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廬山真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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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麒收到隨從來報,說有人聽說驛館附近的賓悅客棧有一異族女子鬧事被人圍堵,他第一反應便是自己任性妄為的王妹又惹是生非了,立即匆匆帶著近隨就往客棧而來,沒想到會遇上策馬疾馳的逸郡王與旭王。

    “逸郡王、旭王,你們二位這是要去哪兒?”他先開口打招呼。

    慕吟風眼也不抬一下便騎著馬自火麒身前越過,慕景旭將馬勒住,拱手道:“南疆王見諒,逸郡王他有要事要辦,所以匆忙走了,難道南疆王也是要到賓悅客棧?”

    看了眼大家都是往同一個方向而去,他們都是聰明人,怎會還不明白,這是有人故意引他們到此的。

    “嗯,方才孤聽聞這賓悅客棧內有人鬧事,便想著過來湊熱鬧,沒想到這個事件動靜會這麽大,竟然驚動了逸郡王與旭王。”火麒客氣點頭稱是。

    慕景旭抬眼望去,另一個路口前來的三人恐怕也是如他們一般是衝著‘熱鬧’而來的,今日之事太過蹊蹺,這麽大的陣仗,看樣子也不會是什麽小事。

    “既然如此,那南疆王何不與本王一同前去,就眼前的情形來看,應該是很轟動的鬧事事件,就連身居閨中的宣王妃與深居簡出的夏大公子都來看熱鬧,我們也不能落後了不是。”他抬起鞭子,隨意指了指前麵。

    火麒轉身望去,濃眉緊蹙,心中不祥的感覺越發強烈。

    屋頂上趴著觀戰的兩個人絲毫未注意到下麵的情況,祁鳳遙時不時還與沉默的景離品論一下戰術,就在這時‘嘭’的一聲巨響,將他們給震醒了。

    “怎麽回事兒?是誰這麽大膽敢踢我們的房門,妹妹……”祁鳳遙耳力極佳,自然能輕易分辨響聲是來自何處,可是當他抬眼望去時,哪裏還有弄月的蹤影,屋頂上就他與景離二人。

    景離也環視了一下,呼了一口氣,便支起身,隨意坐在屋頂上。

    找不見弄月,祁鳳遙也沒了觀戰的興致,也支起身來到景離身旁坐下,現在他們可不能輕易亂動,以慕吟風的耳力,隨時都能發現他們。

    慕吟風踢開房門走了進去,他已經能確定那個瘦小的男子就是弄月假扮的,可是尋找了每一個角落,卻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她又一次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走,慕吟風心中氣悶,一掌拍向身旁的木桌,結實的木桌轟然坍塌四分五裂。

    “吟風,還是沒找到弄月?”

    這時候慕景旭與火麒急匆匆上樓剛好碰上沉著臉,渾身透著冷意的慕吟風自房間出來,看了眼房中無辜受累的木桌,慕景旭出聲問。

    慕吟風扶著門框沉默不語。

    火麒跟在慕景旭身旁,也是看到了屋中的情形,裏麵並沒有多餘的人,他暗暗舒了口氣,火鳳不在就好,他該謝天謝地。

    而上天並沒有感受到他的虔誠,這時一道女子的尖叫打破了寧靜。

    “啊!你個狗奴才對本小姐做了什麽?”

    是張語蝶的聲音,跟在泠弦身後,走在樓梯上的夏青鸞嘴角微揚,她等的就是這個結果,眼下這個情況更好,還多了兩個身份貴重的人做人證,她倒要看看張語蝶還能有臉嫁進相府才怪,被未過門的夫婿捉奸在床,她張家小姐的名聲算是徹底毀了。

    泠弦聽到張語蝶的驚叫聲也隻是微微蹙眉,不發一語繼續上樓,很快便與樓上的幾人碰上麵。

    在看到好端端站在眼前的慕吟風時,夏青鸞明顯一愣,而後拿起帕子掩飾地擦擦鼻前,裝作若無其事。

    過了片刻,夏青鸞見幾人都是沉默,故作驚訝地問道:“發生了何事?方才我好像聽到語蝶的聲音。”

