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陪伴,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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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稷在icu門口磨了好一會兒,護士還是沒讓他進去,他隻能站在窗口往裏麵看,也就隻能看到唐驚程躺在床上插著氧氣管的一個側影。

    就這麽看了半個多小時,唐稷從玻璃窗前轉過身來,一下子撞進關略那雙黑如深淵的眸子裏。

    唐稷一個踉蹌恍神。

    關略沒吱聲。表情平淡,隻是將插在褲袋裏的手掏了出來,倚在牆上的身子也站直了一點。

    走廊的燈光好像在那一瞬間變得格外亮。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不久前楊曦的案子庭審,關略出庭為唐驚程作證,當時兩人在庭上就見過一麵,隻是那時候唐稷隻以為他是芸芸普通男人,了不得就是自己的女兒跟這男人發生了一點曖昧關係,可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

    槍傷啊!

    盡管唐稷不知道唐驚程為什麽會突然挨了顆子彈,可光“槍傷”兩字就足以證明眼前的男人有不為人知的身份。

    唐稷緩緩踱到關略麵前:“我不管你是誰,幫她還是想害她,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說明,我隻有她這一個女兒。如果她有任何差池,我也會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安寧!”

    一向寬厚親和,德高望重的文史研究院院長,曆史學博士導師,現任雲淩博物館館長唐稷,真被逼到這份上的時候也會麵露凶光。上亞東亡。

    關略沒有言語,隻是唇翼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

    唐稷重重看他一眼,拖著蹣跚的步子離去,走廊裏那道背影已經早不複往日的英姿,邱啟冠的死不但把唐驚程推入了地獄,也把唐稷推到了懸崖邊上。

    罪孽便如一張網,你踏錯一步便再也無法從中掙脫出去。

    隨後唐稷每日都來醫院,早晚各一次,來了就直接進icu陪著唐驚程,有時候會跟她絮絮叨叨地說話,說的都是她小時候的趣事。

    唐驚程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自她懂事起記憶裏就隻有父親,唐稷也確實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血,兩人的父女感情特別深。

    兩天後唐驚程脫離危險期,從icu轉入普通病房。

    隻是自從唐稷來過之後關略便再也沒有進病房看一眼唐驚程,他空了便來醫院走一趟,就坐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一坐就坐幾個小時,不發一語。

    醫院裏的護士和醫生都沒人敢說話,住院樓樓下和病房走廊布滿了九戎會的人,輪班守著,瞎眼也瞧得出病房裏躺的女人身份不一般啊。

    轉眼一周過去了,唐驚程一直沒有醒。

    關略還是老樣子,幾乎每天都要去醫院坐一會兒。其他時候還是照樣做事,照樣回別墅陪樓輕瀟。

    遲峰回雲淩鬧的事很快就傳到雲南了,葉覃為此專門去了一趟昆明,處理了一些不懂規矩的人。也順帶“安撫”了一下雲南那邊的情緒。

    結果第二天範慶岩就飛雲淩來見關略。

    “九哥,我相信我姐的死跟您沒有關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我姐夫一回吧,他也是因為一時傷心才會做出這麽混賬的事……”

    範慶岩抱著關略的膝蓋跪在他麵前,幾乎是一把眼淚一把涕。

    “…我知道九戎台的規矩,也知道這些年我姐夫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事,可他也是受利益蒙蔽啊,以前我就沒少勸過他,可他偏不聽,這回栽了個大跟頭,指不定是我們內部有人在挑撥您和我姐夫的關係……”

    範慶岩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跪在關略麵前哭哭啼啼半天。葉覃在門口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半餉之後才見他從裏頭出來,那神情才叫一個悲切啊。

    葉覃推門進去,關略正支著下巴坐在窗口搓手指。

    “九哥,這範慶岩是鬧的哪一出啊?大老遠從騰衝來雲淩,就光擱你這哭?”

    關略冷嗤一聲:“他這是在演戲給我看呢!”

    表麵範慶岩是在為遲峰求情,其實是來關略麵前表“忠心”了,說到底範麗麗還是他的嫡親姐姐,現在他親姐被人害死了,雲南那邊都覺得是關略動的手,可他作為弟弟卻篤定堅信凶手另有其人,這麽一來他的立場就十分分明了,擺明了要站在關略這一邊。

    隻是關略識人向來精準。

    “九哥,你的意思是範慶岩來你麵前惺惺作態?”

    關略冷哼:“他演得不錯,遲峰把他放在騰衝管幾個小場子實在有些埋沒他了。”他邊說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搓著手指,可頻率漸漸緩下來,最終止住,抬頭看向葉覃。

    “既然他來表忠心,我就給他想要的東西!”

    葉覃有些不懂,略有猶豫地問:“九哥,你想把姓範的調去昆明?”

    “對,總不能讓他白白在我這哭一場!”

    “可遲峰還沒有找到,你不怕他跑回昆明跟範慶岩聯手?好歹他們也算半個親戚!”

    關略一下子笑出來,笑得特別輕爽。

    “你怎麽在九戎台呆了這麽多年還不懂觀顏識人?要說現在最想遲峰死的可不是我,而是這個範慶岩。”

    葉覃不明:“為什麽?”

