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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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死到臨頭,還嘴硬!”雲虎氣不打一起出來,頭上那塊傷處,傷到了血管處,一跳一跳的疼,叫他有些暴躁。

    他一下拔出腰上的佩刀,抵住了赫連錦的喉嚨。

    赫連錦平靜地望著他,輕聲笑道,“隻怕你殺了我之後,收不了場。”

    說話間,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捏住雲虎手上的刀刃,反而將他手上的佩刀,更加靠近了自己喉嚨一分,“敢殺我嗎?楚玉吩咐你這麽做了嗎?”

    雲虎心中更是怒極,正要給赫連錦一些教訓,低頭,卻察覺到他眼中的一絲灰敗之色。

    他看到赫連錦蒼白的手背上,有一些異常,待到看清楚了,心中不由大駭,沉聲道,“你……”

    隻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我要見楚玉。”赫連錦嘴角勾起一絲笑,輕聲道。

    ·

    雲虎匆匆趕至楚玉院中時,楚玉正要去赫連錦院中。

    他見雲虎神色匆匆,不禁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赫連錦說要見大人,現在就要見。”雲虎臉色有些凝重,低聲回道,“看他的樣子,應當是病入膏肓了。”

    楚玉微一沉吟,邊往外走邊低聲道,“是不是那時真兒用神器傷了他,他的內傷已傷及肺腑?”

    “屬下覺得並不止如此簡單,大人自己去了,一看便知。”雲虎麵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兩人趕至關押赫連錦的院子時,赫連錦還是在前院裏,不過正蹲在樹根底下,手中托著一盤朱砂,另一手拿著毛筆不知在畫什麽東西。

    楚玉緩緩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手中的毛筆,赫連錦在樹根上畫了一道小門,就在靠近地麵的地方,他走到他身邊時,赫連錦正好收筆。

    那虛掩著的小門,畫得栩栩如生,似乎用指頭一推,就能推開,看著,叫人覺得有些無法理解,有些詭異。

    “你知不知道,雲真就愛搗鼓這樣的東西?”赫連錦頭也不回道,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直起身子,將朱砂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我這些天總是在想一個問題,她是不是從這樣的洞裏鑽出來的?或許你不明白,可是我覺得,雲真並不屬於我們這裏。”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赫連錦聽到楚玉的提問,這才扭頭看了他一眼,臉上仍舊罩著那張冰冷的銀麵具,“你相不相信,人有今生來世?我跟雲真,上輩子便是沒有緣分的。”

    “為何忽然這麽想?”楚玉更加無法理解,他為什麽這麽說。

    赫連錦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忽然間輕聲笑了起來,“看來,雲真她,對你也並非是那麽的誠實。”

    他說著,轉身又坐到了石桌後麵的太師椅上,淡淡地瞥著楚玉。

    他不說緣由,楚玉也不說話,隻是微微皺著眉頭,望著赫連錦的眼睛。

    赫連錦越發覺得好笑,他眼前,又出現了雲真挾持他那天晚上,橫在他眼前的手腕上,露出的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直到他從天宮撿回一條命之後,才知道了一個秘密。

    他終於知道,為什麽會在雲真身上,撿到屬於他屬下的一塊令牌,他一直在疑惑,雲真到底是什麽來頭。

    是侯敬,侯敬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刺殺雲真,雲真手上那道傷口,就是最好的證明。

    侯敬那時已經發現,他的另外一個女兒還活著,寶音還活著,那麽他就有兩個可以操縱的木偶,於是他想要殺死雲真,挑起兩國爭端,死了一個不要緊。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在王府見雲真的第一麵,她還生龍活虎,在花轎之中,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手腕被割傷,她即便是不死,半條命也沒了,怎麽會如雲真一般?

    即便是到現在,雲真手上那道傷口,還是讓人看著觸目驚心,她後期可能做過處理,傷口沒有變成褐色,皮肉也沒有外翹,是以不當心,絕不會發現她手上那道傷口。

    他知道這個秘密以後,也就是在雲真昏迷不醒的那段時日,一直在重複做著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他的靈魂就在一個人的身體裏,手上捏著一把不知道什麽東西,吊在空中,朝身體底下的一個建築物動了一下自己的手,那一霎那,巨大的力量猛地衝了上來。

    他不懂那是什麽東西,也不懂自己在做什麽,長久的重複做一個夢之後,才發現,穿著奇裝異服的雲真就在他身體底下的那個建築物裏,被火光瞬間湮沒。

    他用了幾晚,確定那就是雲真,雲真死在了他的手裏。

    而他又用了很多晚,發現,夢中的那個場景,並不是這個朝代,一定不是的。

    他依稀,想起前年過年時,在楚衡的那個院子裏,他跟她一起過了大年夜,她在大家麵前,說了一個故事,說到了女孩被背叛,被炸藥炸死之後複生。

    他,可以已做夢的方式,附身在別人身上,雲真,為什麽不能附身在現在的這具身體之中?

