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公雞打鳴，顧雲兮才恍然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

    不知不覺看了**的醫書。

    顧雲兮放下醫書，吹滅了油燈，打開廂房的門，天邊出現一抹早霞。

    這**都在看著醫書上講述如何換臉。

    若不是看到醫書上的記載，她怎麽都不會相信一個人的容貌是可以改變的。

    她不知道寫下這本醫書的人是誰，怎麽會精通這樣不可思議的醫術。

    顧雲兮閉上眼睛仔細回憶和消化著這**所看的內容，究竟能消化多少，她自己也不確定。

    丫鬟仆人們已經開始一天的忙活。

    顧雲兮感覺自己的手有點癢了，迫切的想要試一試，練一練手。

    看再多遍也不如親手練一遍。

    可是換臉術需要在一個人的臉上動刀，哪裏會有人願意冒這樣的風險讓別人在他臉上劃刀。

    顧雲兮想了一下，如今或許隻有一個辦法了。

    願意讓你在臉上動刀練手的，大概隻有死人了。

    活人是絕對不能答應的。

    但如果是死囚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

    早膳後，顧雲兮便進宮一趟。

    請求皇上暫時不要處決大牢裏的死囚，容她練手。

    皇上得知這是和醫術有關，自然一口答應。

    而在用這些即將被處決的死囚練手之前，必須先找屍體練上一陣子才行。

    顧雲兮打聽到都城郊外的十裏坡是西涼國有名的亂葬崗。

    方圓十裏，鳥不生蛋，一片淒涼。

    到處都是屍首，橫七豎八的堆在亂葬崗上。

    還有的屍體重重掩埋，露出一截胳膊錘在外麵，陰氣森森。

    顧雲兮捂口，一時有些難以適應這樣的地方。

    “姐姐，你隻管用屍體練手就好，我來弄這些屍體。”非要跟來的軒轅璃認真憨傻的說道，卷起袖子就開始動手。

    很快，軒轅璃找了幾具完好的屍體擺放好。

    顧雲兮練手之前，為表示對死者的尊敬，先跪拜磕了頭，淨手後才開始。

    軒轅璃站在一邊守著，一個是護著她的安全，另一個是不讓人打攪。

    他看著神情專注的顧雲兮，一時看的癡了。

    他發現她的娘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一雙清明的眼睛裏透著堅韌和充滿希望的光，此刻專注的樣子更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美。

    兩個多時辰過去了，顧雲兮滿頭大汗，終於放下了手裏巴掌大的利刃。

    看著屍體的那張臉早已麵目全非，著實有些不忍。

    拿著帕子的手伸了過來，幫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姐姐累了吧，還是休息會兒吧。”

    “恩。”顧雲兮重重的喘了幾口氣。

    一整日，顧雲兮都在亂葬崗上弄了四五具屍體練手，傍晚臨走的時候，挖了幾個坑，分別將這幾具屍首妥善安葬。

    磕了頭，才拎著藥箱離開。

    *

    這**顧雲兮睡得很沉。

    之前看了**的醫書，又去亂葬崗用屍首練了手，這會兒早已又累又困，一躺下便沉沉睡去了。

    廂房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坐在**榻邊。

    修長的玉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月光從窗欞的縫隙照進來，映出軒轅璃絕美的俊臉。

    “娘子！”軒轅璃在顧雲兮的耳邊低聲輕喚，握著她的手放在臉上，低頭吻在她唇上。

    顧雲兮感覺到異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仿佛看到有人。

    不等她反應，突然被人點了睡穴，便再次沉沉睡去。

    軒轅璃將顧雲兮抱在懷中，親吻她眼角的淚痣，擁著她直到天明……

    *

    顧雲兮突然清醒，發現已經天亮。

    抬手撫著額頭，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人輕薄她。

    顧雲兮不解自己最近為何總是做這麽奇怪的夢。

    難道真的是生理有需求？

    甩了甩頭，整理好思緒，起身梳洗。

    丫鬟已經打好水端進來，顧雲兮梳洗之後，坐在梳妝台前，執筆沾上特製的顏料點去了眼角那一滴淚痣。

    看著鏡中的那張傾城絕色的臉，仿佛看到了顧雲若。

    沒有這一滴淚痣，這張臉真的和顧雲若一模一樣。

    不過用不了多久，這個世間便不會再有兩張一模一樣這樣的臉了。

    *

    飯廳裏，小家夥被老祖宗抱著懷裏，一小勺一小勺的喂他吃稀飯。

    “娘！”小家夥現在已經能利落的喊娘了。

    “軒兒乖。”顧雲兮坐在桌前，“奶奶早。”