    “因為範慶岩想要坐穩昆明主事的位置,這人可比遲峰要聰明,遲峰空有膽魄,可終究缺一些腦子,但範慶岩這人不同,這人有野心,又能忍,前段時間剛被遲峰利用砍了兩根手指,估計對遲峰的怨憤不止一點點,所以昆明主事這個位置給他坐最合適,我也想從他身上查出到底是誰在激化我和遲峰之間的矛盾!”

    關略覺得剛才範慶岩有句話算是說對了,範麗麗的死不是意外,那麽必定有人在利用她來挑起事端,對方可能就是九戎台內部的人,畢竟這幾年不服關略的各地叔伯大有人在。

    葉覃稍稍在心裏一盤算,確實是這個理。

    “那什麽時候宣布範慶岩升雲南主事的消息?”

    “再緩緩吧,好歹等他回了雲南再說。”關略將手支在額頭上,又轉過去看了下手表,拿了車鑰匙起身。

    “我出去一趟。”

    葉覃自然知道他要去哪裏,追了幾步問:“九哥,今天都這麽晚了,你還去?”

    關略沒回答,停了停還是走了出去。

    那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九點,市區路上的車子沒那麽多了,關略駕車往醫院那邊去,經過的每一個路口都已經很熟悉了,最近幾天這條路線他幾乎每天都要開一遍,有時候來回還不止一趟。

    特別是快要拐進醫院停車場的那個十字路口,斜對麵街角有間咖啡店,左拐紅燈30秒,早晚高峰期的時候總是被堵在這裏,今晚也不例外,開到那恰好轉紅燈。

    關略看著交通燈上的數字一點點跳動,心裏煩躁得很,開了車窗,讓冷風灌進來,熬到快要轉燈的時候鈴聲響了起來。

    “九哥,唐小姐醒了。”

    守在病房門口的下手給他打來了電話,那一恍惚間他覺得眼前的交通燈都模糊了,直到後麵響起其他車子的鳴笛聲,催他轉彎,他才回過神來。

    “知道了!”關略掛了電話,將車子拐過去,卻沒有開進醫院的停車場,而是拐到斜對麵的咖啡店外帶了一杯熱摩卡,付錢,上車,踩油門調轉車頭駛離。

    關略回了郊外別墅,推開臥室的門卻見樓輕瀟獨自坐在窗口輪椅上。

    “怎麽不開燈?”他順手就摁了開關,臥室瞬間通亮,樓輕瀟沒料到關略會突然進來,臉上冷冽表情一時沒來得及轉過來。

    關略見了心裏愧疚。

    樓輕瀟趕緊用手撚了撚眼角,略帶微笑地問:“怎麽今天回來得這麽早?”

    他沒答,舉了舉手裏的咖啡:“給你外帶的摩卡。”

    “謝謝,可你不是不允許我晚上喝咖啡麽?”關略以前總說晚上喝了咖啡會影響睡眠,樓輕瀟的睡眠質量本就不好,所以他定了規矩,晚上不準喝。

    這回他卻自己買了一杯回來,怎麽解釋?

    關略隨便扯了個笑:“難得一次,新開張的店,我經過的時候看到很多人排隊,味道應該不錯。”

    這麽說樓輕瀟肯定是要喝的,她趕緊推著輪椅過去把紙杯接過來,可惜一路從市區到別墅,咖啡已經差不多快涼了。

    樓輕瀟喝一口,皺了皺眉。

    “怎麽?味道不好?”

    “有些冷了,一冷就覺得特別苦。”

    “那不喝了。”關略直接拿過她手裏的紙杯扔進垃圾桶,順手從抽屜裏拿出兩瓶藥來遞給樓輕瀟。

    “吃完早點睡。”

    樓輕瀟沒接藥,奇怪地看著他:“我吃過了。”

    “哦。”關略悶著聲音,回頭又把藥重新放回抽屜,樓輕瀟覺得今晚這男人實在不對勁。

    “九哥,你怎麽了?”

    關略手一滑,合抽屜的動作就有些重了,幾乎是直接撞上去。

    “嘭”一聲,樓輕瀟嚇了一跳,她看出來了,他今晚情緒不對勁。

    “是不是唐小姐情況不好?”

    “……”關略沒答,背對著樓輕瀟垂頭站在燈光的暗影裏麵,看不見他的臉,隻聽到他有些暗啞的聲音:“我先去洗澡,今晚留在這陪你。”

    那晚樓輕瀟沒有吃安眠藥,居然睡得出奇的好,可能是因為關略睡在她身邊,她伸手便能環到他的腰,體溫親近,她覺得心裏安穩。

    隻是關略怎麽都睡不著,心裏燥得很,像是有幾千隻爪子在他身上撓。

    睡到淩晨的時候他還是起來了,披了一件外套坐在露台上抽煙,冷風起,煙星被吹得發亮發紅,他將手揣進外套口袋裏,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那是之前老麥給他的錄音筆。

    關略將煙叼在嘴裏,摁了“播放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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