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笑了聲，伸手去慢慢撫摸著雲真散落在他身上的長發，就像是在摸一隻忽然溫順下來的小貓。

    雲真隻要一被人摸到頭發，便覺得想睡覺，尤其是頭頂被摸時。

    她趴在他胸口，微微闔上了眼睛，輕聲回答，“雖然掃興，還是不得不說啊……我娘不同意我們兩個人成婚，是因為逢晴，是她向鳳允恭通風報信了。”

    楚玉沒回答，隻是繼續輕輕撫摸著她的頭頂。

    雲真被他摸得越來越困，就要睡著之時，忽然聽到他輕聲回道，“嗯，我猜到是她。”

    “猜到為何不說？”雲真忽然很慶幸，自己有這麽一個聰明的男人，仍舊是閉著眼睛懶懶回道。

    “說出來又有什麽意思？說出來那封信皇上和你娘就看不見了嗎？”楚玉望著帳頂，淡淡回道，“你放心，等到時機合適，我一定不會再留她在身邊，這個女人，太危險了。”

    雲真吸了下鼻子，隻覺得自己困得話都說不出來了，隔了許久，才意識不清地啞聲回道，“好……你知道她危險我就放心了……”

    說完，便迷迷糊糊睡著了。

    楚玉盯著帳頂看了許久，忽然又輕聲道，“其實，我這次去找二弟，不僅僅是因為查探地勢耽擱了時間，還有，我從他那裏，同時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話說出口半天，卻沒聽到雲真的回答。

    他低頭一看，原是雲真已經睡著了。

    “那便明天跟你說。”他暗暗歎了口氣，用更輕的聲音道。

    說完，伸手將被子拉得更上一點，嚴嚴實實地蓋住了雲真，自己也滿懷心事地閉上眼睛睡覺了。

    第二天，兩人一直睡到幾乎日上三竿才醒來。

    雲真先醒來，望著陽光透過虛掩著的窗扇，有一些灑在了楚玉的臉上，忍不住便伸手去輕輕撓了楚玉的臉幾下，也不知是他的臉熱，還是太陽照在他臉上熱，不由自主地便多撓了幾下。

    楚玉有些癢，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見雲真趴在自己身上笑，隨即伸手輕輕抓住她手腕，抿唇道，“醒了啊？”

    “剛醒。”雲真從他身上又翻了下去，爬到床尾，打開衣櫃替他找了套幹淨的衣服出來，轉身放到枕邊，“今天不用去宣慰司府嗎？我以為你早就應該走了呢。”

    楚玉隨著她坐了起來，一邊慢慢往身上套著衣衫，一邊道，“去倒是要去一趟的，不過我昨日回來時，九斤說這兩天沒發生什麽大事，晚一點便晚一點了。”

    “好。”雲真點了點頭，好奇地盯著楚玉，又問道，“我昨晚睡著了之後，你可曾又向我說過什麽？我好像聽見你說話了，可沒聽清。”

    楚玉恰好套上了衣服，也想起自己昨晚沒跟雲真說完的話，隨即掃了雲真一眼，眼神顯得有些怪異。

    雲真正好和他的眼神撞上，見他眼神不對，緊接著又問道，“怎麽了？是不是說了什麽重要的事我沒聽見？”

    楚玉停下了許久，忽然伸手，輕輕拉住雲真一隻手，“我說，此行去見楚衡，得到了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自然是先聽好消息了，聽得開心了，聽到壞消息時，便不會那麽難過。”雲真不知他到底想說什麽，仔細地考慮了幾秒，回道。

    楚玉朝她勉強笑了笑，道，“這個好消息，是阿衡已經接受了你，也同意了我們二人的計劃，那些跟隨他已久的將士們，從去年他被降職之後便心有不甘，時有怨言，甚至於早就有人勸他跟我聯合起來，一起反。隻是阿衡與我一般，一開始堅決不肯同意。”

    “直到這次，皇上下了死命令，叫他們北上做糧草兵，相當於是去做苦力奴隸了，而非是把他們當成是上戰場廝殺的勇士，這於他們來說，是侮辱，阿衡自己也無法忍受下去，我去時，他和幾個副將正在商討對策。”

    雲真聽著，心裏也不禁替楚玉覺得開心，隻要能說服楚衡，事情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她心裏開心，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來，輕聲道，“那果然是個好消息！他現在人在何處？”

    “我先回來了，阿衡沒有跟著我一起來，趁著這兩日整頓一批精兵出來，由副將領著，先秘密地分散開，兵分兩路，然後他再帶著另一批士兵，光明正大地到思州來，我已經安排了人給他偷偷放行。”

