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開了遮住臉頰的雙手，試圖從他的眼睛裏去尋找一些蛛絲馬跡，映著他的瞳孔，我看到自己臉廓周圍的畫紙浮皮一樣浮了出來。麵上裂開四道爪痕，血肉模糊，醜陋不堪！

    我張了張嘴，驚恐萬分地望著應宿，忽而激動地用雙手緊緊地揪住了頭發！不，不，不要！

    為什麽這是我？

    為什麽還能比童淑棠給我的臉醜上千倍百倍！

    啊——

    我所受的苦和痛還不夠嗎？

    沒了麵皮，沒了娘。沒了雲昭也失去了段哥哥！

    啊！

    為什麽這樣對我，為什麽！

    “小啞巴！”應宿霸道有力地扣住我的雙手，他血色眼瞳布滿著戾氣：“我不準你傷害自己，聽到沒有！”

    我看著他越來越紅的眼睛，心痛得無以複加，我不想活了，我真的不想活了，這一瞬間，我隻想死。

    我使勁抽出他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將他一推，我飛快地跑過被火焰燒裂的地麵，直接撞向了閨房內的柱子！

    “姑姑——”小鳥兒擋在了柱子前，我整個頭撞在了他的柔軟的胸膛上，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

    我怔忪麻木地望著小鳥兒，小鳥兒為什麽要阻攔我。為什麽不讓我去死呢？隻要我死了，一切痛苦都結束了不是嗎？

    應宿慌張地從身後竄出，他緊緊地掰過我的肩膀。語氣充滿著凶狠的霸道：“小啞巴你給我聽好！不管你是不是醜成無可救藥，我都不會不要你！隻要你願意，我可以隨時娶了你！但前提是你不能放棄你自己，你死了，你的親人怎麽辦？你死了，愛你的人怎麽活？你懲罰自己，殺了自己，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死有多難？一劍的事！可是你既然已經來到了人世，也受了苦，為什麽不能選擇堅強，為什麽不能選擇好好地活下去？世上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沒有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你懂不懂？”

    “姑姑，姑姑，你不要放棄小鳥兒，姑姑，小鳥兒求求你了。”小鳥兒迅速縮小，一如我初見他時那樣子，他噠噠噠地跳到了我的膝蓋上，蹭蹭我，可憐兮兮地說道：“姑姑還有很多大事沒有完成，想想你的仇恨，想想你娘，想想你的堅持！”

    我聽著應宿的義正言辭，望著苦口婆心的小鳥兒，感覺自己猶如醍醐灌頂。猛然清醒了過來。

    活著，多麽不容易啊。

    我為什麽要死？

    我死了，童淑棠就會霸占我身份過一輩子。

    我死了，我娘的仇恨就再也沒法報了。

    我死了，我永遠都沒辦法去問段哥哥，到底閻君是不是他？

    我死了，我就不會知道應宿為何對我那麽不同？

    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雲昭了……

    不不不，我不能死！

    可是，可是我的臉——

    想到這裏，我又嚶嚶嚶地哭泣起來，喉嚨壓抑而又疼痛，，明明眼淚流在傷口上那麽疼，可是我還是止不住地想哭。

    應宿從袖中掏出一枚金丹，他遞到了我的唇邊：“吃下，可以止疼！”

    我乖乖張開了嘴，淚眼婆娑地望著這個妖孽一樣的男人，我何德何能，得他寵愛呢？

    我難受地撫了撫臉廓周圍的畫紙，臉頰四周的畫紙都浮出來了，它牢牢地粘在我的血肉上，我微微一揭，就痛得渾身抽搐！

    揭不下來！

    應宿扣住我的手腕：“不要動！”

    雪姨朝著我們走來，她望著我的臉，說道：“宿兒，她臉上有一層畫紙！”

    “滾開，不要靠近我姑姑！”小鳥兒慍怒，充滿敵意地瞪著雪姨！

    雪姨不以為意，選擇忽視了小鳥兒，反而慢條斯理地說道：“畫皮和骨肉相連，活活揭下來，隻會血肉模糊，這臉隻怕是要永遠毀掉再也沒辦法拯救了！”

    我心驚，不由得攥緊了應宿的手，我已經很醜很痛苦了，能不能不要再這樣折磨我？永遠毀了是個什麽概念？

    我以後再也沒臉見人了嗎？

    不，我不想那樣啊……

    應宿扣緊著我的手，他目光堅定地望著我：“我會有辦法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我，但這一瞬，我真的願意去相信他！

    雪姨望著應宿，討好地說道：“宿兒，雪姨有辦法。”

    應宿目光複雜地望著我，他轉首看向雪姨：“雪姨，你到底是在幫宿兒還是在害宿兒？”

    雪姨目光躲閃著，愧疚地望了我一眼：“雪姨擔心宿兒安危……”

    “雪姨，你真的太殘忍。”應宿將我給抱了起來，他將我重新給抱到了貴妃榻上。

    雪姨走過來，糾結道：“宿兒，雪姨跟你道歉，不要生雪姨的氣好不好？”

    高貴如她，在他麵前卻是如此卑微。甚至，連驕傲的麵子也可以不要，雪姨和應宿到底是什麽關係呢？

    應宿撫了撫我的頭發：“雪姨，你應該道歉的人不是我，是小啞巴！”

    我看到應宿眼中的心疼和難過，他那麽小心翼翼地撫著我的發，眉宇間的褶皺是想要撫平我的傷痛。

    我望著他，就覺得心安。

    謝謝老天爺，在我最痛苦的時候，還有人選擇對我不放棄……

    雪姨擰著眉，驕傲使然，她根本不想跟我道歉，可是望著冷漠如斯的應宿，她最後還是板著臉，生硬地跟我說：“對不起。”

