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形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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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你……”

    林筱靠著他胸口,又重複了一遍,“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常常問自己,自己到底有沒有幸福過?答案是,有的……我曾經在你懷裏安睡過……如同現在……我是你的……東驍……”

    天空那麽的藍,藍的像是被水洗過,藍的虛幻,風一絲絲飄過來,血腥味濃濃的擴散過來。

    “菲兒,”路東驍捏住林筱的下巴,看著她散開來的瞳孔,緊繃著喊著,“你別睡!睜開眼!”

    林筱淡淡的笑了笑,眼淚落在他臉上,嘴唇無力的動了動,最後的話語梗在喉間。

    看著她垂首落在自己肩頭的一刻,路東驍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裏被什麽東西掏空了。

    初夏睜開眼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可是漸漸的就變得清晰。最後血腥的一幕,還有林筱最後的表白,都響在她的耳邊。

    可是她仍不死心,問向守在床邊的裴天陽,“她呢?她在哪?”

    裴天陽搖了搖頭,“她是罪有應得。”

    初夏明白了什麽,胸口頓時悶痛的仿若窒息了一般,看著她這樣,裴天陽說道,“你不要自責,是她和雷佳音聯合要害你,才會有那樣的下場,還有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她不敢相信的看向裴天陽,他衝她點頭,“我沒必要騙你,這是醫院裏整理她遺物時發現的,你是她唯一的親人,所以送了過來,你自己看吧。”

    裴天陽遞過一個紙袋,初夏看到上麵的內容,痛苦的閉上眼,“可她自己都是心理專家。”

    “自病不能自醫,”裴天陽給了她一句話。

    初夏承認林筱的性格有些孤僻怪異,對於謙兒也不尋常於普通的母親,但初夏都沒有多想,以為這是性格問題,卻不曾想林筱就是個很嚴重的心理病患者。

    想到林筱給自己說起的那些過往,初夏似乎也不難接受這個結論,那麽她會和雷佳音一起要害她,也是疾病時一時糊塗。她並不是有意,所以在清醒後救了她。

    雖然姐妹兩人相處時間不長,雖然有過爭吵和爭執,可她是親姐姐啊,初夏一想到最後血紅的一幕,就幾近昏厥。

    看著她沉浸在傷痛中,裴天陽心疼,“你就不問問路東驍怎麽樣?”

    聽到他的問題,初夏的眼瞼顫了顫,不是她不問,而是她不知道現在怎麽問?

    在林筱用身體護住他的那一刹那,在林筱死掉的瞬間,她和路東驍之間是徹底的改變了。

    “佑兒呢?”她終是沒問,而是問了兒子。

    裴天陽看著她的樣子,仿似明白了什麽,“佑兒沒事,醫生檢查過了,除了擦傷和驚嚇外,沒有別的傷。”

    雖然他這樣說,但初夏不親眼看到。仍無法放心,她瘸著腿來到了佑兒的病房,將佑兒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痛苦的低喃,“對不起,對不起……”

    這話看似是對佑兒說,可似乎又不是,裴天陽看著她自責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的說道,“她不在了,我不想說什麽惡毒的話,初夏,以後你和路東驍沒有阻礙了,好好在一起吧。”

    是啊,沒有阻礙了!

    雷佳音死了,林筱死了,現在再也沒有誰嫉妒她了,可是她和路東驍還能在一起嗎?

    初夏怔怔的抱著佑兒,看著他在她懷裏不時的抽搐,嚴重受到驚嚇的樣子,她心痛的抱緊了孩子,她什麽也說不出,喉嚨裏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

    她一直沒有見到路東驍,直到林筱下葬的那天,初夏才見到他,路東驍穿著莊重的白襯衣黑西裝,沒有撐傘,細碎的雨絲打在他寬闊的肩背上,漸出一層薄薄的水圈。

    他的頭發柔軟而蓬鬆,沒有如往日一樣精心打理,整個人像是被削了一圈,眼圈紅腫,裏麵全是紅血絲,這樣憔悴的他,讓初夏心裏細細的疼。

    墓碑上的名字不是林筱,而是羅淩菲,初夏不知道路東驍這樣做是為了什麽?紀念他們的愛情,亦或是其他?