    “他們共有多少人？”雲真想了想，繼續問他。

    “並非是所有士兵都會跟他一起，大約有六成的人會跟他一起走，他共帶了一萬不到的士兵，估摸著算了下，至少是五六千人。這五六千人中，有許多是誓死追隨阿衡的猛將猛員。”

    那便是，楚衡帶來的士兵幾乎都是精兵，能有五六千精兵，已經遠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大理國跟她簽訂的條約，是隻要他們需要，大理國會給予他們兵力上最大的支持，而大理國此時約有四五萬兵力，有了他們的援助，守城，是綽綽有餘！

    楚玉大約是還有些擔心，覺得這五六千人遠不夠與南晉抗衡，臉上的表情有些憂慮。

    雲真望著他，暗暗算了下，喜道，“玉哥哥，不用擔心，大理國世子前兩日來找我，已經跟我們簽訂了條約，他們的兵力少說也有三四萬，加之二弟的五千精兵，守住思州城是絕不成問題的，我們背靠大理國，南晉已是四麵楚歌，又怎麽敢得罪大理？”

    “再說，南晉的兵力，往多了算，至多不會超過二十萬兵力，如今北梁在猛攻青州城一帶，我娘帶領的幾萬大軍，正和他們在僵持著，能夠成氣候的將軍，不過就是李庚他們幾人，王旦他們都老了。”

    “而李庚幾人，和二弟有極為深厚的友誼，他們最後是否會歸降於我們，都是不一定的事情。我再與你說一件事，其實，當初在天宮時，杜非玄也在口頭上答應了，會與我聯合，蜀國說不定也會幫我們，雖說他們兵力不甚雄厚，上萬人還是能派得出的。”

    原來，雲真竟早就謀劃得如此深遠了！楚玉心中一驚，盯著雲真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之前便知雲真非同於常人，膽識謀略甚至遠勝於男子，沒想到，她的野心，竟也不比男人小。

    而且她說的很對，王旦他們都老了。李庚幾個年輕的將軍，前幾年與楚衡一同出生入死過多年，幾人之間是生死弟兄，是否會歸降於他們，尚且是個變數。

    “二弟手上還有兵符，是不是？”雲真繼續問他。

    楚玉微微皺著眉頭，點了點頭，低聲回道，“是，那張兵符，皇上一直都不曾有機會收回去，隻要他亮出兵符，本州往東的三個州縣的兵力，全都會歸順於我們，少說也得有好幾萬人。”

    那麽他們還怕什麽？雲真更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喜道，“即便他們不會全部都歸順於我們，就憑你與楚衡二人的名聲，你們二人的名字，就等於是兵符！”

    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楚玉望著雲真，臉上禁不住浮起一絲淡淡的苦笑，“真兒，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大逆不道？”

    雲真隨即笑著寬慰他道，“如今還說什麽這種話？已經做出的決定，絕沒有反悔的道理，想反的，可不隻是我們，你自己不也說，楚衡手上的將士，早就有人起了謀反之心嗎？”

    “嗯……”楚玉默默聽雲真說著，半晌，還是點了點頭，“那這件事，就先說到這裏，等二弟來思州與我們會和之後，再商量其它細節。”

    “好，玉哥哥你也別太憂心了。”雲真伸手捧住他的臉頰，在他的嘴唇上狠狠親了下。

    親得楚玉忍不住跟著她笑了起來，伸手去刮了下她的鼻子。

    雲真嘻嘻笑著避開，一邊問道，“那壞消息是什麽？”

    雲真不問還好，這麽一問，楚玉臉上的笑意，又漸漸消減了下去。

    “這件事，是與你有關的。”隔了幾秒，他才輕聲回道。

    與她有關就好，她還以為是楚如煙出了什麽事，她的事情，再壞，不過就是風雲如她們不願意她跟楚玉成婚了，還能到什麽地步？

    她這麽想著，隨即滿不在乎地回道，“說吧，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的。”

    楚玉又沒說話了，望著雲真，臉上的笑，更加顯得苦澀。

    “你說呀！”雲真瞪著眼睛看了他許久，也不見他說話，立刻笑著催道，一邊伸了手，去撓楚玉的癢癢。

    楚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臉色更加嚴肅，忽然輕聲回道，“我說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沒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那時我昏迷了一年多的時間，還能有比這更壞的事嗎？”雲真被他握住的那隻手腕，手心有些發涼，卻還是笑著問他。

    楚玉輕聲長歎了口氣，半天，從口中擠出來幾個字，“雪娘死了。”

    雲真以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微微皺起眉頭，又朝楚玉反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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