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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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幾天,二人都無甚交流。

    直到從吳府回去山裏,西靖拿了瓶藥到東寧的房間,對她道:“這藥能讓你的臉恢複原來的樣子,不過毒性大,對身體的傷害不小。”

    東寧興趣寥寥地道:“那就算了,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隻有他二人在這裏住著,她看不到自己的臉,就是惡心也隻惡心到他。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她並不忌諱他看到她的醜相,無非是對他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心思而已。西靖心裏莫名的煩悶,冷聲道:“你還是用了吧,每天這個樣子,我看著也煩。”

    她現在這副鬼樣子還不是拜他所賜?如今倒成了她讓他煩了。東寧心裏一陣受傷,奪過藥,賭氣一口氣吞了,很大動作地躺床上睡了。晚飯西靖喊她吃,也沒起來。

    一頓飯不吃,擱在以前,對東寧是沒什麽影響的,反正她那時的胃口也不好,別說一頓飯不吃,就是一天不吃,也沒什麽饑餓感。現在就不同了,她的身子慢慢好起來,知道饑飽了,另加中午在吳府本就沒吃什麽東西,晚飯又和西靖賭氣,滴水未進,半夜餓醒來,隻覺前所未有的難受。

    起床喝了杯水,還是衝不下滿腹的饑餓感。坐在床邊猶豫了會,她穿著中衣,遊魂般來到外麵。

    東寧從沒有進過西靖的廚房,也不確定能不能在裏麵找到吃的,站在廚房外,正糾結著要不要進去試試,身後傳來西靖的聲音,“餓了?”

    東寧不好再置氣,垂頭細不可聞地輕嗯了聲。

    西靖進去廚房,拿了張餅給她。餅居然還是溫熱的,也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東寧隨意地坐在院子裏,往常西靖用來晾藥的石頭上,慢慢地吃餅。

    西靖在她旁邊坐了。她的臉已經好了,月下看人,越看越美。本就出眾的相貌,在清明的月色映照下,顯得尤其的秀美出塵。鬢前一縷頭發,飛到嘴邊,像要跟餅一起被吃進嘴裏。西靖伸手,幫她把頭發攏到耳後。

    這動作他做得很自然,但太親密,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耳朵、敏、感的後、頸,東寧強忍著躲閃的衝動,任他幫她攏了頭發。她知道他在看她,目不轉睛的,她其實很不習慣他的注視,很忐忑,但仍強裝鎮定,力圖自然地吃著。

    約莫一刻鍾,也可能更短或更長,東寧終於把一張餅吃完了。她本來饑餓難忍,覺得自己餓得可以吞下一頭牛,但因有西靖在旁,她一張餅還沒吃完就飽了,被他看飽了,後麵幾乎是強吃硬咽。終於吃完的時候,她心裏升起如釋重負的輕鬆感,起身對西靖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西靖捉住她的一隻手腕,坦然道:“再陪我呆會。”

    東寧的另一隻手不自覺地在身後攥緊成拳,垂眼囁嚅道:“我、我困了,想回房休息了。”

    西靖用力一拉,她整個人便撲進他懷裏,“那就睡吧。”擁著她的身子,撫著她瀑布般的舒軟長發,他道。

    在他懷裏怎麽睡?東寧想掙紮,但她不敢,三更半夜的,旁邊又沒別的人,孤男寡女在一起,她怕越是拒絕,越激起他的興致,惹他做出別的事來,到時就不好收場了。她已淪為他試毒的工具,做了他的藥奴,可不想再被他開發出別的功能。否則,她這輩子都別想離開此地、離開他了。

    臉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胸、膛,呼吸間入鼻的都是他的氣息,她想他那麽殘忍冷酷的一個人,懷抱的氣息竟是意想不到的幹淨清爽,沒有一絲不好的味道。果然壞人不僅臉上沒有壞人二字,連氣味都聞不出來。

    為了不讓自己在他懷裏顫栗,東寧天馬行空地盡想些有的沒的以讓自己放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第二日醒來,洗臉時發現下巴處不知是之前還是昨夜冒出了兩顆紅痘,又腫又癢,讓她控製不住地想撓。

    西靖擺了早飯,轉臉見東寧撓下巴處冒出的小痘,皺了皺眉,恍然驚覺東寧來到這裏的一個多月還沒有過月信。拉過她的手摸了脈,發現胞宮脈有異,但並不是來癸水的征兆。用了早飯,他熬了一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藥給東寧。

