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楚玉自己心中也沒底，牽扯到雲真跟赫連錦之間，他便會忽然沒有底氣，不由自主覺得心虛。

    他知道雲真心裏有赫連錦，雖不知到底占了多重的位置，可他就是知道，她心裏有他。

    他沒有回答，隻是慢慢扭頭，望向身後。

    雲真坐在那裏，和他的目光對上了，他看到她變了臉色，他知道她誤解了，她一定以為他早就知道赫連錦還活著，沒有跟她說。

    兩個人之間感情的基礎，就是信任，倘若雲真因為這件事而不信任他了，那麽，她今日一定會跟赫連錦走，他心中有數。

    可是現在解釋，又顯得有些虛偽和卑鄙，顯得像是他故意使的小手段。

    他怔怔地盯著她看了許久，輕聲道，“真兒，你出來。”

    就在楚玉開口的瞬間，雲真看著他臉上的神情，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她輕輕推開查爾巴幹想要阻攔自己的手，固執地搶過他手中的拐杖，頂著所有人的目光，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楚玉身旁，和他並肩而立，鎮定地望向赫連錦那張假麵具。

    “在我做出決定之前，想要先問你一個問題。”她微微昂著頭，朝赫連錦輕聲道。

    赫連錦見她並沒有挨著楚玉，心中增了幾分底氣，靜靜回道，“你問。”

    “你曾經說，一定要讓我心甘情願地把自己交給你，那天，我把自己交給你的時候，騙你說，我是自願的。”

    她這麽說的時候，楚玉的臉色，不免灰暗了一分，收回目光，沒看雲真，也沒看赫連錦。

    雲真掃了眼身旁的楚玉，知他此刻心裏定然不好受，卻還是咬著牙，逼自己繼續往下問。

    “可我騙了你，因為那天晚上，碧水you惑了我，說但凡是男人，沒有一個不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主動送上門的，兩人在一起之後，我要求什麽，你便都會同意，我因救玉哥哥心切，便聽了他的話。我現在問你，是不是你叫他這樣做的？”

    如果是赫連錦讓碧水這樣做的，那他簡直是卑鄙到無可救藥了。

    這件事，她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問出口，一直藏在心底，因為心有不甘，今天，趁著這個機會，她一定要問清楚了。

    赫連錦知道自己應該回答不，如果回答了事，那麽他和雲真之間，就徹底完了。

    “那並非是我本意。”他和雲真對視了幾秒，沉聲回道。

    問出這話的同時，她心裏還存著一絲僥幸。

    她以為，赫連錦雖然陰險，做事卻也是坦蕩，絕不會違背許下的承諾，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人！

    “並非是你本意的意思，就是確實是你做的，對不對？”她勉力保持住鎮定，低聲反問他道。

    赫連錦愣了下，卻還是點頭回道，“是。”

    他都已經自己承認了，再多問，也沒什麽意思。

    雲真抿了下著了鮮紅色澤的唇瓣，扭頭又望向楚玉，“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為了公平起見，我也要問玉哥哥一個問題。”

    楚玉不知她與赫連錦那次到底是怎麽回事，自然也不懂雲真問出這話的意義，不懂赫連錦的回答，對他來說是好還是壞。

    他微微皺著眉頭，看向雲真，點頭回道，“你問。”

    “也不是多大的事。”雲真又抿了抿唇，輕聲笑道，“就想問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還活著。”

    她滿以為，楚玉會一五一十地她，說怕赫連錦搶走她之類的話，沒有想到，楚玉竟然絲毫不猶豫地答道，“因為我確實不知道他還活著。”

    因為她方才見楚玉的神情極為淡然，像是對赫連錦的出現絲毫不覺得驚奇，所以她以為他早就知道了，哪知他會這樣回答。

    這樣的回答，倒叫雲真愣住了。

    她盯著楚玉看了許久，她相信他不會說謊。

    周圍的人全都寂靜下來，似乎在等著雲真的一個回答。可是無論雲真的回答是什麽，今日，肯定免不了會有一場惡戰，門裏門外的人，無不是備戰的姿態。

    “我相信你。”半晌，她伸出手，拉住楚玉的手。

    她眼睛雖然是看著楚玉的，口中卻道，“赫連錦，你走吧，你手中掌握了多少兵力，我心中再清楚不過，在這裏白白耗費自己的實力，不值得，我當你已經死了，你就當我也死了。”

    赫連錦強忍著心底一下竄上來的怒火與悲哀，咬牙切齒道，“我方才說了，你若是敢看著我的眼睛說心裏沒有我，我二話不說，立刻走！你敢不敢！”

