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白無故又被花靈蕊奚落一頓，唐一凡耷拉著腦袋說，“我現在的確是沒什麽用處，不用你提醒也知道。可是這不代表以後我也沒用！實話跟你說吧，其實這兩天我覺得身體還是有一點兒變化的，每天睡醒之後都覺得四肢熱乎乎的，有使不完的力氣，而且就算是在晚上，我也能看清楚五十米以內的所有東西！”他越說越有底氣，越說越得意，仿佛已經看見在不久的將來就能和方策他們一樣神通廣大了。沒想到花靈蕊撇了撇嘴，不屑的說，“你說的這些呀，不過都是最基礎的東西，方哥哥他們天生就具備了，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以後好玩的東西還多著呢，你呀，就慢慢兒學著吧！”

    得到確切消息的方策已經開始準備去看看章華這個神秘的弟弟——章青了。他想要接近一個普通人而不被發現是件很容易的事兒，但直覺告訴方策，這個章青絕對沒有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無論是從他出現的時機，還是對莫然飲食習慣的了解，都下了不少的功夫。最關鍵的是，他下手的時間實在是太巧了。

    章華的案子已經了結，莫然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在看起來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章青悄然潛伏在莫然的身邊，並且在仁傑客棧注意到莫然之後，悄無聲息的下毒，讓多有人都措手不及，這樣的對手才能引起方策的興趣來。

    為了謹慎起見，方策提前施術將身體所有的氣息隱去，即便有人走在他身邊，即便有人能看到他，也會覺得是個不折不扣的活死人。做完這一切，方策才打開通往關押章青房間的“虛空之門”，小心翼翼的邁步走了進去。

    此時的章青獨自被關在一個房間裏，他整個人蜷縮起來，睡在角落裏的單人床上，這種近似於嬰兒在母體中的動作是很沒有安全感的表現，但在方策看來，他是故意做出這種假象給人看的。鐵門外忽然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來回走動著。方策的目光緊盯著床上的章青，隻見他的身體依然保持那個姿勢，可是裸露在外的右耳卻幾不可見的動了動，似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聽覺上。

    方策忍不住冷笑，竟然每時每刻都在保持高度警惕，這個章青絕對不能小覷。方策看準位置，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就在這時，鐵門“咣當”一聲被人打開，一個身穿警服卻帶著一頂黑色運動帽的人走了進來。他把帽簷拉的很低，方策轉了個方向才看清那人的長相。

    這是一個大概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平凡的五官如果放在人群裏很難被認出來，方策不得不多看了他兩眼，避免以後走個對麵都認不出來。而在這人的身上，方策似乎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可是就在這時候，那人開口了，“章青！你還有心思睡覺，真不知道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怎麽能睡的著，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兒殺了十幾個人！”

    大概所有的警察看到殺人犯時都會忍不住嘮叨兩句，可是章青卻懶懶的連眼睛也沒睜一下的說，“他們都該死，那裏關著的都是人渣！”這中漫不經心又極具人心攻擊的回答，徹底激怒了那個警察，他忽然咆哮著衝上來，一邊揮拳打在章青的身上，一邊怒吼道，“你還說別人是人渣，你自己才是最大的人渣！”

    那拳頭有力的打在章青的身上，方策幾乎能聽到骨頭受了重力後的摩擦聲。躺在床上的章青除了悶哼一聲之外，連反抗也不願意。可是方策卻看到，隨著那人的拳頭不斷落下，一個小小的紙團悄聲無息的塞在了章青的口袋裏！

    這個動作做的非常小心謹慎，隻要方策眨個眼就會錯過。可是同時也表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章青在整個事件中不是小蝦米，反而是一條隱藏的很好的大魚。“施暴”還在繼續，章青在拿到那張紙條之後突然拚命掙紮著叫了起來，“救命啊，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他的喊聲像是一聲驚雷般引起了外麵許多人的注意，淩亂而急促的腳步聲乍然響起，緊接著七八個人衝了進來，因為速度太快，還有兩個人一起擠在了門口，看的方策忍不住笑了出來。打人的警察迅速被拉開，拖了出去，有人開始檢查章青受傷的狀況。方策看到，擼起了的袖子和褲腿下麵已經出現大片大片的淤青，有些皮膚比較薄的地方已經出現了撕裂傷，滲出了絲絲血跡。

