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難道她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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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春光將手插在褲袋裏,站在弄堂中間,離九司令大概還有三四米。

    從這樣的距離看過去,九司令好像一切都還是老樣子,窗口擺著小盆綠植,門口傘下零散擺了兩套桌椅。裏麵依舊冷清,依舊沒什麽客人,不過飄出來的咖啡香還是很濃鬱。

    她以前就一直弄不明白為什麽關略會在這開間咖啡館,這裏行人並不多,加之這幾年周圍街道都改造了,進弄堂的行人就更少。

    沈春光站門口瞅了好久也沒見一個客人進去。

    這店擺明就是賠本買賣吧!

    關略那個敗家子!

    “小姐,您是在等人嗎?”九司令裏麵突然走出來一個服務員衝沈春光打招呼,大概是看她在門口徘徊了好久。

    沈春光不免有些慌張,訕訕笑著:“是啊。”

    “那要不進來喝點東西?”

    “不用了……”她轉身就走。

    那服務員站門口不由撇了撇嘴。

    “誰啊門口?”葉覃的聲音突然從九司令裏麵傳出來。

    那服務員攤了攤手:“一過路的,好像在等人,我想叫她進店裏喝點東西。”

    葉覃聞言也探出頭來,剛好瞥見沈春光從弄堂拐出去的一個側影,短發,瘦瘦的個子,穿了一身黑色的帶帽運動服。

    那側影…

    葉覃心髒像是被人重重捏了一下。連著呼吸都急促起來,硬是僵在門口晃了下神她才慌慌張張跑出去,可惜等她跑到街口的時候早就不見沈春光的影子了。

    那麽大一個活人好像憑空消失一般。

    葉覃麵前隻剩滿街的車水馬龍,夕陽餘暉斜照下來,照得她後背冷汗四起。土介廣劃。

    “葉子姐……”有人從後麵輕輕推了她一把。

    葉覃整個人受驚般往後縮,回過頭來臉上已經冷汗森森。

    那名服務員不免有些吃驚:“你這是怎麽了?見鬼似的!”

    葉覃身子又是一晃。

    難道真的見鬼了?

    剛才那女人不可能是唐驚程,唐驚程早在三年前的那場爆炸中被燒成一具焦屍了,為這事葉覃還專門去了一趟帕敢。

    等她趕到的時候爆炸中受傷的其餘幾個人已經被送去鎮上醫院,唐驚程連同其餘一名遇難者屍體雖然已經被焚燒幹淨。但據現場目擊者所敘,唐驚程在爆炸發生期間確實就在機房前麵,而且死者中確有一名是孕婦,其身高體型跟唐驚程幾乎一致。

    這世上不可能有這麽巧合的事。死的那個人肯定就是唐驚程,而剛才自己看到的隻是幻覺。

    葉覃站在夕陽光線中用力調整呼吸,不斷安慰自己。

    沈春光最後還是在賓館附近隨便找了間小館子吃晚飯。

    擁擠的店麵,燈也不夠亮,橫七豎八擺了幾張油膩膩的桌子,裏頭已經坐了幾桌人,看裝束像是外來務工人員剛下工來這吃飯,吆五喝六地還有人在喝酒。

    飯菜味混著汗餿味,環境簡直一塌糊塗,擱三年前這種地方沈春光的腳尖都不會進來沾一沾,她嫌髒,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她現在就喜歡往人多的地方鑽,也不管幹淨不幹淨了。

    兜著手走進去,烏溜溜的眼珠子在小小的店堂裏掃了一眼。

    “姑娘。吃飯啊?”

    “嗯!”

    “幾個人?”

    “就我一個!”

    “那您自個兒找位置先坐吧。”一個老板娘模樣的人搓著圍裙走過來招呼她,沈春光看了看,也沒別的位置了,就剩對著門口的一張。

    就那吧!

    她抽了條椅子過去坐下,老板娘又拿了菜單過來,其實也說不上是菜單,就油膩膩一張打印出來塑封好的紙。

    沈春光隨便點了兩菜一湯,菜單遞過去的時候又瞅見“豆腐”兩個字。

    “等等!”

    “還要什麽?”

    “麻煩菜單再拿給我看看!”

    “好咧!”老板娘態度很熱情,不嫌麻煩。

    沈春光接過菜單又看了一眼,不過還是失望了,菜單是“家常豆腐”。

    想來這小飯館也不可能有她想吃的東西。

    “再添一份這個!”沈春光指了指“家常豆腐”幾個字。

    老板娘還挺實誠:“姑娘您一個人點這麽多吃得完嗎?”