    以為又是他琢磨出的什麽新毒、藥,東寧一言不發地喝了。到了中午,小、腹處一陣墜脹痛,很像以前來月信前的那種感覺。她惴惴不安地用了午飯,回去房間,呆呆地做在床上,不知該怎麽辦。一想到西靖將知道她有那個,就恨不能施個化身術把自己給化了。

    西靖收拾完東西,又過來給她看脈。東寧怕被他看出端倪,對他的診脈有些抵觸。西靖察覺到了,也沒說什麽,摸了脈就出去了。

    少頃,送了些東西過來。東寧見裏麵有女子月信時用的衛生帶,白皙的俏臉登時紅的好似二三月的桃花。

    她明白他是個大夫,女子的那些事沒有他不知道的,但能不能麻煩他不要這麽周到?他一個大男人,買女子的這些東西都不會不好意思麽?就算他不會,她會好不好?

    西靖放下東西,對她道:“有什麽需要的,就告訴我。”

    東寧嗯了聲,語音低得她自己都懷疑她有發出過聲音。之後更是整整一個下午,都未踏出過房間一步。晚飯西靖喊她出去吃飯,她因下午睡太久,並不感到餓,不想出去吃。但怕昨夜的事再重演,還是起床出去了。

    用了飯,西靖又端了碗藥給她。思起正是早上喝了他的藥,中午她就來癸水了,東寧整個人又不好了。可一想起下巴處已然消下去的紅痘,又沒辦法怨他怪他。

    下午睡太多,夜很深了東寧亦不感到困,隻覺得乏,全身的骨頭似有千斤的重量般,讓她覺得重,懶懶地坐在簷下一動都不想動。從兔籠抱出來釋悶的兔子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她也懶得找。

    兔子長得有些大了,已不能鑽出籬笆,它們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地累了,縮在老兔子的籠下。西靖收理好藥材,把兔子一隻一隻地重關回籠裏,在東寧的身邊坐下。

    是夜的天氣不是很好,沒有月亮,也不見一顆星子,空中依稀有黑雲在湧動,不知再晚些時候會不會落雨。

    東寧身體不舒服,心裏也受影響,莫名地覺得憂傷難過,安靜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兩人靜靜地坐了會,西靖打破二人的沉默問:“在想什麽?”

    東寧年紀不大,心性純良,情竇還沒有開過,能想的東西有限,也隻有家人讓她牽掛,老實地道:“我想家了。”

    她是和親的公主,中途被掉了包,再嫁不成皇太子,做不成太子妃。可縱使如此,她也不覺遺憾,畢竟她本就不想來,現在也隻想回去。她想回家,想家人,想安魏王府了。

    這不是西靖第一次聽她說想家,或者說,她最近提家的次數很頻繁。稍顯冷淡地問:“這裏不好麽?”

    荒郊野外的,離群索居,能有什麽好?這是東寧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她不能這麽說。他既然能在這裏長住下來,自是認為這裏的日子好,她若老實說不好,豈不讓他聽著逆耳?而言語上開罪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可讓她違心地說好,她又不願意,避重就輕地道:“我想家人了。”

    西靖問:“他們對你好麽?”

    東寧是安魏王府的掌上明珠,王府上下都對她寵溺有加,自然是很好的。回道:“都很好。”

    預料之中的答案,讓西靖沒有絲毫意外的反應,說道:“女子都是要嫁人的,哪怕他們對你再好,也不可能留你在身邊一輩子。你應該這樣想。”

    初以為他不善言辭,原來他如此善言。東寧不能否認他說得錯,囁嚅道:“可、可我還沒有嫁人,還想留在他們身邊。”

    西靖重複了聲,“沒有嫁人麽?”

    東寧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說不出話來。因為如果和親途中沒有出現意外,她現在已經是魏太子的人了,是嫁了人的。就是被掉包,那女子也是頂著她的臉、她的名姓生活。換句話說,從她坐上東行的馬車,就再沒有留在安魏王府、留在父母身邊的理由。

    這個認知讓東寧異常難受,有些不顧一切地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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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靖不善地眯起眼睛望著她,不答反問:“你什麽身份?”