    為了迷惑人，他們的確下了功夫，甚至不惜演一出“周瑜打黃蓋”的戲，但當這場鬧劇結束，所有人都退出去，鐵門再次關閉，將所有的噪雜阻擋在外麵的時候，躺在床上的章青終於有所動作了。他微微側身，將手自然而然的伸進口袋裏，卻並沒有急著拿出來，而是悄悄的摸索著，然後將手放回了原位。

    奇怪的是這次方策看到，他的手掌是攤開的，空空的，什麽也沒有。難道他不用看那張紙條上究竟寫了什麽嗎？又或者，紙條上的字像盲文一樣，隻需要手指尖的觸感就能摸出上麵寫了什麽。真的會這麽簡單嗎？方策在心裏不止一遍的問著自己，可是有那麽一瞬間，他似乎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將目光緊緊鎖定在章青身上，愣愣的出神。

    而此時此刻的章青好像又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中，除了一起一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是個活人外，看不出任何的變化。可就在方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問題的時候，章青忽然動了，他身體的各個部位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顫抖，方策注意到，抖的最厲害的是他的胳膊。

    是剛才被打的疼痛難忍還是開始害怕殺人後帶來的後果呢？這個念頭隻在方策的腦海裏閃過，就立刻被他否決了。那到底還有什麽原因呢？方策目光一刻也不敢從章青的胳膊上離開，他看到，章青的胳膊正在慢慢的向上挪動，似乎在猶豫什麽，害怕什麽，也在否定什麽。那種動作很慢很慢，仿佛每一秒都過成了一個世紀，方策冷眼旁觀，不再思考他到底要做什麽，而是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此時此刻，緊閉雙眼的章青正經曆著他人生中最艱難的抉擇，身體的顫抖他根本感覺不到，卻能清楚的聽見牙齒緊緊咬合在一起時發出的“咯吱咯吱”駭人的聲響。冷汗開始從頭發根部冒了出來，快速的匯合在一起，貼著他的皮膚滑下來。可胳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手部漸漸靠近他的麵部，方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忽然大喊一聲，“不要！”

    但方策憑空出現的呼喊聲隻讓章華渾身哆嗦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慢，那根在紙條上摸索了很久的食指，機械的伸進了嘴裏，章華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狂笑著坐了起來，伸出手在空氣中亂抓著，想要抓住什麽，卻終究痛苦的倒了下去，抽搐幾下，嘴角流出白沫後終於脖子一歪，停止了呼吸。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方策即便想阻止也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看著章華死在麵前，方策倉皇失措的“虛空畫門”迅速離開了，一顆被廢棄的棋子身上是查不出更多的線索的，他現在要弄清楚的是，究竟是什麽人來給他送的那張沾有劇毒的紙條。

    能順利得到一手資料的自然非唐一凡莫屬，他接到方策的指示之後快速趕回局裏，可是那邊竟然還一片安靜，什麽也沒有發現。唐一凡有點兒發愁了，如果自己大吵大鬧起來說章青出了事兒，一定會被人懷疑，然後順理成章的列為第一嫌疑人。可是這件投毒的案子並不歸他管，該怎麽巧妙的把話題繞到章青身上，然後把人引到那裏去呢？

    他正想著，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吃午飯的時間就快到了，如果有去給章青送飯，不就容易多了嗎？唐一凡這麽想著，故意摸著肚子問，“今天中午食堂有什麽好吃的啊，我還真有點兒餓了！”新來的小劉苦笑著說，“唐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食堂的王師傅就會那麽幾道菜，能有什麽新鮮的？何況每天去吃飯的人數時多時少，他老人家每頓就做那麽一點點，夠誰吃的啊，今天咱們還是老規矩，盒飯！”