    如果雲真死過了一次,現在的這個雲真,是那個被炸死的女孩的靈魂,是否就可以說得通,她在花轎之中被放了血,還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大家麵前?

    他花費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想這件事,他覺得自己並不是瘋了,隻有這樣,才能解釋雲真為何會做出那麽多異於常人之事。

    她整個人散發出的氣質,並不像是小門小戶的小姐那般,反而比任何女子都豁達堅韌,她走路豪邁的方式,她寫的一手醜字,並且和他們完全不同的寫字方式,她經常閃著算計的光芒的一雙眼睛。

    他從沒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般,這個世界,沒有紅色的大若人頭的蘑菇,沒有人用粗繩變成了一道漁網的形狀,吊在兩棵樹之間午休,沒有人會罵別人傻逼,他知道這是罵人的話,但是不懂這兩個字要怎麽寫。

    越是細想,他便越是覺得,雲真絕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直到後來確定,附身一事千真萬確,他卻沒有機會問問雲真,問問她,他那雙眼睛看到的,是否是真的。

    好歹有一件事,他贏過了楚玉,那便是楚玉對她這件事一無所知,而他知道。

    他和楚玉對峙了許久,忽然輕聲笑了起來,“我就要死了。我不騙你,我知道自己要死了,即便你們不殺我。”

    “想知道,為什麽我的身份暴露之後,還一直不摘下麵具嗎?”

    楚玉心中確實有這個疑問,盯著他抬起來的手,微微搖了搖頭。

    “那我今日,為你解惑。”赫連錦抬腕間,袖子順著手腕往下滑落了一些,露出了一截小臂。

    隻看到赫連錦的小臂,楚玉便一陣心驚,待到赫連錦慢慢摘下麵具,他更是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什麽時候的事?”他瞠目結舌地盯著赫連錦的臉看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早就這樣了,從去年起,從我的腰部開始,一直蔓延到背部,直至臉上,現在,手臂上也有了,或許是跟我之前所中的寒冰蠱有關。”

    “沒有找到過解救的法子嗎?”楚玉緊跟著追問道。

    “沒有,無藥可解。”赫連錦輕聲回道,“我曾回去找過碧水,但是他已經不在臨安城了。”

    “碧水是誰?”楚玉更加不懂。

    楚玉,不知道碧水。赫連錦望著他,臉上逐漸露出一絲笑意,雲真沒有告訴他碧水的事。

    “你不知道就算了。”赫連錦說著,搖了搖頭,“反正我已經無藥可救。我今日找你來,是想將我的麵具,還有身上的大印,交給你。”

    “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侯敬又太過混蛋,我本想著,和他互相利用,得到我想要的之後,便殺了他,他不配做雲真的爹。可如今,應當是沒有機會了。”

    他身上的傷,已經拖延了太久,若是雲真能回到他身邊,或許他還會想法設法救自己,可現在隻是萬念俱灰,碧水又不知所蹤。

    這條命,不要了,還給雲真也罷。

    “等我死後,你就穿上這衣服,帶上這麵具,你跟我差不多身量,不說話,就沒人知道你是誰。我手底下的人,都是你的了,你若是有本事,許她一個天下,就沒有人敢再欺辱她了。”

    赫連錦說話時,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他的臉上,滿是青色黑色的經脈,縱橫交錯,手臂上也是,然而臉上,要比手臂上嚴重得多。

    “我這輩子,不欠別人的,隻欠一個雲真,我願意將她,還有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讓給你,是為了她。”

    “我不欠你的,楚玉,但是你始終欠我的,若是當初,你同意了跟著我,事情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地步。你好自為之。”

    他說著,像是累了,別過頭去,朝楚玉揮了揮手,“你走吧,我看見你心中難受,隻會死不瞑目。等我死了,你再來取我身上的東西。不要再來找我。”

    楚玉咬了咬牙,還是轉身,走到院門前,打開門走了出去。

    他沒有想過,赫連錦會是這樣的結局,從沒有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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