    “早。”老祖宗看著她，“今兒也要出去嗎？”

    顧雲兮點頭，“最近這一陣子都得出去，前夜看了一本醫書，或許可以幫阿璃早日恢複容貌，現在得趁著我還記得，趕緊多多練習。”

    “凝兒，別太累著自己了。”

    “我知道，奶奶。”

    軒轅璃這時候也進了來，“奶奶早，姐姐早。”

    “早。”

    “早。”

    “姐姐今天還要去嗎？我還要陪姐姐一起去。”軒轅璃傻乎乎的說。

    顧雲兮也不再勸他留下了，昨日他也幫了自己不少忙，便隨他了。

    *

    早膳後，顧雲兮便拎著藥箱和軒轅璃一起出門了。

    這會兒日頭還早，青石板大街上已經聚滿了人。

    有官兵在維持秩序，不讓圍觀的百姓衝撞上來。

    遠處敲鑼打鼓聲越來越近，顧雲兮背著藥箱站在人群外看了一眼，不知道今兒發生什麽事。

    “聽說了嗎？嶽王府的小郡主今日要去東耀國和親了。”

    “那馬車裏坐著的就是郡主吧？長得可真漂亮啊！”

    顧雲兮聽到議論聲，抬頭看向青石板路上迎麵走來的送親隊伍。

    巨大的車輦之上，司徒珍兒穿著華服，頭戴精美的佩飾，妝容精致的坐在裏麵。

    臉上不見一絲笑容。

    漆黑的眸子裏含著水光，甚是楚楚可憐。

    車輦從顧雲兮麵前經過時，司徒珍兒含著水光的眸子朝顧雲兮看了一眼，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陰冷，瞬間，擦肩而過。

    顧雲兮知道郡主是在怪她，因為她，她才被逼著嫁去東耀國和親。

    可這也是她自己自找的。

    她若不存了害人之心，又怎會被拆穿落得這樣的下場？

    要不是皇上及時趕到，自己早就被太子殺了。

    而她卻能活得好好的，不用被殺，隻是被送去和親，運氣好點，當一個王妃也可以踏踏實實的過完下半輩子。

    不過以郡主的性子，真的甘心隻當東耀國一個小小的王妃嗎？

    顧雲兮背著藥箱離開，無心去管這些。

    *

    亂葬崗上，顧雲兮專注的練手。

    轉眼兩月過去了。

    顧雲兮已經熟練的掌握了換臉的步驟和方法，現在需要在活人身上套用一下，才能知道成效。

    軒轅璃已經挖好了好幾個坑，天上這時候下起了大雪。

    顧雲兮與軒轅璃一同將屍首掩埋，磕了頭之後背著藥箱離開。

    雪越下越大，回到城中的時候，地麵上已經鋪了一層銀白色的雪。

    踩在上麵，留下了一路的腳印。

    街道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顧雲兮冷得對著雙手哈了口熱氣。

    一件貂皮大氅這時候披在她身上，軒轅璃拿過她的藥箱，“姐姐，天冷，快披上吧，這個我來幫你拿。”

    “不用，你自己披著吧，藥箱我自己拿……”

    軒轅璃已經將藥箱拿走，“姐姐，我們走吧。”

    顧雲兮看著披在身上的貂皮大氅，再看一眼背著藥箱走在雪中的修長身影，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暖意。

    這兩月以來，他一直默默的跟在自己身邊，幫自己找尋可以練手的屍體，又幫著挖坑掩埋，從來不抱怨。

    顧雲兮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異色，快步跟了上去。

    老祖宗看到兩人終於回來了，連忙迎上去。

    “奶奶，你在屋裏待著就好，外麵雪大路滑。”顧雲兮連忙上前扶著老祖宗。

    丫鬟抱著小家夥也過來了。

    “娘！娘！”小家夥看到顧雲兮高興的張開小胳膊，要娘抱抱。

    顧雲兮脫下兩件大氅交給丫鬟，抱過小家夥，“大半日沒見，想娘了吧？”