    唐一凡笑道，“盒飯好，一葷兩素，有菜有肉有飯，也算營養搭配了！”小劉笑嗬嗬的說，“今天中午的菜還不錯，有紅燒肉！”兩人說話間，就有人提著兩個大塑料袋走了進來，原來是送外賣的到了。小劉殷勤的先拿了一盒遞給唐一凡，可是這時唐一凡正在盤算怎麽把給章青送飯的差事攬到自己身上。

    “小劉，那個，你去給章青送一下飯！”不知誰吆喝了一聲，小劉低著頭不高興的嘟囔著，“讓我給一個殺人犯送吃的，真是倒黴！”唐一凡一聽喜上心頭，連忙擺出一副很理解的樣子拍拍小劉的肩膀說，“你是新來的，難免受欺負。算了，還是我幫你去吧，唉，那個章青關哪兒了？”

    小劉不好意思的推辭一番，看唐一凡是真心實意的要幫忙，指了指走廊的盡頭說，“就那間，唐哥，你給他放下就行，那小子軟硬不吃，倔的很！”唐一凡答應一聲，拿了盒飯就往那邊走過去。

    這是唐一凡第一次在知道事情結果而假裝不知道的情況下一步一步的往前，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當他站在鐵門外，透過欄杆可以看到章華的時候，他甚至覺得心髒漏跳了一拍。可是唐一凡還不得不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板著臉走了進去，顫抖著將盒飯放在桌子上，大聲對著已經沒有呼吸的章華說，“起來，吃飯了，別裝死！”

    他深吸一口氣，滿臉不高興的走到床邊，很做作的使勁兒晃了章青兩下，然後像忽然發現了什麽一樣，失聲叫了起來，“來人，快來人，章青出事兒了！”他的聲音裏帶著真實的驚恐，小劉第一個跑了進來，邊跑邊問，“唐哥，怎麽了，是不是這小子不老實了，看我怎麽收拾他！”

    可是小劉衝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唐一凡愣愣的站在床邊，而章青依然躺在床上，動也不動。這下小劉來了氣，一把抓住章青的衣領把他翻了過來，嘴裏罵道，“你怎麽這麽大譜，唐哥可是……”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堵在了嗓子眼兒裏，雖然剛調過來不久，但是經驗告訴小劉，章青死了。

    “怎麽，怎麽會這樣？”小劉嚇得臉色發白，聲音發抖，如果不是外麵的同事都一窩蜂的趕了過來，他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唐一凡一把抓住他問，“這到底是怎麽會事兒，他吃過什麽喝過什麽，接觸過什麽，誰來看過他？”雖然唐一凡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還是不得不一本正經的問了這麽多問題，把小劉一下子問蒙了。

    “沒，沒什麽啊！自從他被送過來之後，連杯水也沒給他喝過。而且證據已經確鑿，本來打算沉一沉再審他的，所以，所以一直關在這兒，沒有跟誰接觸過啊！”小劉一頭的霧水，話都說不利索了。可是有人提醒他說，“不對吧，剛才誰好像來看過他，而且還發生了爭吵，動了手呢！”

    “誰？是誰？”唐一凡眼前一亮，這才是他來的關鍵，那個給章青送紙條的人到底是誰！可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有人說，“那人很眼生，似乎不是咱們的人，可是他也穿著一身警服，就算站在我們中間也不會顯眼！”小劉說，“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插曲呢？”那人說，“你那時候正好去廁所了，所以沒看見，章青可被打的不輕，身上都出血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的沒個頭緒。唐一凡當機立斷，“現在所有人都退出去，不要碰這裏的任何東西，讓法醫過來勘察一下，看能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還有，小劉，你去看一下監控錄像，看能不能找到那個接觸過章青的人！”

    大家馬上按照唐一凡的指示各自去辦，隻有小劉急的亂轉，“唐哥，你說誰這麽缺德啊，我才接手這個案子，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這，這可怎麽辦啊？”唐一凡安慰他說，“別急，別急，不管怎麽樣，這事兒讓我趕上了，就一定會幫你查個水落石出！”小劉感激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連忙和唐一凡一起走進了監控室，調出了那個時段的錄像。

    兩人看到，果然有一個身穿警服頭戴運動帽的人走進了關押章青的房間，讓人不解的是，他走到探頭下的時候竟然揚起了臉，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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