    “沒事,我胃口大。”

    “胃口大好,那您等著,我叫廚房那邊給您做!”老板娘拿著菜單走了。

    沈春光一人坐在對門的長條椅子上,門外是人來人往的街口,街對麵是一排已經開始亮出粉色燈光的洗頭房。

    這地段雖然破落。但居住人口眾多,大多都是外來人員。

    因為地處市中心,還有一些老房子沒有拆遷掉,業主就把老房子隔成一小間一小間,再分租給那些租不起公寓或者單元樓的外來打工者。

    加之周圍有許多洗頭店,浴室和按摩院等娛樂場所,所以這一帶確實魚龍混雜。

    不時有成群結隊剛從工地上下班的民工經過,穿著髒兮兮的衣服,灰頭土臉卻還不忘拿眼睛往那些粉色燈光的店裏瞧,偶有遇到認識的,裏頭姑娘還會跑出來打招呼,大概是老客戶吧,互相掐鬧一下,再哄笑著散。

    沈春光便這麽獨自坐在小飯館裏,點了一根煙,悠悠吐著煙圈看著對門的粉色小房間。

    很快一張張椅子都從粉色房間裏搬出來了,三三兩兩穿著短裙細肩帶的姑娘開始坐到門口來。

    這時段男人們都在吃飯,她們還沒到做生意的時候,於是粉色燈光中一個個都翹著白花花的大腿,或玩,或吃零食,但彼此之間很少有人交談說話。

    裏頭也有個別姑娘抽煙,就沈春光正對著的那姑娘就是,也翹著腿,手裏撚著煙,不過兩人隔著一條街,她又背光而坐,所以沈春光也看不清她的臉,但感覺應該挺年輕,長直發,消瘦,臉上化了很重的妝。

    她大概也看到沈春光了,兩人對視了一下,同樣的麵無表情。

    這樣的小弄堂,事態百味,這才是真的小弄堂,與她之前花大價錢購買的工作室那裏的小弄堂不一樣。

    那裏的小弄堂已經被粉飾修容過了,看著陳舊,卻是一股浮華的文藝氣息,可眼前這些卻是市井小巷,到處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他們粗俗,喧鬧,髒亂,卻透著濃烈的生活氣。

    這種生活氣是以前沈春光最鄙視也是最忌諱的東西,因為藝術家的靈感都是浮動的,任何沾染世俗的東西都會影響到藝術家的靈感。

    更何況還出生在那樣的家庭。

    她那一雙手啊,二十多年沒洗過一隻碗,沒晾過一件衣服,更沒為誰做過一頓飯,在她以前的觀念中這些都是俗務。

    可為何她現在要如此癡迷於這些成日都是俗務的地方?

    因為羨慕,因為她突然預感到自己大抵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姑娘,您的菜!”老板娘將沈春光之前點的菜端了兩樣上來,“家常豆腐,還有湯,另外兩樣還在做,您稍等!”

    沈春光抽了一次性筷子。

    “不急。”

    “那您先慢用!”老板娘將菜擱桌上就轉身要往廚房去。

    沈春光看了眼麵前的家常豆腐,醬油噴得鮮紅,自己都不禁笑自己。

    家常豆腐和南瓜豆腐,這根本是兩碼事吧。

    “等一下!”

    “姑娘您還缺什麽?”

    “酒,有酒嗎?”

    “有啊,啤酒還是白酒!”

    沈春光將煙掐了:“白的吧。”

    酒上來的時候其餘幾道菜也都上來了,她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算好,有些烈,半杯下肚胃裏就已經燒得發慌。

    其實她酒量一般,這幾年大半時間幾乎都在病床上躺著,蘇訣也不準她喝,所以根本頂不住這度數的白酒,隨便喝兩口沈春光就有些暈了。

    她支著胳膊抬起頭來,剛好看到一禿頂中年男人正在跟對門那洗頭發的女人搭訕,大概是在討價還價,最後也不知用了什麽價格,那女人回頭把椅子搬回店裏,男人也跟著進去了。

    關了門,滅了燈,跟著簾子也一起拉上了。

    沈春光笑著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杯子,裏麵也就剩半杯了。

    半杯酒的功夫,那女人已經夠做一樁生意。

    其實很多事情就是這麽簡單,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邁出去。

    沈春光將杯子裏的酒喝完,人已經微醺了,從包裏掏出錢夾出來隨意抽了兩百押在桌上。

    巷子裏的風微涼,她一路裹著外套往賓館走,路上就接到了雲南那邊打過來的電話。

    “喂,露露姐……”沈春光剛喝了酒,身上熱乎著,連著聲音都帶著一股子嬌嗔勁。

    柴露聽了心裏都發慌:“你個小妖精,還記得我是你姐啊!”

    “當然!忘誰也不可能忘掉露露姐啊。”沈春光笑得更酥,又問,“最近慶哥怎麽樣?有沒有想杏兒?”

    “想著呢,昨兒個還念叨你,雲淩那邊傳來消息說你住九哥家去了?”

    “沒有,你們哪兒來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

    “嘿嘿…反正你別管,快跟姐說說,九哥是不是比那蘇霑強?”

    “……露露姐你胡說什麽呢,我跟九哥又沒怎樣!”沈春光故作嬌態。

    柴露當然不信:“得了吧你那點撩騷的本事哄蘇霑還行,在我麵前甭裝!”

    她非要這麽說沈春光也懶得反駁。

    “露露姐打我電話是有什麽事?”

    “就問問你,過陣子九哥是不是又要來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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