“孕婦？”

    傅厲行耳旁“嗡——”了一聲。

    如被施了定身符一般，整個人都呆怔住了。耳旁像是不斷有人扔定時炸彈，“轟隆隆——”炸響個不停。

    “你……你是說……”他困難地咽了口口水，“你說……她……懷……孕了……”

    “嗯！都快一個月了。你們不知道嗎？”

    傅厲行不敢置信地望著辛安，又看向醫生。“你確定？”

    “我都當了這麽多年醫生，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驚喜、心疼、後悔、意外……一時間所有的情緒都用了上來，錯綜複雜，傅厲行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了。

    但在這所有情緒中，喜悅遠遠勝過一切。他萬萬想不到，驚喜會是發生在這樣一個時刻。

    盡管這樣的氣氛並不是最適合的，可是最最重要的是。她懷孕了，懷的是他的孩子！他要當爸爸了！

    傅厲行眼角閃起了淚花，破涕而笑，“安安，你聽見了嗎？你懷孕了，我們要當爸媽了……安安……”

    無法形容此刻的喜悅、感激、幸福！

    同時，慚愧也在不斷發酵。傅厲行撫摸著她的臉，眼中淚光閃動。暗暗發誓，這一生，一定不再讓她傷心，不辜負她。

    ……

    辛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醒來的時候，整個身子虛弱得如同被人掏空了，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就連睜開眼睛，都得一次次凝聚氣力。

    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很久才意識到自己在病房。

    逐漸從噩夢中回到現實，那些回憶也慢慢清晰起來。她和傅厲行的矛盾、爭執，他粗魯的侵犯。

    突然覺得很累，很難受，好像被現實壓迫得喘不過氣來，要窒息了。

    其實暈過去也好，噩夢再恐怖，畢竟隻是噩夢。醒來後，要麵臨的卻是比噩夢更加殘忍的現實。

    傅厲行推門而入，驚喜地喊道：“你醒了。”

    衝過來急忙把保溫瓶放到一邊，握住她的手，著急地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嗯？安安，告訴我，還有哪裏難受？我去叫醫生。你回答我啊，安安！”

    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辛安空洞的目光逐漸有了焦距，看了他一會兒，還懵懵的，怔怔的，似乎並不認識他。

    “安安？”

    他撫向她的臉，辛安才猛然反應過來，將臉別過一邊，同時決絕地抽出手，抗拒地喊道：“別碰我！”

    “……”

    “你……你在生我的氣？”那眼神，像淩厲的刀子，割著傅厲行的心，讓他很痛。但是，他活該被這樣對待，是他的錯。

    他更擔心的是，她氣壞身體，影響到腹中的寶寶。

    傅厲行很想告訴他她懷孕的事情，但他不想在他們還有芥蒂的時候。懷孕的驚喜，固然能讓她原諒他。但他更希望，在她原諒他，兩人和好之後，再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那麽傷害你。對不起……再給我一個機會好嗎？”傅厲行把姿態放得很低很低。

    如果之前，他願意道歉，那麽，他們早就和好了。但是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辛安反倒是覺得，很諷刺。

    之前她一次次道歉，試圖挽回他們的關係，卻遭到他的各種羞辱和冷漠對待。現在，一定要她人躺在病房，他才肯服軟，這樣有意義嗎？

    “安安……”傅厲行的手停在她手掌上方，卻顫抖著遲疑著，放不下去。他不敢碰她，怕遭到她的激烈反抗，傷害她的身體。

    “安安……”

    “你別這麽叫我！”辛安閉上眼睛，喉嚨酸澀得不行。她害怕自己抵擋不了，害怕會原諒他。可是，即便原諒他，她心裏還是會有一個症結，以後每次吵架都會爆發出來，她不想陷入那樣的境況，否則矛盾隻會越來越大。

    “你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我知道你討厭我，都是我的錯。但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需要人照顧。”

    “我不需要，即便需要，也不是你。看著你，我就會想到那些事情，隻會更生氣。你走行不行？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她幾乎是朝他吼，態度相當決絕，好像多看他一眼都會讓她從窗口跳下去的程度。

    傅厲行很受挫，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想做很多努力去緩和他們的關係，卻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因為她打從心裏排斥他，所以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隻會讓她更加厭惡。

    “那好，你先休息，我讓護士過來陪你。”