    泠弦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發一言便往前走去。

    夏青鸞跟在他的身後,從火麒與慕景旭身旁走過,在路過火鳳在的那間房門時腳步微頓,後又跟上泠弦往前走去。

    泠弦的手還未碰上那道微微留有縫隙的門時,門便被人從裏麵打開了,張語蝶隻著一身寢衣,衣襟有些淩亂,披散著頭發從房中奔出,差點撞上迎麵而來的泠弦,就在看清眼前之人是誰時,就連慌亂也沒有了,一張嬌顏瞬間血色全無,若說醒來時看見一個家裏的奴仆正在對她動手動腳是晴天霹靂的話,那此時的泠弦便是第二道驚雷,讓她羞憤欲死。

    “呀,語蝶,你這是……”

    夏青鸞驚訝捂嘴,上前將搖搖欲墜的張語蝶扶住,又吩咐身旁的丫鬟,“還不快去將張小姐的衣衫找來。”

    泠弦冷眼旁觀,看她奮力表演。

    張語蝶忽然用力甩開夏青鸞,上前緊緊抓住泠弦的衣袖。

    “我沒有,你相信我。”

    “我真的沒有……”

    一雙杏眼滿是淚水,委屈,羞憤的淚如泉水湧出,楚楚可憐,好不惹人憐惜。這時,丫鬟從屋中走了出來,手中隻拿了一件薄毯。

    “王妃、公子,房間裏隻能找到這個。”

    夏青鸞暗罵火鳳真是個蠢人,讓她擄人她就真的隻擄人,衣衫也不拿,如何能讓人信服張語蝶是自己出的家門,事已至此,她又不能再做手腳。

    泠弦掙脫張語蝶抓住的衣袖,接過丫鬟手中接過薄毯,親手給她上。

    “我先送你回去。”這話他是對張語蝶說的,雖然依舊冷淡,可聽在張語蝶耳中,那就是天籟,是最溫暖的聲音。

    在她最無助,最狼狽,最屈辱之時,他沒有轉身離開,而是給了她一個體麵,沒有比這更能讓她感動的了。

    泠弦在路過慕景旭身旁時,見到他投來的視線,點了點頭後便帶著張語蝶下了樓,在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中走出了客棧。

    夏青鸞垂著頭,以帕子掩麵,掩蓋住自己得意的淺笑。

    “王妃,屋裏還有一個被砸暈了的男子,你看要不要抱官。”丫鬟的顫顫聲音再次響起。

    夏青鸞瞪她一眼道:“這種事若是傳出去,讓語蝶往後還怎麽做人,去喚人來將這等惡徒綁了,送到張府,讓張尚書處置。”

    “是。”丫鬟低著頭,小跑下了樓。

    除了慕景旭與火麒是抱有看戲的心態外,慕吟風始終沉默,三個人就這樣站在原地不動,也不說話,這讓夏青鸞多少有些不自在,目光在看向慕吟風時,帶著幾分忐忑,她不知道為何火鳳會失手,而此刻人又跑到何處去了,不由自主地,她又將目光放到了那道緊閉的房門上。

    “南疆王要找的人或許就在隔壁房中,何不開門進去看看。”沉默的慕吟風忽然開口。

    火麒麵上一緊,看慕吟風也不像是會與他說笑之人,隨即大步向前將那道關著的房門推開,迎麵而來的是一股奇香,這對他來說並不陌生,因為這是出自火鳳之手。

    入眼的是撕壞了的淺綠衣裙,這也是他不陌生的,因為這也是他一直在追逐的顏色,是那個月上容儀俏,風一樣的女子最喜愛的服飾。

    難道是妹妹對她又動壞心思了?

    “阿初!”火麒驚呼一聲,再顧不得許多,屏住呼吸便衝了進去。

    慕吟風在聽到他的這句‘阿初’時身子一震,隻是一瞬就鎮定下來,他曾經聽過火麒這麽叫過弄月,這是弄月最初與火麒相識時用的名字。

    那裏麵的人不是她,這是他能肯定的。

    慕景旭不解問道:“南疆王這是怎麽了?難道裏麵真有大事發生?”