    “恩，軒兒想娘。”小家夥抱住顧雲兮的脖子，在顧雲兮的臉上大大的親了一口。

    軒轅璃這時候也湊過臉來，“再親爹一口。”

    要是平日，顧雲兮定會糾正他，不是爹，是叔叔。

    小家夥已經聽習慣了這個傻叔叔成天自稱他爹，噘嘴親了一下。

    顧雲兮這次沒有拒絕，老祖宗和身邊的丫鬟們互相對視一眼，似乎覺得他們有戲。

    *

    “定是這段日子阿璃不辭辛苦的付出，終於讓凝兒被感動。”老祖宗私底下說了句。

    “小姐現在正在學習新的醫術，可以幫阿璃治好臉，到時候小姐和阿璃成就了好事，就是皆大歡喜了。”丫鬟欣喜的道。

    老祖宗也點頭，“要是這樣，自然最好了。”

    *

    晚上，小家夥已經睡著。

    顧雲兮幫小家夥蓋了蓋厚厚的錦被，看一眼外麵還在下的大雪，到了這會兒已經從大雪轉變成暴雪了。

    關上門，熄了燈，便抱著兒子入睡。

    外頭，漫天的暴雪席卷了一切。

    街道上，一名官兵騎著馬飛奔在暴風雪中，從皇城的大門一路奔向西涼國的皇宮。

    不停的拍著已經有些筋疲力竭的馬肚子，大聲喊著：“駕！”

    當終於抵達宮門口的時候，黑色的馬兒終於累癱在地，一動不動了。

    “邊境急報，十萬火急——！”

    看守宮門的侍衛連忙打開宮門放行。

    官兵拿著十萬火急的信迎著暴雪衝進了皇宮。

    “我西涼國東部邊境十座城市淪陷，被東耀國偷襲吞並，現在東耀國又在我西涼國與東耀國接壤處屯兵企圖再次吞並我西涼國國境，我軍損傷慘重，請皇上趕快派兵增援。”

    送信的官兵將邊境大將軍的親筆信雙手送上。

    太監連忙將信遞給了皇上。

    皇上打開之後，震怒的一拍桌子，“好你個東耀國君，說什麽和親以結睦領友好，結果這和親才過兩月，就開始偷襲我西涼邊營，侵吞我邊境十座城市，簡直欺人太甚。”

    皇上在寢殿中來回走動，吩咐送信的官兵先下去休息。

    “這次要是不給東耀國一點顏色看看，絕對不能解這口惡氣。”皇帝來回渡步，立刻吩咐身邊的太監，“請太子和幾位王爺前來禦書房見朕。”

    外麵漫天大雪，太子正守在太子妃身邊，聽到有人來稟報皇上召見，輕輕起身披衣離開。

    太子居宮中，最先抵達禦書房。

    “太子，你先等一下，老四他們一會兒就到。”皇帝說。

    “父皇，出了何事了？”大半夜冒雪將他們叫來，必定是非常緊急的事。

    “邊境生事，等老四他們過來一道兒說吧。”皇上皺著眉，似乎還沒有平息心中怒火。

    很快其他幾位王爺都到齊了。

    西涼國的國君一共就六個兒子，除了太子留在宮中，其他幾個兒子都封王搬出了宮。

    “兒臣等參見父皇。”幾位王爺紛紛行禮。

    “都免了吧，今夜朕找你們過來是有重要的事要同你們說。”皇帝拿出那封邊境送來的十萬火急的信，“剛剛邊境送來急報，東耀國偷襲我西涼國東部邊營，侵吞我西涼國邊境十座城市，現在還在與我西涼國接壤處吞並企圖再次掠奪我西涼國國土。這次我西涼國將士損傷慘重。”

    “父皇，兩月前我西涼國不是剛剛和東耀國和親嗎？”

    “這就是最氣人的地方。”皇帝道。

    四王爺這時候道：“所謂的和親怕是東耀國用的障眼法，先是唬住我西涼國，讓我西涼國放鬆警惕，然後趁機派兵攻打我西涼國。”

    “老四說的沒錯，東耀國真是卑鄙。”皇帝道，“朕早就聽聞東耀國一直攻打周邊一些小的部落和軍力弱的小國，以為和東耀國和親，可以讓百姓免收戰亂之苦，現在想來真的是朕太一廂情願了。”

