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兩日太陽倒是暖和一些了。”雪娘替雲真拿來衣服，一邊道，“奴婢給你換了件小襖，宮服厚重，怕穿多了會熱。”

    按照萬年曆來算，今年過年應該是比前幾年都晚一些，按照欽天監前幾年的記載，正月裏都很冷，今年正月裏還沒過，就已經暖和起來了。

    可不知怎的，雲真還是覺得冷，套上衣服往外走了一圈，覺得身上都冷僵了，好不容易喝了兩口熱茶，才覺得暖和起來。

    “小姐臉色怎麽有些發白？”惠娘端了早點送到雲真手邊，看了雲真一眼，忍不住皺著眉頭道，“雪娘，你看小姐臉色是不是不太好看？”

    雪娘方才在屋裏沒在意，此時前屋裏陽光足，照得雲真臉色確實有些不對勁。

    “倒真的是啊，小姐昨夜沒睡好嗎？要不然今日別進宮了，讓大夫再來瞧瞧吧？”

    除了冷，雲真倒沒覺得身上有什麽異常，隨即抿唇笑道，“看你們大驚小怪的，我就是身子有些發虛，所以臉色不好看，怎麽就奇怪了？不要緊，前日裏大夫不還說我身子恢複得挺好的嗎？”

    “真沒覺得不舒服嗎？”惠娘還是有些擔心，低聲問她道，“不舒服就別強撐著。”

    “騙你們做什麽？”雲真滿不在乎地回道，“我都休息了半個月了，若是再不回去，還不知宮裏的人會傳什麽閑話呢。”

    楚玉一出事，她緊跟著就消失了，腦子轉得快的還能不瞎傳她和楚玉之間的關係嗎？

    “那倒也是，不過小姐若是真的覺得那裏不對勁，一定不要強撐著，奴婢還是覺著那個碧水能輕易治好小姐的病，有些不太尋常。”

    雲真低頭喝著粥，聽她說著，腦子動了動，笑道，“你們都覺得暖和我卻覺得冷，別當真跟碧水說的一樣，我吃了他身上兩片鱗片，就變成人魚了。”

    “小姐瞎說什麽呢！”雪娘吃了一驚，忍不住伸手輕輕推了下雲真，“這種不吉利的話可不能瞎說！”

    “好好好，下次不說了。”雲真險些嗆到，輕咳了一聲回道，“不過我是真有些冷，你們晚上給我燉些補血補氣的湯，我身子可能有些發虛。”

    “好。”惠娘點了點頭回道，“晚上給你燉碗人參雞湯。”

    雲真也沒做多想，悶頭吃完早飯，就一個人從後門出去，進宮去了。

    回禦膳房的時候，另外兩個尚食大人看著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雲真知道她們是在奇怪這些天她都去哪了，朝兩人笑了笑，解釋道，“我十五那晚被人誤傷了，在床上躺了幾日。”

    “逢晴也跟我們說了，妹妹傷到了哪裏，傷得可重？”年長的一個尚食笑著問道。

    “倒沒傷得多重，就是手臂上的傷一直沒好，又發了幾日低燒。現在都好了。”雲真隨即解釋道，“也是慚愧，我這一個月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從明天開始，我欠的都補上，之前辛苦兩位姐姐了。”

    誰能不恨關係戶呢？欠了的早班，肯定都得補上，不然這兩個尚食不都討厭死她了？

    “妹妹倒是說笑了，以前妹妹沒有進宮的時候，也是我們這幾個輪流著，妹妹身體不好，多歇幾天也是應當的。”

    “歇幾天確實是應該的，可同樣拿著皇上給的餉銀，我怎能好意思叫兩位姐姐這麽勞累？姐姐不必再推辭，下個月宮裏的早膳都由我來準備便好。”

    雲真笑眯眯地回道，說完，鬆開她們的手，轉身朝自己負責的那間禦膳房走去。

    直到雲真走了進去，之前拉著雲真手的崔尚食，才低聲道，“你摸了她的手沒有？她的手怎的這樣冷？”

    “雲大人素日裏做事都是勤勤懇懇，也不會就為了多休息兩日便騙人，你看她臉色也確實不怎麽好看，或許是姐姐多心了。”

    “我多心什麽？”崔尚食笑了笑答道，“不過是好奇罷了。”