    “吟風,你方才對他說的話是何意?你知道他要找什麽人?”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疑問,可是也隻有慕吟風能給他解答了。

    “你們做什麽?”

    “蕭東籬,你個畜生!”

    火麒暴怒的聲音讓還想繼續問下去的慕景旭閉了嘴,他聽見火麒叫喚蕭東籬時,便來了興趣,看來又是一出好戲。

    “走,我們也過去瞧瞧,這蕭東籬又做了何事惹得這新上任的南疆王如此大動肝火。”慕景旭拽住慕吟風的胳膊就往前拖著走了過去。

    慕吟風在聽到火麒咒罵蕭東籬時,眸光動了動,也有不解和疑惑,他走時並未見到蕭東籬前來,現在蕭東籬卻出現在這裏。

    是有人故意引蕭東籬來的,而隻可能是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子,慕吟風心中且疼且酸,為何每次都被她遺棄,就在快要抓住的時候,她一次又一次從他手中溜走。

    “唔,這是什麽味道,如此清香嗆鼻。”慕景旭剛湊到門前,味道一股異香,他警覺地止住腳,捏住鼻子。

    慕吟風站在他身邊輕嗤道:“大概是火鳳專門為蕭東籬準備的驚喜,如此大費周折,倒也為難她一片心意了。”

    略帶嘲諷的話,慕景旭還是第一次聽他說,心中對屋裏的情況就更加好奇,他探頭望去,眼前的場景讓他目瞪口呆。

    滿室清香中,男子的衣袍,女子的衣裙扔了一地,而火麒正將光著身子的蕭東籬按在地上一頓狂揍,蕭東籬竟也不反抗。

    慕景旭捂眼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真是世風日下,大清早就來這麽火辣香豔的場麵,真讓人受不了。”

    細看之下蕭東籬意識尚在迷離狀態,隻是疼痛時下意識地抬起胳膊遮擋,而床榻上被帳幔遮住看不清樣貌的女子依然還在輕哼著。

    “吟風,為何那衣裙與弄月的極其相似?”慕景旭手指放開縫隙望去,看見地上的衣裙先是一驚,可看見慕吟風若無其事的樣子,他也就安心問出口了。

    既然慕吟風沒反應,那就表明他知道裏麵的人是誰,再看火麒將蕭東籬往死裏揍的樣子,慕景旭已經猜到裏麵的人是誰了。

    夏青鸞遠遠站著,也不上前,待到丫鬟帶著幾個宣王府侍衛上來時,她才吩咐道:“你們幾個進去瞧瞧,千萬別讓幾位貴人有所損傷。”

    “是。”幾個侍衛領命後往前走去。

    慕景旭揚著嘴角,讓開身子站到慕吟風一旁,幾個侍衛給他們行過禮後便要踏入房間,卻被火麒的怒吼鎮住。

    “誰都不許進來!”

    眾侍衛麵麵相覷,進退不得,都將目光望向了現在算是能做主的兩位爺身上,但逸郡王冷著臉,唯有旭王稱得上是溫潤如玉。

    帶頭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問道:“王爺,您看這可如何是好?”

    “喔,你們就在外麵守著,裏麵的人是南疆王與蕭太子,他們有些私人恩怨要解決,可能稍後會要你們送蕭太子回驛館。”慕景旭也沒心思為難他們,說完後對他們揮了揮手,幾人舒了一口氣便恭敬地站在一旁守著。

    夏青鸞身邊的丫鬟悄聲在她耳邊說道:“王妃,方才我好像看見王爺也帶著人往這邊來了,待會兒我們該如何交代。”

    “稍後王爺若是問起,你就說我們是在回相府的路上遇到大公子,便隨他一起來了這裏,沒想到會撞上這樣的事。”夏青鸞稍有怔愣便恢複了正常,不以為意地與丫鬟交代著。

    慕吟風沒心思看熱鬧,獨自轉身,越過夏青鸞主仆二人,又回到了弄月先前在的屋中,慕景旭跟著他進去之後順手將門關上,也不管夏青鸞是何種臉色。

    夏青鸞在被慕吟風與慕景旭無視之後,麵色變得很不好看,按禮她可是這兩人的嫂子,卻是從始至終被無視得徹底,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但自從成為宣王妃以後,卻是接二連三遇到這種事。

    逸郡王與旭王也就罷了,就連她的夫君宣王也是對她冷眼以待,這讓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王爺。”

    丫鬟的叫喚聲讓氣急敗壞的夏青鸞理智回歸,她溫婉一笑,款款上前,“王爺怎會有空到這裏來?”