    皇帝坐在龍椅上，無奈的搖了搖頭，“是朕的疏忽。”看向幾個兒子，“朕連夜叫你們來，就是想聽聽你們的看法。東耀國的太子一登基，就開始擴張領土，增強國力，朕已經老了，以後西涼國就要靠你們了。”

    幾個王爺紛紛發表看法，但都是些不痛不癢的花架子，沒什麽實質意義。

    皇帝看向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太子和四王爺，“你們有什麽見解？”

    太子道：“兒臣認為東耀國侵吞我西涼領土，應先派使臣去談判，若不成，便武力奪回。”

    皇上看向四王爺，“老四你有什麽看法？”

    “兒臣覺得談判就不用了，東耀國要是談判可以解決問題的，他們也不會趁我們不備暗中偷襲我西涼國邊營了。”司徒北冥道，“所以，我西涼國要做的便是以牙還牙，武力奪回失去的城池。”

    太子道：“武力奪取不知又要損傷多少將士，應該先談判，減少殺戮。”

    司徒北冥：“太子仁慈，可東耀國國君在和親兩月後就武力掠奪我西涼國領土，殺我西涼國將士，這是有要談判的意思嗎？再說，哪有吃下去的東西再吐出來的？為了揚我西涼國威，必須武力討伐。”

    太子：“但是東耀國太子登基後，國力大增，以西涼國現在的國力，就算武力討伐，很難有勝算。”

    司徒北冥突然抱拳：“父皇，兒臣願意為了西涼國的威嚴和慘死的將士披甲上陣，武力討伐東耀。”

    皇帝看向司徒北冥，當初他擅自悔婚，他一氣之下將他派去了邊境，那會兒他怎麽都不肯去，相當的不情願，可這次卻主動請纓。

    “老四，你願意去？”皇帝問道。

    “是，兒臣願意出征。”司徒北冥單膝跪地。

    *

    暴雪下了整整**。

    第二日，天清氣朗，太陽高高懸在天上。

    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一腳踩上去，整個腳踝都陷了進去。

    仆人拿著掃帚清掃門前的殘雪。

    顧雲兮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打開廂房門走了出來。

    庭院裏一片白茫茫的，院牆邊種植的兩棵青鬆掛著沉甸甸的白雪，陽光照下來，折射出銀白色的光芒。

    這一場雪下的如此急如此大。

    顧雲兮瞧著這大雪，有了玩心，拿了工具過來就開始堆雪人。

    小時候住在顧家後院，每到下雪的時候，她都會看到顧家其他的幾位小姐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玩的好不開心，笑聲都能傳到後院來。

    她隻能站在一邊遠遠的看著她們玩。

    因她被相士說命格帶煞，會給顧家帶來災難，所以她隻能一個人。

    記得幼年時，曾忍不住跑過去想與她們一道兒玩。

    但是下人們立刻將她們都帶走了，隻留她一人站在空曠的雪地上。

    她擰了雪球砸向對麵，當成那裏站著人。

    然後再跑到對麵擰了雪球往剛剛站立的地方砸。

    這般自己與自己玩著砸雪球打雪仗。

    現在想來，頗感辛酸。

    顧雲兮拿著工具將庭院裏的積雪堆成一大一小兩個雪團，抱起小雪團放在大雪團上堆成了雪人。

    小時候自己也是這般一個人堆著雪人。

    顧雲兮看向院牆下的青鬆，快步跑過去想要折一根樹枝下來當雪人的鼻子。

    她踮起腳夠了好一會兒，就隻差一點點便夠到了那樹枝。

    這時一隻修長如玉的大手輕鬆的折下一截樹枝來，顧雲兮疑惑的轉身，看到高出她一個頭的軒轅璃站在身後。

    “姐姐，給！”軒轅璃將手中的樹枝遞給她。

    “謝謝。”顧雲兮伸手接過樹枝。

    “小姐，我找了兩顆紐扣可以給雪人當眼睛。”丫鬟芙蓉大聲喊道。

    夏桃手裏拿著一件披肩，“小姐，這個可以給雪人當衣裳穿。”

    其他的丫鬟仆人也過來幫忙。

    顧雲兮紅了眼眶，從前不管走到哪裏，都是她一個人。

    現在，她的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真心待她的人，她再不是一個人了。

    老祖宗抱著小家夥過來看他們堆雪人，小家夥高興的拍著肉嘟嘟的小手，庭院裏傳出熱鬧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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