    雲真回了禦膳房，認認真真給鳳允恭準備午膳，就準備了三道菜，一道是清燉魚翅，一道是圓豆腐釀肉，還有個綠豆餅，都是需要花費時間和心思去做的菜。

    崔尚宮在門口看了幾眼，雲真正在用刀滾圓豆腐。

    豆腐是嫩豆腐，稍一用力就會碎的那種。

    雲真先捏好了中間的肉餡，將兩半方豆腐中間挖個半圓孔塞進去，接著外麵輕輕栓了一根韭菜，將兩瓣豆腐合在一起，再慢慢地削外麵的形狀。

    這道菜，非常考驗刀功和做菜人的耐心，一不小心，外麵的豆腐就會碎掉，崔尚宮見有人做過這道菜，自己卻沒能做成功過。

    卻見雲真手邊的盤子裏，已經做好了三四個，嫩白的豆腐，外麵裹著兩條青蔥色的韭菜嫩芯，一青一白，煞是好看誘人。

    鳳允恭偏愛雲真，倒也不稀奇，因為雲真總是能給人這樣的驚喜，似乎任何新奇難做的菜品，到了她手裏，就是小菜一碟。

    崔尚宮又看了眼她燉在砂鍋裏噴香的雞湯，隻是默默看了會兒，便離開了。

    雲真好不容易做好二十個圓豆腐，一雙手甚至都已經拿不穩刀子，一邊擦著額上的虛汗，一邊扭頭去看鍋裏燉著的雞湯。

    “大人，今天給皇上做燉雞湯嗎？”邊上的禦廚好奇地問。

    “自然不是，我用湯底給皇上做一道清燉雞翅，剩下的給你們做紅燒雞塊，這是咱們中午自己吃的菜。”雲真笑著回道，手裏捏了塊紗布，去掀鍋蓋。

    “燉雞翅為何用雞湯？”之前宮裏燉雞翅，用的都是羊肉湯，或者是獐子肉鹿肉湯，倒是第一次見用雞湯燉的。

    “不見得食材便宜，做出的味道就能遜色於貴的食材。”

    雲真掃了身邊的禦廚一眼，輕聲道，“你記住了，以後做菜，重要的是用心，和火候的把握，有時哪怕是一道炒青菜，你偷了懶，少炒了十幾下，就差了一點的功夫，做出的味道，就能天差地別。”

    她說完，見雞湯燉的差不多了，用紗布端起小鍋。

    先將鍋裏的雞塊盛出，又將鍋裏的雞湯用煮過的細紗布，一遍遍地過濾，直到一點都看不見鍋裏的澄黃的雞油顏色，隻剩下了淡淡乳黃的湯底，順便澆了一點在要上鍋蒸的圓豆腐上頭，才又將湯底回鍋，放入魚翅。

    “看著火，半刻鍾之後叫我一聲。”她吩咐完，卻見逢晴正好走到了門前。

    逢晴手上纏著層紗布，雖然在袖口中若隱若現，雲真還是看了個清楚，正要開口問她，逢晴也看見了雲真，有些興奮地快步朝她走了過來，“雲大人可回來了！”

    “我身子好透了，自然還是要回宮裏來幹活。”雲真笑著回道，又低頭看向她的手，“你手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就是前些天端菜過去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碗熱湯，燙著了。”

    逢晴一邊毫不在意地答道，一邊將手背回到身後，低頭去看雲真放在一旁的雞塊，“好香啊！中午給皇上準備的肉食是雞肉嗎？”

    “倒不是，用了雞湯，雞肉不要，你若是想吃，那就吃兩塊，已經煮爛了。”雲真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隻幹淨的碗，要給逢晴夾兩塊吃，“說是前幾天送進來的小母雞，肉很嫩，你嚐嚐。”

    “好！雲大人一回來我就有口福了！”逢晴說著，笑嘻嘻地接過碗，又指著邊上已經蒸好的綠豆餅道，“這是給皇上準備的點心嗎？什麽餡兒的？”

    “桂花蜜綠豆餡的，我深秋時不是做了罐糖桂花藏著呢嗎？”

    雲真又取了筷子去給她夾個綠豆餅，“正好是蒸了要給各宮裏都送去的，有很多，你若是喜歡吃，就藏幾塊，晚上餓了吃。”

    逢晴也不客氣，伸了碗就去接一塊嚐嚐，沒想到雲真伸到一半的筷子，忽然毫無預兆地連著餅，一起掉在了地上。

    逢晴一驚，慢了半拍放下碗去扶雲真，雲真也不知為何，兩隻手都在不停地抖著，整個人也控製不住地往後退了兩步，倚在牆上，慢慢往下滑落下去。

    “雲大人！”她一聲驚呼，一隻扶著雲真的手的指尖，碰到了雲真的手背，隻覺得冰涼刺骨。

    她又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嚇得差點推開雲真。

    這不是正常的人的體溫，而且禦膳房裏一直都燒著火，比外頭還要暖和，雲真的手怎能冰冷到這種地步？

    她嚇得有些六神無主，隻能抓住雲真的手，拚命地給她搓著，邊上幾個打下手的禦廚也是呆住了，不知這是什麽情況。

    可她剛搓了幾下，想起要去找太醫過來，雲真卻又恢複了常色，雙眼迷茫地望向她，“怎麽了？我怎麽會坐在地上？”

    “雲大人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嗎？”逢晴更是錯愕，吃驚地瞪圓了眼睛望著雲真。

    “我……”雲真愣了幾秒，卻真的想不起來剛剛發生了什麽，似乎忽然眼前一黑，再有反應時，她就坐在了地上。

    該不會是碧水給她喂的鱗片，真的有什麽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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