    赫連錦說這話的同時，楚玉也在盯著雲真的眼睛，即便雲真選擇了他，他也不能確定，她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雲真當然也能理解楚玉的不安全感，拉著楚玉的右手，抓得更緊，同時又扭頭，看向赫連錦，“我為什麽不敢？”

    “你說的沒錯，我是因為聽到你的死訊而昏迷了一整年，可我心疾複發，不僅僅隻是因為你而已，還因為擔心我所有應該擔心的人，一時急血攻心。我這一年像是醒著，又像是睡著，可我的腦子還在轉，我有自己的思想。”

    “你知道什麽？在聽到方才你的回答時，我更加堅定了要留在楚玉身邊的念頭，我昏迷，大部分原因是你，而我能醒來，隻是因為楚玉！”

    “不可否認的是，我剛開始喜歡他，是他對我的付出，我從感動，到慢慢地接受他的好，我一開始想接受他，是因為我要知恩圖報，可這世間最真摯的感情，便是這種一點點的日積月累，而非是一個瞬間的同情和可惜就能替代的！”

    她被一個男人背叛過，她並非是無知的少女，心裏十分清楚，最適合自己的人是誰，其他人哪怕是是再好，也隻是有緣無分。

    “再讓我選一百次，也不可能是你。”她繼續輕聲道，“赫連錦，你心裏明白的，再怎樣，這個人絕不可能是你，哪怕你為我追蹤千萬裏，甚至於差點丟了自己性命，那個人都不可能是你！”

    說到這裏，她自己也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我的心有毛病，禁不起你這樣驚天動地的折騰，就像那時沒了侯清曉，你身邊還有我，現在沒了我，你還可以有其他替代的人選。可是楚玉如果沒了我，那他便一無所有了。”

    相同的，如果她沒了楚玉，也會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陪在赫連錦身邊那個漫長的酷暑，她總覺得自己是沒有靈魂的，現在想來，是因為，身邊的人不是楚玉。

    “可失去你的我，已經一無所有！！！”赫連錦的一雙眸子，終究是熊熊燃燒了起來，厲聲喝道。

    “你有你的野心，就夠了。你應當為了自己的野心而受到懲罰，你失去的所有，跟我都毫無關係，可楚玉失去的，都是我欠他的。”她昂著頭，絲毫不懼怕地答道。

    “孬種，廢物！”赫連錦聽著她的話，憤怒幾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不想再跟雲真費這些無意義的口舌，毫不猶豫地從背後掏出幾隻箭搭在弦上，飛快地對準了楚玉，射了出去。

    這一切都發生得很快，幾乎是一兩秒之間發生的事，快到隻有雲真和楚玉能夠有所防備。

    雲真早就猜到赫連錦或許會接受不了，而惱羞成怒，幾乎是在赫連錦搭弓上弦的同時，藏在衣服裏的匕首，飛快地朝赫連錦的手腕盤旋而去。

    楚玉一把抱住雲真，輕鬆卸去赫連錦的進攻，又穩穩落在地上，目光落在赫連錦被劃了道口子的手腕，目光更是森冷了幾分。

    “赫連錦，你不要欺人太甚！”

    “留下雲真，抑或是我們硬碰硬地來一場，你自己做決定！我已經失無可失，又有什麽可在乎的？”赫連錦毫不猶豫地將雲真的匕首狠狠插在地上，陰沉地回道。

    雲真知他已經怒到極致，也別無他法，一咬牙，拔下自己頭上的金簪，對準自己喉嚨，攔在了楚玉跟前，“赫連錦，你今日要是想進這道門，就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醒醒吧！你若是現在離開，回到我爹身邊，或許你還能有美夢成真的機會！想想你爹，想想侯清曉，想想赫連墨，你當真能那麽輕易就放下嗎？你願意放棄複仇的機會嗎？”

    楚玉任由雲真攔在自己麵前，沒有吭聲。

    他低頭看著她焦急的神色，心中其實十分清楚她這樣做的用意，她這樣，也是在保護赫連錦，赫連錦瘋了，就憑他帶來的這些人，撐破了天不過是千餘人，如何能抵擋得住他和楚衡？

    他總是會為了雲真，做出這樣不可理喻的事情，飛蛾撲火，雖不自量力，卻也叫人覺得可憐。

    將心比心，他若是雲真，哪怕是為了赫連錦做過的這些瘋狂的舉動，也會動容，想要饒他性命。

    雲真既然已經選擇了他，從今往後，他隻會更加的信任她，就像是她方才那般信任自己一般。

    她心軟要放赫連錦走，那他便成全她。

    許久，他抬眸望向赫連錦，沉聲道，“你若是現在離開，我可以放你帶著自己的人出青山口，絕不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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