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白愛見他愣著不動也不說話，有些於心不忍。

    可秦時交代下來的那些話，還是要一字不落地告訴他啊！

    “她說你們之間沒有領過證，法律意義上來說，這份離婚協議書其實是不需要的。隻不過，她想讓你安安心心地娶別人，萬一童家那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有這份東西，你也好說話一些。”

    “嗬嗬——”

    聞言，顧行年忽然冷笑了起來。

    “她還真懂事！”

    別的事情上怎麽沒見她這麽懂事？為別人考慮的這麽周到，怎麽不見她為自己考慮的這麽周到？

    顧行年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不對，不該怪任何秦時。

    可他還是生氣，莫名地生氣。

    如果秦時現在在身邊的話，他真的很想問問秦時——你在乎我嗎？哪怕是一點點？

    真的在乎的話，一定是簽不下字的吧？

    可看她簽下的那兩個字，字跡幹脆利落，分明一點猶豫都沒有。

    說不定，她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

    說不定，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

    那一晚，是顧行年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晚。

    那一晚，他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最後胃出血，被送進了醫院。

    是蕭慕白送他去醫院的，一路上，他明明已經痛得不行，臉色蒼白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嘴裏卻還是不斷地在叫著秦時的名字。

    迷糊之下，他抓著蕭慕白的手，以為是抓著秦時的手，一遍遍地說著：秦時，不要離開我……

    兩人從小就認識，蕭慕白從未見過哪個人的離開讓顧行年痛得這麽徹底。

    當初他的父母出事，他一夜之間長大，縱然也是難過至極，但不曾失去理智。

    再之前是顧家老爺子因病過世，他也很難過，因為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可隻有秦時離開的時候，他竟然難過到開始傷害自己，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蕭慕白不知道已經走了的秦時是不是也會難過，但是他想，秦時一定不像顧行年想的那樣一點不在乎。

    她就是因為太在乎了，所以才會簽下這份離婚協議書。

    他還記得自己收到這份東西的當晚，也接到了秦時的電話，她說——

    “我不知道我走了對他會不會有影響，如果有的話，請你幫我照顧他，讓他好好的。”

    蕭慕白當時反問了一句，“你為什麽一定要走？”

    雖然顧行年要和童笙訂婚，但是童家的人根本沒說要秦時離開啊！

    按照童家人的尿性，估計是想要秦時留下來，看著童笙和顧行年幸福，刺激她吧！

    要走，是秦時自己的決定。

    而秦時當時是這麽回答他的：“對不起，我太累了。”

    在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之前，秦時也曾想要憑著自己的一腔孤勇和顧行年在一起，不管任何的流言蜚語，也不管過去的愛恨情仇。

    她以為，強求之下，或許能換來自己想要的幸福。

    可現實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讓她徹底看清楚了事實。

    強求是換不來幸福的，隻能換來傷害。

    她和顧行年之間，要麽有人先離開，要麽……大概隻能死一個才會安寧吧。

    所以，她走了。

    帶著滿滿的遺憾和不甘，在這漆黑的夜裏，悄然離開。

    ——

    轉眼距離秦時離開已經半個月了，在這半個月裏，顧行年看上去似乎已經恢複了。

    他出院之後沒有再喝酒，每天按時上班下班，盡心盡力地管理公司的事情。

    顧氏集團裏的矛盾也都一一解決了，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地美好。

    顧朝落也已經從局子裏出來了，在秦時離開後的第三天。

    當然，不是顧行年的意思，是蕭慕白先斬後奏將人從局子裏撈出來了。

    蕭慕白對顧行年說：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讓她傷害到你們，同時我也會為我的先斬後奏做出彌補。

    他把之前顧朝落讓人放到網上的視頻給了顧行年，隻不過這一次的視頻，和網上的有些不一樣。

    然而顧行年並沒有因此覺得開心或者其他，他隻是淡淡地說：她在我心裏，一直很幹淨。

    蕭慕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剛剛甚至都不敢提到秦時的名字，可原來，顧行年已經這麽冷靜。

    顧朝落雖然出來了，但也是不敢和顧行年見麵的，甚至，她現在還沒有完全的自由。

    她隻要出門，就會有蕭慕白的人跟著。

    為此，兩人甚至大吵了一架——

    “你憑什麽限製我的自由？”

    蕭慕白麵對她的質問波瀾不驚，淡淡地說：“因為你現在還沒能讓我完全放心。”

    “你要放心什麽？你覺得我還能做出什麽？”

    “等你做出什麽，那就太遲了。”