    之前,她會計較,可是現在她不會了。如果不是林筱把佑兒換了上去,初夏不敢想象將會發生什麽自己無法接受的後果。

    想到這裏,她抱緊了懷裏的孩子,撐住傘,迎著迷蒙細雨走向了墓碑那邊。

    路東驍的旁邊站著謙兒,對每一個來賓行禮,看著他什麽都不懂,卻又無比認真又一絲不苟的樣子,初夏心像是被浸了什麽,又酸又澀。

    初夏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上麵的照片也不是林筱,而是她整容之前的樣子,她笑靨如花,那麵容與初夏真的十分相似。

    這一刻,初夏懂了,為什麽謙兒每次見她要叫媽媽。

    因為謙兒的記憶裏,媽媽的樣子和她是相似的,而不是整容後的林筱。

    林筱說她整了無數次,才整的看不出傷痕,可是也把她整沒了最初的模樣,連謙兒都不認識了。

    姐姐!

    初夏在心裏默默叫出這兩個字,早已淚流滿麵,雖然兩個人沒有過共同生活的經曆,甚至還因為路東驍而糾葛怨恨,但是從她把佑兒拉上去,又用自己的身體替路東驍擋了那一致命傷害時,她在生命麵前,真的沒有任何理由還怨恨著誰。

    用自己的命來換他生的機會,這要有多大的勇氣,需要多麽深厚的愛?

    初夏抱著緊緊摟著自己的佑兒,走到墓前,握住佑兒的手將花放了下去,“佑兒,這是姨媽”

    初夏捏住佑兒的小手,讓他看著墓碑上那年輕美麗的女人,可是他經曆了這次驚嚇,根本不敢看人。

    初夏也沒有強求,然後獻花禮站到一邊,一同感謝來賓,林筱的朋友不多,來的多是她的一些病人,個個都十分惋惜她的離開。

    因為朋友不多,葬禮很快結束,但雨下的太大,大家隻能在園區的休息室裏避雨,佑兒還沉在被綁架的陰影中,在人多的地方會哭鬧不止,初夏哄著,可是等她把佑兒哄睡了,卻不見路東驍的身影。

    墓地大片大片的草地染了水。濕滑又清脆,初夏撐傘在小路裏穿行,繞過半邊小山,定在大樹底下,遠遠的看著坐在墓前的男人,他正坐在那裏,怔怔的望著墓碑發呆。

    英俊的臉上如同雕塑,沒有丁點的表情,眼神發直又空洞,初夏就在不遠處站著看著自己的丈夫。直到看著他伸出修長的指頭,神色複雜的摩挲過林筱光彩照人的照片。

    那一刻,她竟然看到了他眼底隱忍的淚光,她認識路東驍以來,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他的怒火。

    她的叛逃,她的不理解,她的無理取鬧,都讓他失控的發怒,這一陣子爭吵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她都忘記了路東驍也是個平凡的男人,他也會累,也會有喜怒哀樂。

    但是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傷心……

    初夏緊緊地攥住傘柄,雨滴打在傘麵上,發出啪啪的輕響,看著路東驍孤寂的背影,忽然有種再也走不進他的心的感覺。

    從墓地離開,所有的人都格外的沉默,佑兒在初夏懷裏安睡著,窗外的雨絲爬下來。切割了城市的景色,也切開了初夏和路東驍。

    他們沒說過一句話,哪怕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也是彼此沉默著,吃完飯各自上樓,可是這份看似平靜沉默,卻在不知不覺中如同毒液般滲入了人的心裏。

    初夏每晚都看著佑兒,他現在特別的脆弱,動不動就哭,身體還是孱弱的動不動就生病。她忙著照顧佑兒的飲食起居,忙的刻意,忙的空虛,似乎隻有忙著,她才不和去想,該怎麽麵對路東驍的。

    初夏好幾次看到路東驍抱著手臂怔怔的望著窗外,其實想走過去站在他身邊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還沒邁出腳步就失去了勇氣。

    初夏那天帶著佑兒去廣場散步,天氣很好,因為佑兒這陣子特別不活潑,所以初夏想帶著他到小朋友多的地方去走一走,看著別人玩,佑兒大概也能跟著開心些。

    穿著一身可愛的休閑套裝,佑兒靠在初夏的腿邊,任憑她怎麽鼓勵他都不肯跑出去玩玩,初夏沒辦法,隻好從小販手裏買了一個大大的米老?氫氣球給他玩。

    係在他手上,佑兒的小手都被扯得抬了起來,小孩子終於咯咯的笑了,初夏將氣球扯低,再放開,佑兒被逗得哈哈大笑。

    看著孩子久違了的笑容,初夏心頭的烏雲也被驅散了些許,佑兒追著氣球繞著初夏跑,一顛一顛的樣子可愛的要命,結果一時沒站穩,腳下一滑摔倒了,氣球被少年的滑板壓個正著,發出砰一聲響。

    聽到那一聲,佑兒頓時嚇得大哭起來。

    初夏急忙跑上去看他,孩子也沒蹭破皮,可是就是瑟縮在她懷裏顫抖,哭的幾乎快要背過氣了。

    初夏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抱起佑兒就往停車場跑去,路東驍趕到醫院的時候,初夏正坐在走廊裏等待結果。

    在長椅一端坐下來,路東驍穩了下氣息,看著緊閉的病房門,“怎麽回事?”

