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敬說出這話時，一旁的寅王妃臉色忽然有了些許變化。

    確實，有那個女人能承受得住自己的男人在外麵tou腥，還有了個私生子呢？

    雲真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寅王妃，低聲回道，“可惜，沒能帶著姐姐跟我一起回來。”

    “是我的錯。”赫連錦隨即跟著雲真，沉聲應和道，“這件事，與雲真無關，是鳳允恭沒讓阿曉見到雲真，我那幾日也明明聽到她情緒不穩定，卻以為是鳳允恭的誘敵之計，沒進宮去帶她走。”

    寅王妃在旁聽著，許久別過臉去，歎了口氣，“人都走了，再追究到底是誰的過錯，又有什麽用？我和你們父王，都沒有怪罪你們二人的意思，路，也是你們父王自己選的。若真要追根究底，到底是他的錯。”

    雲真聽得朦朦朧朧，有些不懂寅王妃話中的意思，忍不住朝赫連錦投去探究的目光。

    “好歹保住了一個，人平安回來了就好，死在晉宮中，是阿曉的命。”侯敬也歎了口氣，沉聲回道。

    說完，朝寅王妃和赫連錦兩人又道，“你們兩人先出去，我跟雲真有幾句話要說。”

    赫連錦和雲真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起身，跟著寅王妃一起退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看了雲真兩眼。

    “坐。”侯敬見他們退到門口，隨即朝雲真輕聲道，“不要站著，趕了這麽多天的路，你也應當是累了。”

    她收回目光，慢慢走向旁邊的凳子，坐了下去。

    “你娘……”

    “姐姐臨終前……”

    坐下的同時，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話。

    侯敬先一秒停住，朝雲真伸了伸手，“你先說。”

    雲真暗暗調整了下呼吸，低頭回道，“姐姐臨終前，我去東宮裏見過她最後一麵，她說，她是為你和赫連錦而死，希望你能懂她的意思。”

    她故意說漏了自己，因為一想到侯清曉的死，也有她一小部分原因，便說不出口，她不想因為侯清曉死了，還要借著她的口，代替她的位置，得到侯敬等人的寵愛，她覺得這樣很別扭。

    侯敬聽她這樣說，不由愣了下，輕聲反問道，“你和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雲真有些不解，頓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反問道。

    已經因為此事，死了一個女兒，侯敬也不想瞞著雲真了，低聲歎道，“其實，赫連錦這次造反謀劃，我也參與在裏頭了，應當這樣說，是我鼓勵他造反的。”

    雲真不由得呆住了，許久，緩緩從座位上起身，“所以，姐姐其實知道這也是你的意思，是嗎？”

    “她既然說，是為我和赫連錦兩人而死，那就證明，她早就已經知曉了，或者是，去年赫連錦帶著她回來省親時，她偷聽了我與赫連錦的密談。”

    侯敬有些不敢直視雲真的眼睛，別過頭去，低聲回道。

    雲真死死咬著牙，沉聲回道，“你逼死了自己的女兒，你知道嗎？她還說，不想成為赫連錦的累贅，不想留在南晉當質子！她就是為了你們兩人的野心而犧牲的！”

    “我再問你，我嫁到南晉時，你知不知道那個身份普通的姑娘，就是你的女兒！”

    侯敬的眸光，閃爍了幾下，卻還是不敢跟雲真對視，猶豫了許久，才低聲回道，“知道……可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與侯元昊之間的計劃。”

    她想起之前對鳳雲如的誤會，死拚命忍住心中勃發的怒意，眼前甚至氣得直冒金星。

    忍了許久，還是忍住了，隨即又咬著牙問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赫連錦都是你的女婿，你裝作不知，倒是能漁翁得利，你就是這樣想的吧？我有沒有說錯？”

    侯敬一時沒有回答，而是伸出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額頭，躊躇了半晌，方抬起頭來看向她，“真兒……你當知道，你的身份，是這世間最特殊的，你擁有自己想不到的力量！”

    那就是默認了。

    她深吸了幾口氣，還是覺得自己此刻氣得肺都要炸開了。

    她有一個忍辱求全的母親，卻有一個卑鄙無恥到極致的父親！甚至不以犧牲了自己的女兒為恥，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這麽做，到底有多殘忍！

    “我的身份，你是瞞著赫連錦的對吧？”她一手猛地指向門外，怒聲問道，“他一直都不知道我是誰的女兒是不是？你不要騙我，姐姐臨終前說過，是她自己親口告訴他，我是她的親妹妹！”