    她傷害我，傷害小鳥兒，我沒聖母心去既往不咎，可是我也懂得厲害關係，知進退。她說她有辦法救我，那我又何必死守所謂的節操呢？

    我朝著她搖了搖頭——告訴她沒關係！

    “宿兒，她原諒我了！”刹時，雪姨興奮地像個小孩兒，感覺她的整個世界都亮了一樣。

    原來取悅應宿，會讓她這麽這麽的快樂。

    應宿轉過身，麵對著雪姨：“雪姨，我把她的臉交給你了……”

    雪姨笑著點了點頭：“嗯，但是雪姨需要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應宿問道：“何物？”

    雪姨說道：“要一具活的女嬰！”

    什麽？

    一具活的女嬰？我震驚地望著雪姨，隻見她表情淡定自如地說道：“嬰兒的皮膚，最是好生長的，隻有將嬰兒的皮植入她的皮膚上，她潰爛的五官才能複原，生長出一副新的人皮……”

    我心有餘悸地望著雪姨。

    卻是應宿說道：“好，我讓蕭刹去找。”

    “屬下馬上去！”蕭刹將古老珠寶盒遞給了應宿，看一眼我，然後飛快地掠出了屋子。

    不，不要。

    我驟然起身，望著奪門而出的蕭刹，內心亂得一塌糊塗。

    應宿在我身邊坐下，他扣住我的手：“當務之急，就是把你的麵皮給植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不，我是想要重新修複我的臉，可我也不想去傷及什麽無辜啊！

    他安撫住我，要我躺下休息，我卻死死地睜著一雙眼睛望著小鳥兒，小鳥兒懂我，他一定能讀懂我的語言！

    小鳥兒凝著眉：“姑姑，寶寶知道你的顧慮，你不想傷害無辜的人，可是姑姑也很無辜，為什麽卻有人來傷害姑姑呢？隻要姑姑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這小東西！說的話居然跟應宿如出一轍，可是那不是我想要的啊，我睜著眼望著應宿，他伸手直接在我麵上一拂：“睡吧，睡吧，睡醒了，什麽痛苦都結束了。”

    我不想睡不想睡，可是腦袋昏昏沉沉，眼睛不斷地闔上，闔上——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我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緊接著嬰兒的啼哭，像是一柄植入我心口的刀子一樣剜著我的血肉。

    我睜開眼睛，看到應宿和雪姨圍繞著一個脫光衣服的嬰兒，那嬰兒個頭很大，全身白白肥肥的，可是因為被捆綁住，她不斷地掙紮著，哇哇哭著好不淒慘。

    我麵皮發麻，隻見雪姨拿了一把很小但卻鋒利的小刀子，她走到了嬰兒的麵前，直接將小刀子抵在了嬰兒的耳朵下從那割出一道口子——

    小女嬰哭得更加淒慘了，我心有餘悸，一如當初童淑棠揭我麵皮，痛意入骨髓！不要，不要啊！

    她隻是一個孩子！

    我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我腿軟地跑過去想要阻止雪姨和應宿，可是應宿直接攔住了我，而雪姨則是無情殘忍地說道：“有得必然有失，隻有她的皮才能讓你獲得新生！”

    我扯著雪姨的大腿，我不要了行不行，我不要她的麵皮了行不行？

    現在我奪她人嬰兒的麵皮，她日若有人奪我孩子的麵皮，我又要怎麽辦？這個世界上是會有報應一說啊！

    不要這樣子！

    可是我的阻止並沒讓雪姨停下，她殘忍無道，罔顧哭泣的女嬰兒，直接將她臉上的皮給撕了出來。

    我一身冷汗，渾身顫抖著，直接睜開了雙眼，我望望四周，再望望一臉擔心凝視我的小鳥兒。

    小鳥兒說道：“姑姑你醒了？”

    我醒了，所以剛才的一切是夢，是噩夢！

    我心中的巨石落地，還好隻是一個夢啊！

    可是這時，閨房的門開了，而蕭刹則是抱著一個女嬰兒進來了，他說道：“殿下，女嬰兒找到了！”

    雪姨興奮道：“太好了！”

    相對於雪姨的態度，應宿卻是顯得有些沉默——

    女嬰兒哇哇哇地哭著，我掙紮著起身，應宿見狀，飛快地過來將我給攙扶了起來，我朝著他拚命地搖頭，不要，不要傷害無辜的女嬰！

    應宿眉眼深邃：“你不想要？”

    我猛然點頭，我不想要她的麵皮，我不想要，我不想終生活在痛苦和內疚當中。

    雪姨陰沉著臉，果斷道：“來不及了，隻有這一個辦法，才能幫你換臉！”雪姨迅速地拿出了一把鋒薄的小刀，我看得觸目驚心，這跟我在夢裏見到的刀子一模一樣！

    不要，不要，不能這樣！木匠扔圾。

    我摁著應宿的手臂起了身，我要去阻止雪姨，雪姨冷聲道：“怪就怪這個女嬰兒命不好，誰讓她落在我們的手中呢！”

    雪姨手起刀落，我驚慌失措，喉嚨裏爆出沙啞的聲音：“不————要——”

    話音剛落，有什麽溫熱的，像血一樣的東西，濺了我一臉……

    我徹底淩亂了！

    睜大眼睛看去，卻是，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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