    傅厲行眼裏還是有所期待的，但辛安背對著他望向窗外，不願意回頭再看他一眼。他默默歎了口氣，離開了。

    走出病房，站在走廊上。

    陰天，整條走廊都陰沉沉的，心情更加壓抑了。

    他現在更多的不是煩躁，而是自責。唯一的安慰是，她懷孕了。

    就被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折磨著，傅厲行眉梢時而露出喜色，時而又很鬱悶。

    摸了根煙，剛送進嘴裏，忽然想起了寶寶。

    又拿了出來，很想抽，但他沒有，扔進了垃圾桶。

    他不想她和寶寶吸二手煙。

    也許，是該戒了。

    ……

    辛安身子虛弱，在醫院住了三天，這期間傅厲行經常來看他，給她送吃的，買花，幫她洗衣服。他默默地做著這一切，並不敢多和辛安說話，但她連這些都很抗拒，一直趕他走。

    在床上躺得骨頭都難受，黃昏的時候，辛安下床，站在窗口，仰麵，望著天際一層層的火燒雲，整張臉沐浴在金燦燦的夕陽裏，有一種聖潔的光芒。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轉眼已是秋天。她瘦，怕冷，這會兒站在夕陽裏，才稍稍感覺到一絲絲暖意。

    護士抱著保溫瓶進來，被辛安身上那種光芒怔了一下，覺得她好美。

    懷孕的女人，身上通常會有一種溫柔的母性光芒，讓她們更加動人。隻可惜，她不能透露她懷孕的事情。

    她是一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對醫生護士都是客客氣氣的，唯獨對她丈夫傅先生，會瞬間變成一隻刺蝟。

    這幾天，她一直陪著她，將兩人之間發生的事情都看在眼裏，她覺得傅先生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那樣有錢，那樣英俊，卻能放低身段，像一個普通的男人一樣疼愛自己的女人。不，普通男人都比不上他千分之一，他那份細心體貼、那份耐心，誰都比不上。

    想到昨天辛安打翻保溫瓶，滾燙的粥濺在他手上那一幕，小護士挺心疼的。而且他並沒有怪她，第一反應是看她的手有沒有被燙傷。

    這樣的好男人，真是億萬人中都找不到一個，真希望他們趕緊和好。

    “怎麽不在床上躺著？天氣涼，你站窗口容易著涼。”

    “不想再躺了，躺著更累。”辛安微微一笑，氣色並不好，即使臉上鍍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依舊難掩蒼白的臉色。神色，憂鬱。

    “哦！都六點了，喝湯吧！”

    “他送來的？”

    小護士不想承認，因為他特地叮囑過的，但又沒辦法撒謊，隻好點點頭。“是雞湯，傅先生親自煲的。”

    “倒掉吧！”

    “那多浪費！”

    “那你幫我喝吧，我喝不下！”

    辛安說完，繼續望著窗外。身子被風吹著，愈發纖瘦了。

    小護士歎了口氣，“我知道我是個外人，不方便說什麽，也不清楚你們的過去。但就這三天的情況來看，我覺得傅先生是個好男人。最重要的是，他很愛很愛很愛你。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很愛，是不會這麽包容女人的小脾氣的。”她抿抿唇，繼續說。“你應該知足了吧！”

    “隻要他不是出軌啊，或者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你差不多也該原諒他了。不然，失去這麽好的丈夫，你哭都來不及！”

    辛安苦笑。

    大概所有人都認為，在這段關係裏，是她高攀他了。所以，她沒資格在他麵前拿喬。他愛她，她該感恩戴德，該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牢牢地抓緊他，哪裏能和他鬧脾氣？

    這樣不平等的關係，太累了。

    她一直很努力從心理上去平衡這段關係，自我催眠他們能像普通夫妻那樣相處。可是，別說們不當戶不對那些外因，光從性格上而言，他太強勢，而她討厭被掌控，遲早都會出問題。

    而最矛盾在於，她明明知道有問題，可是，舍不得放手，也放不了手。就像現在，不管她多受傷，多氣她，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分手。

    早已下定決心，不管前麵有多少艱難險阻，哪怕是每一步都踩在荊棘上，鮮血淋漓，她也一定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那麽，既然堅定地要和他在一起，現在該怎麽辦？繼續冷戰？一直耗光他的耐心？

    辛安不知道，一想到這些，頭就好痛。

    晚飯沒胃口，小護士給她買了一份粥，她喝了一點就喝不下去了，胃裏一直犯惡心，想吐，她問小護士為什麽會這樣，她也是含糊其辭，說她胃酸過度什麽的，但又不給她吃胃藥。

    辛安又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外頭突然“嘭——”地一聲，整間病房都被五彩光芒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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