    初夏抬起頭。解釋,“他被氣球爆炸嚇到了,醫生說他可能是有心理陰影,那天聽到了槍聲,再加上被擄走,所以……”

    “為什麽又帶他出門?”路東驍聲音有些冷,斥責的味道很明顯。

    初夏不想解釋什麽,隻是低低的說,“是我不小心。”

    “你什麽時候小心過?”路東驍忽然冷冷的說道,突地起身。迎向開門出來的醫生,有些急躁的問,“孩子怎麽樣?”

    醫生摘掉口罩,“孩子沒受傷,但是他情緒很激動,我想是前一段的傷害讓他留下心理創傷了,路先生,我建議你帶小公子去做一些針對幼小孩子製定的一些心理輔導。”

    路東驍凝眉,“這問題會很嚴重嗎?”

    醫生想了想,“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很多成年人的心理問題都是在兒時造成的,及早的心裏幹預是對孩子最好的保護。”

    路東驍沉吟了一下,“我想知道,是不是及早幹預就可以完全平複孩子的心裏創傷?”

    醫生看著他,“我不敢保證,但是治療一定比不治療好很多。”

    初夏站在一旁,看著路東驍一臉憂慮的樣子,忽然發現,這男人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笑了。他每天都很忙很忙,晚飯基本上不回來吃了,什麽時候回來的,出去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了。

    其實她不會那麽笨的以為他是真的忙,她也感覺到了,他是在疏遠自己。

    初夏抱著佑兒去醫生介紹的心裏診所時,路東驍在前麵走,她在後麵跟著,佑兒在她肩頭昏睡著,孩子現在一點精神都沒有,看起來總是打不起精神。

    路東驍沒走幾步就響了,他接起來,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不了,今天不去,我要帶兒子看醫生,算了,你另找人吧。我昨晚熬得太晚,開會都沒精神。”

    初夏看著他掛掉了電話,依然淡漠的往前走,他昨晚原來是和朋友出去了,原來他寧願和別人鬧到半夜,也不願意回家了。

    初夏摟緊了佑兒,心裏麵一陣陣的發空。

    到了診所,路東驍跟醫生大概說了下佑兒的情況,醫生聽了孩子的現狀,就分析著為他做專門的治療。

    初夏把孩子抱進治療室,才發現這裏根本就是兒童樂園,各種玩具擺了到處都是,佑兒一進去立刻就來了精神。

    醫生把佑兒抱過去,帶他一邊玩一邊讓他接觸陌生的東西,佑兒並不排斥,第一節課表現的很好。

    初夏和路東驍坐在一旁,兩個人卻始終都沒說一句話,初夏看了旁邊眼神飄忽的男人一眼,其實她想說,需要看醫生的何止是佑兒?

    她。還有路東驍,他們真的都需要醫生來為自己搬開心頭的大石頭,不然,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持續多久?

    從診所出來,初夏看著掏了車鑰匙的路東驍,“今晚,你回家吃飯嗎?”

    路東驍剛要搖頭,初夏就輕輕的說,“兒子好幾天沒看到你了。”

    路東驍回頭看著伏在初夏肩頭的佑兒,沉吟了一下,“上車吧,我回去就是了。”

    回去就是了!

    多麽無奈的選擇!

    初夏苦澀的笑了一下,晚飯豐盛,可是卻吃的索然無味,她和路東驍唯一的互動就是都給佑兒夾蔬菜吃,製止住小孩子的挑食。

    很安靜,安靜的隻有餐具和咀嚼的聲音,可是就這樣吃著吃著,初夏的心卻一點點的痛了!

    飯後,保姆帶著佑兒去後院玩。路東驍沒有停留就回了書房,初夏從他房門外經過,立在那裏,隔著一道門,兩顆心卻不知是隔了多少千山萬水。

    她知道他在自我封閉。

    林筱的死,佑兒被綁架,還有和自己愈發深刻的隔閡……

    初夏知道他現在已經瀕臨承受的底線,她痛恨自己的無能,如果她可以強大起來,那是不是就不會讓他產生這麽多負擔了?

    她靠在那裏,一片茫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