    侯敬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去，半晌，點了點頭。

    “好一個北梁寅王，下得一手好棋！我總算知道了，為何侯元昊親自去南晉找我時，說叫我被逼的走投無路時，不妨除掉姐姐！原是因為你的野心已經讓北梁君主都覺得膽寒了！”

    “你利用你的女兒，利用你的女婿，利用你的君主，你還有什麽不能利用的？侯敬，我隻願你能得到你想要的，這樣姐姐的犧牲，倒不至於顯得這樣可笑！”

    侯敬聽到這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來，沉聲喝道，“可你難道又知道，當初兩國君主拆散我與你娘的時候，是何等決絕嗎？”

    “你拿我娘出來壓我，我無話可說，可你最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直至今日，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神器就在我手上，可我不願再摻和進你的這些陰謀之中！你可以拿走它，但你無權用父親的名義，用道德論法來綁架我！”

    她為了這些陰謀家政治家，浪費了自己的大好青春，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她竟傻到如此地步！

    “你若是能走得了，那就走。”侯敬的眼眶變得通紅，緊皺著眉頭望著她，“可我也提醒你一聲，赫連錦和侯元昊兩人之間，自然是赫連錦更好，至少如今他心裏隻有你。”

    “你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別說這兩人我一個都不會選，侯元昊是我的堂哥，我怎麽可能會選他！”雲真吃了一驚，緊跟著問他道。

    “侯元昊與我們，屬於兩隻嫡係，自北梁建朝千百年以來，就屬於不同的嫡係，雖同姓，可血緣關係早就淡了，他選了你，自然也想得到你。”

    雲真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怪不得！怪不得寅王府有自己的祠堂，原是這個緣故！

    “侯元昊得知你已回來，方才宣我單獨去禦書房，說想見你一麵，你最好先做好心理準備，用完午膳之後，我會差人送你進宮。”

    說完，兩手背在身後，甩開步子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扭頭望向雲真，“真兒，你與阿曉，是不一樣的，你的出生就已經是個奇跡，你想置身事外，是絕無可能的事。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阿曉的死，與你也逃不了幹係。”

    她不過就是個有著南晉皇室血脈的普通女子，為何這些人就是不放過她呢？

    雲真怔怔地望著他，沒有吭聲。

    等到侯敬走出門的瞬間，忍不住倒退了兩步，頹然坐倒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她想做的，不過就是等塵埃落定之後，能安安靜靜地陪在楚玉身邊，為何這麽簡單的願望，都不能成真？

    侯敬走出去沒多時，赫連錦隨即慌慌張張走了進來，見雲真一臉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聽到動靜卻連頭都沒抬一下，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慌。

    他想了想，緩步走到她麵前，朝她半跪了下去，冰涼的雙手，將她的一隻手包進自己的掌心之中。

    雲真抬眼看向他，發現他眼底裏滿是驚慌，不由得勾起唇笑了笑，“你又做什麽？”

    “雲真，我已經失去了阿曉，不能再失去你！你與侯元昊……你喜歡的人不是他，倘若留在他身邊，你這輩子，都逃不了了！”他低聲說著，眼眶也漸漸轉紅，“雲真！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不能再失去你！”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掰開他，“那你當初，為什麽不這樣挽留姐姐呢？你放心，我不會留在他身邊，也不會留在你身邊，你們當真把我逼急了，我大不了，一死了之。”

    “我說的，是真的，也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背負的，太多了，讓她覺得，這輩子，也不過是個死，並沒有什麽可怕的。

    如果不能跟楚玉在一起，那麽她寧願死了重新投胎，大不了，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也就能放下了。

    這世間的醜惡黑暗，叫她更加覺得楚玉幹淨到難能可貴，看著赫連錦，她就越發地想到楚玉的好。

    赫連錦望著她生無可戀的模樣，又伸手，一把緊緊鉗住她的下巴，“你敢死！雲真，我告訴你，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頭！我對天發誓！”

    她無所謂地朝他笑了笑，抬眼看向門口，卻見寅王妃站在那裏，盯著他們二人瞧著，臉上的情緒，有些叫人看不懂。

    “我聽錦兒說，你喜歡吃酸的，午膳我便多準備一道胡辣湯可好？”寅王妃見雲真發現了自己，也不慌，隻是輕聲問道。

    赫連錦聽到寅王妃的聲音，隨即鬆了手。

    雲真卻忍不住瞟了赫連錦一眼，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輕聲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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