    東寧明白,如果她說了,就代表她已識穿他的真麵目,他不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仇人,兩人將無法再維持表麵上的和平關係。

    她是真的魏太子妃,他明知她的身份還將她扣在身邊,顯見得不良居心。一旦她把一切都說開來,他也毋需再跟她虛與委蛇,兩人是敵對關係,他隻怕也會像對待敵人那般對她。

    東寧知道她承受不了與他為敵的後果,所以當他給她機會,問她什麽身份讓她重新選擇時,她選擇繼續做鴕鳥,無精打采地順著他遞的梯子下道:“沒什麽身份。”

    她的識趣取悅了西靖,摸著她的頭道:“乖。”

    東寧覺得西靖欺人太甚,明晃晃地欺負於她。但和他相比,她太弱小,縱然明知道他欺負她,也隻能乖乖受著。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葡萄架上的葡萄長得有白果那麽大了,東寧每天都會坐在葡萄架下看一會葡萄,暗暗猜測它們成熟的日子。

    這日,她坐在葡萄架下一邊乘涼,一邊吃黃桃罐頭。罐頭是西靖做的,房前屋後的桃杏熟了,他們吃不完那麽多果子,西靖就將它們製成了蜜脯和罐頭。

    籬笆牆外有喧鬧的人馬聲傳來。東寧透過葡萄架的葉隙望過去,隻見二三十個騎著高頭大馬、衣履精練的男子,停在籬笆牆外。她納悶這些人的來曆、目的,瞧向西靖。西靖正在分藥,也朝牆外瞧了瞧,並不見什麽奇怪之色。

    不一會兒,一道稚氣的童音呼喚著“叔叔”從院門外跑進來,失控的馬車一樣衝進西靖懷裏,跟著是一道年輕的男聲大笑道:“展兒要過來看你,我回了王爺,就帶他過來了。”

    叫“展兒”的男童在西靖懷裏撒嬌道:“叔叔,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展兒?”

    牆外二三十個親隨護衛沒有進來院子,分散在房屋四周守著。後進來的那個年青男子看東寧在葡萄架下立著,濃眉一挑,喝命道:“去,給爺倒杯水來。”

    東寧還沒動作,抱著展兒寒暄的西靖先不悅道:“你自己沒有手麽?”然後朝東寧道:“你先回房吧。”

    東寧回房了,猶聞那男子在外麵嚷嚷道:“也不過一個丫頭而已,你還當她是王府的千金小姐啊……”

    西靖打住他的話,“你少說兩句吧。”

    叫展兒的男童稚聲稚氣地道:“那個漂亮姐姐,好像太子伯伯府上,炎哥哥的新娘親啊……”

    趙展要吃西靖做的烤魚,西靖和他的師弟,也即趙展的武學啟蒙師傅韓尉,三人一起去不遠的溪邊叉魚。

    韓尉打著赤膊,提著魚叉,趟在溪水裏,不滿地嘟囔道:“一杯水都舍不得她倒給我喝,這兩三個月,不會都是你伺候著她,把她當菩薩一樣供著吧?”

    西靖不以為然地道:“她一個王府小姐,會做什麽?”

    韓尉道:“她不會做,誰會做?不要說的好像誰生下來就會伺候人的。做不來,不會學麽?想當初,你可比她尊貴多了,現在不照樣什麽都會?”

    趙展把韓尉叉上來的魚遞給西靖,西靖在溪邊熟練地將魚殺了,並教趙展怎麽去鱗、剖腹,聽了韓尉的話,頭也沒抬地回道:“有我在,她不需要學什麽。”

    韓尉嗤笑兩聲,“說得好像你要陪她一輩子似的。西周的女人,嚐嚐滋味即可,娶回屋裏一輩子,犯不著。”

    西靖朝他瞥了眼,沒說話。

    韓尉又忍不住嘮叨道:“不過那丫頭,也著實生得好。都說咱們大魏出美女,就沒見趕得上她的。你都不知道,打太子娶了八兒,可做了不少荒唐事,聖上對他越來越不滿了,這倒是意外之想。都說女色誤國,一點不假。倘若他就此栽在八兒手裏,我倒很想知道,有朝一日他若知道八兒不過是個冒牌貨,會是什麽反應。”說完,哈哈大笑。

    西靖波瀾不驚地平靜道:“他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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