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豫北盯著床上的人一直看一直看，最後看得眼睛生疼，眼淚都流下來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真的心痛了，真的傷到了，怎麽會不流淚呢？

    人心都是肉長的啊，每個人都是能夠感覺到痛的啊。

    秦豫北慢慢地就在病床前蹲了下來，將殷沁的一隻手緊緊地握在手心，聲音沙啞且壓抑：“對不起，對不起……”

    出了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麽。

    失去一個孩子的痛，他不敢想象。

    他也不知道殷沁醒來後將會是什麽反應，她大概……永遠都不想再看到自己了吧。

    ……

    秦時回到家中，阿姨還在等她，體貼地問她餓不餓，要不要給她煮點東西吃。

    哪裏還有胃口。

    秦時擺擺手，一種從心底最深處迸發出來的無力感讓她一點力氣也沒有。

    “安安呢？”

    “睡著呢，今天特別乖。”

    聞言，秦時點點頭，心裏總算安慰一些。

    在樓下沙發坐了一陣，隨後回到樓上房間。

    原本孩子都是秦時自己帶的，可今晚秦時覺得特別累，就讓阿姨幫忙帶孩子。

    想和顧行年好好地說會兒話，不用害怕吵醒孩子。

    可真的坐在那裏，秦時卻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心裏百般滋味，思緒萬千，想要理出一個頭來，卻怎麽都理不出來。

    “阿年……”半晌之後，隻是這麽輕輕地叫了一聲，然後就沉默著，一直沉默。

    那晚秦時坐在床前，一直做到淩晨三點，身體真的吃不消了，她才回去睡覺。

    門合上，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忽然動了動手指。

    隻是，秦時那個時候已經離開了，也就沒看到他動了手指。

    ……

    第二天，殷沁一早就醒了，是被痛醒的。

    睜開眼睛，第一個看到的就是秦豫北。

    昨晚他一直守在這裏，沒有睡覺，甚至眼睛都沒合上過。

    殷沁一開始有些茫然，分不清自己在哪裏，也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和秦豫北在一起。

    隻是愣了一會兒之後，昨晚所有的記憶就一點一點地回來了。

    殷沁的臉，頓時比剛醒的那個時候，還要更加蒼白一些。

    秦豫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要不是他的眼珠子還會轉動，幾乎都要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一尊雕塑。

    殷沁盯著他，目光越來越冷，直至最後沒有一點溫度。她問：“現在你滿意了嗎？”

    你的親生骨肉，終於在你的蠻橫殘忍下，化成了一灘血水。

    秦豫北心痛難忍，呼吸凝滯，身體裏有股氣在到處亂竄，撞到哪裏，哪裏就痛。

    他張口想要說話，隻是聲音都還沒發出來，殷沁就說：“出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

    “你給我的傷害，難道還不夠多嗎？秦豫北，是不是真的要把我逼死，你才開心？”

    當然不是。

    怎麽舍得逼死你，怎麽舍得……

    秦豫北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多殷沁訴說，可殷沁的表情和眼神實在太冷了，冷得讓他覺得自己說什麽都錯，倒不如……還真的什麽都不要說才好。

    他隻猶豫了一會兒，殷沁忽然就大發脾氣，抓起枕頭就扔了過來，並且大聲喊道：“為什麽你就是不肯放過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秦豫北，你混蛋！！”

    不管抓到什麽，殷沁都往秦豫北的身上扔去。

    床頭櫃上放著個昨晚秦豫北喝過水的杯子，殷沁抓起來的時候想也沒想，直接就砸在了秦豫北的頭上。

    玻璃破碎的聲音清脆又刺耳，同時也拉回了殷沁的理智。

    秦豫北滿臉都是刺目的鮮血，頭上被杯子砸破了一大塊，傷口處還在不斷地往下流血。

    殷沁愣了愣，心尖上不由得發緊。

    可是經過昨晚之後，她再也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去關心秦豫北，緊張他好不好。

    她隻是用著更加冷清、更加絕情的眼神盯著秦豫北，仿佛在看著一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一般。

    秦豫北什麽都沒說，也沒去管自己臉上的血，他隻是好聲好氣地對殷沁說：“你不想看見我，那我走就是了，你不要生氣，也不要亂動，你需要好好休息。”

    “滾！”

    秦豫北轉身，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破碎的那顆心上，那麽痛，卻喊不出聲。

    殷沁盯著他的背影，看他一步步離開病房，心口亦是痛得不能呼吸。

    剛剛冷靜下來之後她就注意到秦豫北的手了，昨晚的傷口沒有包紮過，血雖然已經止住了，但是看去一塌糊塗，慘不忍睹。

    然而，比起他所受的這些皮外傷，自己難道比他傷得輕嗎？

    殷沁低下頭，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的一隻手，也慢慢移動，放在小腹處。

    在昨晚之前，那裏存在著一個生命，和自己同呼吸，共命運。

    盡管未曾謀麵，也不知ta是男是女，可自己卻拚了命地想要保護ta，想要ta平安來到這個世上。

    盡管，ta可能從一出生就沒有爸爸。

    殷沁甚至想好了一切，準備在孩子出生之前找個願意接納自己的男人嫁掉，從此隱姓埋名，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此生不能和最愛的人相守到老，但至少……自己的生命中，有他的骨肉相伴，直到自己離開這個世界。

    也許這樣的決定很自私很殘忍，可殷沁就是一心一意想要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

    隻是想象中美好的一切，在秦豫北的瘋狂之下，以摧枯拉朽的姿態轟然倒塌。

    殷沁的眼中開始有眼淚掉下來，一顆接著一顆，滴在雪白的被子上。很快，被子就濕了一大塊。

    人，隻有在痛到絕望的時候，才會哭不出聲來。

    對殷沁來說，現在就是最絕望的時刻。

    不想回憶過去，也看不到未來，她的整個世界，隻有黑暗，找不出一絲光明。

    ……

    秦豫北從病房出來之後，沒有坐電梯，而是一步一步從樓梯走下去的。

    到了醫院大堂，眾人看到他的樣子，紛紛被嚇到。

    有人去叫來了護士，剛好是昨晚想要給他處理手上傷口的那一個。

    一看是他，而且頭上還多了那麽個大的一個傷口，護士頓時驚得臉色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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