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等不到,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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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翁大弟子替雲真接上脫臼的肩膀的一刹那,雲真再也承受不住,微喘了一口氣,瞬間昏厥過去。
“師父。”大弟子一邊替雲真固定傷處,一邊試探著回頭望向梅翁,“她肋間的傷口,雖然用止血散止住了血,可我們全都是男人,沒人幫她處理的話,恐怕會發炎發熱。”
梅翁等人挑著山間的小路走,不敢在蜀國城中停留,趕了半天的路,夜深了停下休息,距離翠屏山不過隻剩百餘裏路了。
他認識一個南晉神醫,出了翠屏山,到了南晉和蜀國邊境交接之處,距離那神醫隱居的地方也就不遠了,當初他被刺穿肺葉險些死掉,就是為這神醫所救。
而雲真背上的傷實在嚴重,估計撞斷了脊椎骨,他們沒辦法替她接上,若是雲真傷口再發了炎症,更加叫人無可奈何。
眼下,隻有先送她出蜀國,找到神醫再說。
他暗忖了會兒,歎道,“無鋒,無濁,你們願意留在翠屏山等楚大人前來嗎?”
其實出了天宮,已經不危險了,無鋒無濁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回道,“願意。”
“那好,我們明早一早就出發去翠屏山,你們二人留在山腳下等候楚大人與雲虎,為師和幾個師兄帶著郡主前去尋找神醫,你們二人在這裏等候十天。”
“等不到的話,就回去罷,若能等得到,千萬要向楚大人解釋清楚我們去了何處。”
“是。”兩個年輕的弟子,隨即恭敬地回道。
梅翁這句話說得很明白了,或許,等十天也等不來楚玉,那他便是,死了。
楚玉素來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就這樣走了,大家心裏都不由得有些沉重。
梅翁囑咐完,所有人都沒了聲響。
兩人兩人地輪流守著雲真,好不容易熬到朝陽初露,梅翁便立刻帶走幾名弟子上路。
傍晚之時,緊趕慢趕,趕到了翠屏山腳下。
梅翁本想留在山腳下再休息一晚,說不定能等來楚玉,可恰好,雲真臉上的冷汗浸得人皮麵具都貼不住了,開始一陣陣地說著胡話。
梅翁伸手一探,發覺她額頭冰冷,幸好不是在天冷的時候,山中夜裏的溫度不至於低到叫人無法忍受。
他和幾名弟子在原地休息了半個多時辰,吃了點幹糧,便隨即撇下無濁無鋒兩人,抬著雲真上山去了。
夜路難行,山勢崎嶇,他們進山來時,隻花了半天時間,可帶著雲真,整整走了一夜加一早上才走出翠屏山。
幾人看到山下的田地時,幾乎都癱在了地上,唯有梅翁堅持著挪到雲真身旁,又探了下她的脈搏,低燒燒心,雲真的心跳,比正常人不知快了多少。
他再掀開雲真的眼皮一看,低聲叫道,“糟了!”
雲真模模糊糊間,能感覺得到周遭發生了什麽,她知道經過最難走的一段路時,梅翁親自抬著她,差點跌下山去。
豔陽照在她臉上,她難受得想要翻身避開陽光,可身子灌了鉛一般沉重,動彈不能。
眼皮子一陣陣的發紅,她卻睜不開眼睛,朦朧之間,她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麵,她似乎看到一個帶著麵具的男人衝進了天宮之中,望著空無一人的床鋪,無聲地咆哮著。
她還看到,他退到了懸崖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她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喉嚨裏發出一陣無意識的shen吟,“不要……”
紮向她肩膀經絡的一根銀針,停住了,陸繁轉眼望向雲真顯得痛苦無比的臉,愣了下,還是又穩又準地紮中她的穴道。
“低燒未退,還會說胡話,是一個很好的表現,證明她還有求生的意誌。”陸繁將雲真的臉擺正,塞進了床上的大洞裏,手中最後兩根細長的銀針,猛地紮入她後腦根部的兩個穴道。
梅翁坐在一旁,聽到陸繁這樣解釋,才鬆了口氣。
“幸好梅翁送來的不晚,若是拖到明日,我也就無可奈何了。”陸繁邊收回手,邊冷靜地繼續道。
“她的脊骨,還能有救嗎?”梅翁最在意的是這一點,若是雲真癱在了床上不能動彈,這肯定比死還叫人難受。
“看情況吧,接是接回去了,得看她自己的愈合能力,也有病人會出現將脊骨接回去還是癱瘓神誌不清的情況,我隻能說,自己盡力做到最好。”
梅翁望著他走到銅盆邊上洗手,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她是如國夫人的女兒,南安郡主。”
陸繁捏著皂莢的手,頓了下,扭過頭來若有所思地望了梅翁兩眼。
“我不管她身份是什麽,我願意醫治的病人,到了手上,都是一視同仁。梅翁,我救她,是因為你說她是為了你而受傷,我敬佩她有那樣的膽識與氣魄,至於她能不能站得起來,這得看造化。”
“你我都曾是與如國夫人有過交集的人,若非是她,我們也不可能結識,她的女兒,你定要多費些心思。”
陸繁依舊是麵無表情,洗淨手,抽了白色的布擦淨,放在架子上的同時,又瞟了梅翁一眼,“出去吧,我在屋裏點的香對身體無恙的人有傷害。”
那一段舊事,說出來,就像是前世發生過的一般,他在山中隱居了這麽多年,總覺得,以前的那個陸繁,早就死了。
“你曾是宮中太醫,素有妙手回春之美名,她的女兒,怎能不救?”