    “哼,本王怎就不能來這裏,王妃這話說得真是奇怪。”慕景宣對她的惺惺作態已厭煩到極致,就連與她說話的興致都沒有。

    夏青鸞心中冷笑,麵上卻是端莊大方,在外人麵前,她一向是這種樣子的。

    樓上動靜太大,又有侍衛接二連三出現,樓上樓下的好事者都漸漸圍攏來看熱鬧,被宣王府的一眾侍衛攔住不得靠近,一時間就隻能聽見嘈雜的議論聲。

    最終在宣王的勸解下,火麒用棉被將渾身青紫意識不清的火鳳包裹著帶出了客棧,而躺在地上已是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的蕭東籬則在侍衛的合力下,套上了衣袍被攙扶著回了驛館。

    宣王府的一眾人原來是收拾殘局的,客棧老板見兩件屋子被破壞成這樣,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直到慕景宣讓人送上一錠銀子後,才點頭哈腰下了樓去。

    一切又歸於平靜,慕景旭努力忍著笑,到最後索性放聲大笑。

    “哈哈,吟風你瞧見沒有,火麒那拳頭可是毫不留情地揍著蕭東籬,看著真是解氣,若是可以,我也想上前踹他幾腳。”

    慕吟風不理會他,仰著頭對著屋頂喊道:“在上麵看戲的朋友也該現身了,好戲已散場,二位還打算做多久的梁上君子。”

    “你說屋頂上有人?”慕景旭嚇了一跳,驚訝抬頭望去。

    屋頂上的景離與祁鳳遙對視一眼,景離站起身一眼不發拍了拍衣袍,而祁鳳遙則是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又指了指自己。

    景離看他陌生的麵貌,又想到弄月也是一樣,心中了然,隨即出聲道:“逸郡王果然不是一般人,本王與隨從不過一時興起來到屋頂上吹吹春風,不曾想還是被你給發現了。”

    聽清楚是景離的聲音,慕景旭忽然有些哭笑不得,隻是他還沒機會開口說話,隻聽‘嘭’的一聲,慕吟風竟然衝破屋頂飛了出去。

    “唉,吟風你好歹也提前知會一聲啊。”慕景旭拍著頭上和衣袍上的灰和瓦礫碎屑抱怨,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他武功不好嗎。

    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一點兒也沒錯。

    慕吟風在聽到景離聲音的瞬間,心中驚喜,他以為與景離在一起的人會是弄月,沒想到不是,這個人是真正的男子身形。

    黑眸中閃過失望,原本騰起的希望也黯淡下來,他道:“離王真是閑情逸致,大清早就有閑心跑到屋頂來賞景,想必方才底下的事情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蕭太子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同門師兄,你竟也不出手相幫。”

    “逸郡王此言差矣,蕭太子與我同門是不假,但我也沒理由插手他的個人私事,這兩廂情願之事,我一個外人也隻是路人而已。”景離溫雅回答。

    慕吟風不可置否,又將視線落到了低垂著頭的祁鳳遙身上。

    “方才離王說是與隨從在一起,可這位的衣著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侍衛的打扮,莫不是離王富甲天下,連侍衛也能穿上如此好的衣料。”

    景離麵色不驚,淡定道:“有何不可,若是深得我心,就算是再好的東西,我也願意給。”

    “原來是這樣,難怪景旭能很快讓映月接受他,原來是景旭深得你心,你連心儀的女子也能拱手想讓,這等氣度還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慕吟風譏笑。

    景離被踩到痛處,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全,默默深吸幾口氣,正要開口時,一旁的祁鳳遙快他一步揭下易容的麵皮。

    “吟風,說了這麽多,你不過就是想逼我露出真麵目,現下可還滿意?”

    他將麵皮抓在手中,笑容滿麵地望著對麵一直咄咄逼迫景離的慕吟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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