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依端著熱水走向我，我整個人瞬間緊張了起來，無法掩飾內心的那種慌亂，張依依探了一眼望月閣的內院，悄聲對我說：“奴婢在給三皇妃和殿下準備熱水洗漱呢。”

    熱水洗漱，也就是時辰歇下啦。

    我嗯了一聲，內心的酸楚，卻凶猛地湧出來，整個人有一種透不過氣的窒息感，我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夫人你沒事吧？”張依依小心翼翼地聞著我，熱氣氤氳了她的臉，讓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確切表情。

    我搖頭：“我沒事，你快進去吧，風冷，熱水涼了就不好了。”

    抬腳就要走。卻是聽到張依依說：“依依想跟夫人聊聊天，夫人在小屋等依依吧。”

    這——

    我望著張依依的背影，內心卻在掙紮和糾結，我要進去嗎？進去偷窺他們行房？我怎麽會做這種卑鄙的事情來呢？

    不不不，這不是我。

    不是將軍女兒該有的教養。

    沒等張依依出來。我就決定回‘夢回居’去——

    寒夜深深，冷風襲來，如刀子一樣割著我的心，我感覺自己的心好像在流血，很痛。

    “夫人呀。”

    張依依呼哧呼哧地追上來，我頓住腳步，看到她在我麵前喘氣，我道：“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夫人，想開一點，自古獨寵是不太可能的……”

    夜很黑，燈籠搖曳，忽閃忽閃的燭光迷蒙了人的眼睛，我不知道她是在給我捅刀子，還是在安慰我。

    但明顯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你進去伺候他們罷。我回去了。”

    不管她是善意還是惡意，我感覺不到她的誠意，所以，我也不想在這裏跟她浪費口舌，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冷意能讓人清醒，我在涼亭的石頭上坐下，臀上很涼，可我不想動了，我整個人有些遊弋。

    我一想起他跟我的溫存，在跟另外一個女人重複，嫉妒就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心，我感覺自己要瘋了。

    神經絞痛，我忍不住抓了抓頭發，我以為我可以雲淡風輕，但……我終究不是聖人啊。

    淚水就這樣肆無忌憚地流了出來，滑進脖子裏徒生出涼意。

    “看到你越難過本王就越開心。”

    一道冷不防的聲音，突兀地闖入我的世界。

    我一驚，抬眸，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血瞳中，應宿一襲幽藍色的錦袍，站在涼亭柱前，長身玉立，高冷不可靠近。

    我望著他冷漠著臉，卻——笑了！

    起了身，不管不顧地朝他飛奔過去，卻忘記坐久了腿很麻，眼看就要在他麵前栽跟頭，他旋身而過，一把摟住了我的腰，我就這樣在他懷中暈頭轉向。我仰首望著他邪肆妖孽的臉，一陣鼻酸：“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冰冷著臉，反問我：“那本王應該在哪？”

    “童淑棠的床上啊！”我脫口而出，話一出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卻是看到他臉色暗黑了下來，他鬆開了我腰間的手，我卻不要臉地抱住了他的腰：“應宿，對不起！”

    他渾身一僵，顯然沒想到我會這麽主動。而且還跟他道歉？

    然而我不主動能行嗎？

    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從我手中溜走了。

    “何來的對不起？”他聲音生硬地問道。

    我勾了勾嘴角：“我是去了刑部找了段塵涯，但隻是為了想救梁演，梁演於我有性命之恩，殿下你知道的！”

    我語無倫次，生怕自己會說錯了。

    應宿從喉底發出一個“嗯”字：“以後有什麽就說什麽，莫要在本王麵前賣弄，你還沒那個本事，知道了嗎？”

    我乖乖應道：“知道了，那殿下。為什麽喜歡看著妾身難過呢？妾身越難過，殿下就越開心嗎？”

    他冷嗤了一聲：“當真是榆木腦袋，你若不是吃醋，本王又怎知道你在乎本王。”

    我恍然大悟，抬眸去看著他的妖瞳：“殿下。你跟童淑棠，是故意的，是逢場作戲？”

    應宿挑了挑眉，腹黑道：“你且猜猜看。”

    我皺了皺眉，他卻是俯身下來。在我額上親了一下……

    我冰冷的心瞬間就熱乎乎了，這是不是所謂的愛的能量？我迷戀地望著他。

    他傾了傾嘴角：“看夠了沒？”

    “哪能看不夠。”我誠然：“一輩子都看不夠。”

    他眼中閃過一抹流星般的笑意。

    不過他望著望月閣的方向，忽然沉默地歎息。

    直到我聽到了他一聲歎息。

    “殿下，你怎麽了，為什麽歎氣？”我沒去看他的臉，而是黏人地埋在他的懷中，聞著他身上的鬆木香。

    應宿帶一絲沙啞的聲音在夜裏魅惑之極：“本王以為，本王能夠對她以身相許，但是——本王終究是做不到。”