陸繁聽著梅翁在他身後說著,沒吭聲,自己走到院子裏的石桌旁坐下,替梅翁和自己都斟了一杯茶。
是,他跟鳳雲如,確實有一段塵封在心中的往事,鮮少有人知道,梅翁是自己猜出的。
那時鳳雲如有孕,也是經他手探出了脈象,他替鳳雲如隱瞞住了消息,是他向先皇提出,要叫鳳雲如進山修心。實則,是給鳳雲如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去生下孩子。
或許是他過於自作多情,鳳雲如隻是為了一時利用他才與他親近,可她在青州生下孩子之後,隔了幾日莫名大出血命懸一線奄奄一息之時,還是義無返顧地去了。
自那以後,便辭官,歸隱山居。
他對鳳雲如失望透頂了,心也死了。
梅翁,便是那時受鳳雲如所托,去追蹤丟失的另外一個孩子下落的總捕頭,兩人便是在那時結識,因為共同為鳳雲如保住了一個秘密,而莫名成為了朋友。
“你跟如國夫人,後來見過嗎?”他沉默許久,喝空了一杯茶,才低聲詢問道。
“隻有你我二人,知道她那時發生了什麽,她豈會再跟我相見惹人生疑?”梅翁苦笑道,“沒有見過了,八年前我來找你,便說沒有再見過,直到今日,也還是沒見她。”
“全都是因果循環報應。”陸繁輕笑了聲,“十八年後,誰知我還會見到她女兒。”
“我找到了她的另一個女兒。”梅翁望著也已經顯出老態的陸繁,低聲回道。
陸繁聽到他這樣說,臉上神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她還活著?”
“是,我原本隻是懷疑她在杜若清身邊,這次無意間收到蜀國發來的英雄帖,便想順道要向杜若清打探,可那丫頭,自己出現了,她就是杜若清十幾年前,私自收下的女徒。”
梅翁身體尚且康健時,偶爾會來找陸繁,他雖說得隱晦,可陸繁還是聽得明明白白。
“踏破鐵鞋無覓處。”陸繁忍不住笑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你當時都已經放棄了,說這丫頭一定是死了,這個案子,足足查了十八年,竟還是有了個結果。”
“可那丫頭說,不想與如國夫人相認,她不願認她,如國夫人就還是隻有雲真這樣一個女兒,你當真見死不救嗎?”
陸繁掃了他一眼,低聲回道,“誰說不救?你送來時,我便答應了救她。這丫頭,脾氣倒是與如國夫人年輕時有些相似。”
梅翁這時才長鬆了口氣,微微笑道,“長得也像,我方才沒說之時,你當真沒看出她是誰嗎?還是說,因為看她長得像她娘,才出手救她,而不是因為老夫求你?”
陸繁一時沒吭聲,而是斜眼看向了雲真躺著的小屋,許久低聲回道,“你覺得是怎樣,便是怎樣吧。我自當會盡全力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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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間,雲真似乎看到眼前閃過一絲光亮,她拚命地追循著光亮所在,下一刻,一張臉便出現在了她眼前。
是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兩鬢斑白,如刀削一般的臉沒有任何表情。
“醒了?”他問。
雲真聽著他的聲音,有些朦朦朧朧的,輕輕晃了下腦袋,遲緩地回道,“這是哪裏?”
“這是深山老林。”陸繁說著,伸手去拉了下她的右胳膊,問她,“什麽感覺?”
這大約是個大夫吧?雲真眨了眨眼睛,隔了幾秒輕聲回道,“有一些痛,酸脹。”
“那恢複得挺好的,你該慶幸梅翁他們替你接骨接的及時。”陸繁放下了她的胳膊,轉身收起放在一旁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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