    “蕭慕白！”顧朝落怒不可遏，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分，“我不是你的囚犯，也不是顧行年的囚犯，我不管現在是誰的意思，如果你們一定要派人跟著我的話，那我寧願回到裏麵去！”

    她盯著蕭慕白，那眼神並不真誠。

    蕭慕白默默地在心裏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她什麽，也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麽。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奇妙之處吧——所有人都覺得她不好，可你就是愛得難以自拔啊！

    他起身，走到了顧朝落的身邊，雙手握住她的肩頭，認真地盯著她說：“落落，秦時現在已經走了，阿年都找不到她人，你以為你能找得到？再說了，你現在找到她，傷害她，又有什麽意義呢？你要搞清楚一點，是她自己要走的，不是別人逼她走的。”

    “可你不是也說了，阿年還在找她！”

    “那又怎樣呢？”蕭慕白皺起眉頭，心裏有些難受，“就算阿年從此不再和秦時見麵，他們這一輩子再無修成正果的可能，阿年和你——也不可能！”

    “你——”

    “顧朝落，有些事情不是你裝傻就可以的！還是看清楚事實吧！”

    蕭慕白第一次把所有事情說得這麽清楚明白，顧朝落也就瞬間沒有了自欺欺人的借口。

    是啊，不是自己裝傻就可以的。

    就算秦時沒走，就算顧行年不愛秦時了，也不代表他就會和自己在一起。

    可自己和他之間，也是一樣的。

    “慕白，我也要你看清楚一件事。”

    “什麽事？”

    “就算我放棄阿年了，也不代表，我就會和你在一起。”

    不愛就是不愛，沒辦法勉強。

    蕭慕白表情一怔，緊接著全身的力氣都像是抽光了一樣，雙手瞬間垂了下去。

    他往後退了一步，眼神都變得空洞了。

    這樣的神情，對少讓顧朝落覺得有些愧疚，她說：“我知道你很愛我，我也曾試著想要去愛你，可是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所以我不想比再繼續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了，你還是趁早和別人在一起吧。”

    他的父母，早就開始著急他的婚事了。

    蕭慕白聞言勾了勾唇，苦笑了幾聲，“你就這麽想要看到我娶別人？”

    “是！”

    “好，那我成全你！”

    說完這句，他轉身大步離開，頭也沒回。

    顧朝落盯著他的背影，心裏到底還是有些空空落落。

    大概是因為有他陪伴在身邊太久了，都形成一種習慣了，所以現在聽到他說要娶別人，自己多少覺得有些難受吧。

    不是愛，一定不是因為愛！

    ——

    顧行年知道自己想要找到秦時沒那麽簡單，但也沒想到會這麽難。

    她連任何一點點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宋聽雨和佟若白那天晚上是跟著她一起離開的，但是三天後兩人就回來了。

    顧行年去找過她們一次，還沒開口宋聽雨就說：“我知道你想問秦時的事，但是顧先生，請你理解我們。”

    佟若白更是豁出去了，“我知道你有辦法讓我們開口，但這一次，我們寧願死，也不能出賣秦時。”

    哦，她們都這麽說了，自己還有什麽好問的呢？

    顧行年轉身想走，可到底還是想念得太厲害，忍不住回頭問了句：“她還好嗎？”

    宋聽雨和佟若白都沒想到他居然隻問秦時還好不好，愣了愣宋聽雨回答他說：“還好，就算現在不好，以後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點頭，扯著唇，用力地笑了一下，“那就好。”

    那個表情真的太糟糕了，與其說是在笑，還不如說是哭好了。

    宋聽雨和佟若白看得心裏一震，等他走後，兩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都歎了口氣。

    佟若白說：“他看起來似乎沒有我們想的那麽好。”

    “因為愧疚？”

    “不，因為愛秦時吧。”

    隻有愛，才會讓一個人痛著去笑。

    顧行年和她們分開後就回家了，可不知怎麽的，竟然開錯了路。

    繞著繞著就繞到了蓮花大廈那邊，他幹脆就把車停在了路邊，降下車窗玻璃，仰頭看著那棟灰色氣派的大廈。

    那晚秦時站在天台邊緣，說要一死了之的畫麵浮現在腦海，他還是忍不住後怕，打了個寒顫。

    如果那晚她真的跳了，自己也一定會跟著跳下去吧？

    那麽，現在的這一切煎熬是不是都不複存在了？

    可是……

    比起一起死，還是想要一起活。

    隻要活著，這一輩子就還有見麵的可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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