    “這世上，有的人三妻四妾。有的人佳麗三千，而有的人，弱水三千卻隻取一瓢飲。”

    “萋萋。本王真的很希望，你就是本王要找的人……寂寞百年，隻是為了等待和不辜負她。”

    我心如針紮，一抽一抽地痛著，我好羨慕她，那個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我問道：“殿下，她叫什麽名字？”

    應宿張了張唇。聲音喑啞：“我隻記得我們相識於冥海之上，其他的我都不記得了……萋萋。你知道一個人最大的悲哀是什麽嗎？就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在等你，你也要去找她，但你找了百年，都沒尋到她的氣息……這是最痛苦的。”

    我懂。雖然我不能體會你的苦痛。但我能感覺到你的無奈。

    他垂眸牽了我的雙手。

    “殿下……何必執念於前世，不如好好把握今生啊？”我生怕自己不是“她”，那麽她出現的時候，也就是我跟應宿說再見的時候了。

    應宿搖了搖頭：“萋萋，我欠她的，就一定要還！”

    那一瞬間，他眼中的拒絕讓我起了後怕之心，我甚至希望有一種藥能磨滅他前世的記憶讓他隻跟我在一起，但那個時候的他也已經不是他了吧？我又怎能如此自私呢？

    “好好好，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哪怕要跟你分開。

    應宿摸了摸我的劉海。

    就像大哥哥對待小妹妹那樣。

    我問應宿：“那童淑棠那裏，你不是說要跟她在一起的嗎？”

    她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呢。

    應宿皺了一下眉：“確實是難辦……本王做了一個端木肅的木偶……”

    我：“……”

    “殿下，妾身覺得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我得支開他，去明王府後院。

    他嗯了聲：“本王陪你去。”

    “不妥吧。”我看向他：“萬一那裏露餡了就不好了。你還是去望月閣吧。”

    應宿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冰冷如霜：“你確信？”

    “殿下……妾身還要等梁演，所以——不能伺候你休息啦！”

    “你該不會喜歡上那小子了吧？”

    我啊了一聲，驚恐地看著他。

    他好像又生氣了，很不想開心地走了……

    可我，真的沒有喜歡梁演啊，他隻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欠了他的還給他而已啊。

    但我也不能對他解釋了，因為我再不去後院，隻怕來不及了——

    隻是讓我沒想到的是，後院門口早早地就有人等著我了，一身白衣，從後麵看竟有些詭異。

    我心突突地跳。

    她轉過頭來看我，掀開了白色鬥篷，竟是張依依。

    “走吧。夫人。”

    我沒有問為什麽童淑棠沒來，答案大家都知道。

    不知道張依依帶我去哪兒，一路上越來越荒涼。

    這個地方我好像來過，就是我被七星釘封棺的墳場啊！我頓住腳步，突然就不肯走了。風吹草動窸窣作響，上次之痛苦和驚悚還曆曆在目，我不想再深入這個地方，卻是聽張依依催促到：“不想見月夫人了嗎？”

    我追上前去：“依依你到底知道她多少事情？”

    張依依麵色冷然：“奴婢什麽也不知道，隻是聽主子行事。”

    我現在是騎虎難下，我不可能回得去，我也不可能不往前，為了我娘，咬了咬牙，果斷地跟著張依依走去。

    她在一處平地前停下了腳步，望著麵前一灘鬆散的泥土，張依依抬起燈籠看我，那燈籠剛好照在她的臉上，詭異而又陰森，我穩穩心神：“依依你到底帶我來幹什麽？”

    張依依將燈籠給放在地上。蹲在地上，雙手開始扒著鬆散的泥土，我咽了咽口水，她卻讓我也一起挖。

    我隻好跟她一起挖，挖了沒多久，泥巴下的草席，就露了出來——

    再過了一刻時辰，我們將草席上的泥巴全部都扒開，張依依讓我將草席給打開，說我會看到我需要的答案。

    我握著草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墳場。草席。

    我娘。

    若是將三者聯係起來。

    不，我不敢想，那一定不是真的！

    我不相信！

    我望著張依依始終不敢打開草席。

    “早晚要麵對的，打開吧。”張依依無所謂地說著。

    可我心中卻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了一樣。

    “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娘嗎？”

    我望著張依依，她知道！知道了我才是童弦思！

    然而她卻還是選擇了童淑棠……選擇了做她的爪牙……

    “開不開？”張依依有些煩了。

    是好是壞，遲早都要麵對。

    我咬著牙狠了狠心，一把掀開了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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