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好幾口氣，方策才緩過神來，他知道此地再不能久留了，於是強自鎮定的扯了扯花靈蕊，又拉上何紫萱，帶著昏迷者的唐一凡，十分狼狽的回到了別墅裏。

    客廳明亮的燈光並沒有舒緩方策晦暗的心情，許多不光彩的“第一次”都一股腦兒的在今天晚上出現了。第一次做“強盜”，第一次分不清真實和幻境，第一次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從自己麵前消失而束手無策，第一次失魂落魄，第一次狼狽不堪。

    他越想越憋屈，忍不住狠狠的一拳砸在沙發上，卻覺得心裏的怒火燒的更旺了。何紫萱知道這事兒讓他心裏很不舒服，連忙端了一杯方策平時愛喝的咖啡放在他麵前，一邊替他揉著肩膀一邊安慰他說，“方哥，這事兒吧，是我爸太心急了，既然是好東西，肯定不是那麽容易到手的！那老頭兒也真是的，人也不多派幾個，小五不就閑著呢嗎，讓他來幫幫忙也是好的啊！”

    “嫂子，你就放過我方大哥吧，就小五那飯量，看的我都害怕！他多來兩次，別說是方大哥，就是億萬富翁都得哆嗦呀！”唐一凡揉著眼從沙發上坐起來。他一直都昏昏沉沉的，連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才醒來就聽到何紫萱說讓嘵悟來幫忙。

    “什麽嫂子，不許亂叫！”何紫萱紅著臉阻止他，卻偷眼看了一眼方策臉上的表情。方策正靠在沙發上，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攥成拳頭放在膝蓋上，還沉浸在挫敗的情緒當中。唐一凡傻乎乎的湊了過去，捅了捅他問，“方大哥，怎麽了，東西在哪兒呢，給我看看唄？”

    一旁的花靈蕊拚命衝他使眼色，還是沒能阻止他。方策臉色陰鬱的能滴出水來，他轉頭看了唐一凡一眼，硬生生把那口氣咽了下去。何紫萱連忙把唐一凡拉進廚房，小聲對他說，“你不知道，你昏過去之後我們也遇到了點兒麻煩。本來方哥就不願意做這種明搶明奪的事情，偏偏我爸非得讓他把翡翠葫蘆帶回去。沒辦法，隻好從那個傻子手裏搶……那個拿過來，可是沒想到，那個小磊竟然和翡翠葫蘆一起，憑空消失了！”

    “呦！”唐一凡驚的捂住了嘴，偷摸從門口朝方策那邊看了一眼，一驚一乍的對何紫萱說，“我的媽呀，合著我剛才那些話全都捅了他的肺管子？我說靈蕊一個勁兒的衝我使眼色呢。方大哥好涵養，就這麽著都沒衝我發脾氣，要換個人，打我都是輕的了！”唐一凡是由衷的佩服方策，可是何紫萱卻長歎一口氣，滿心擔憂的說，“這事兒可怎麽是好，他可從來沒受過這麽大的打擊啊！”

    似乎有一片陰霾籠罩在別墅之上，讓每個人都壓抑的喘不過氣來。就在這時，唐一凡的突兀的響了起來，打破了那份寧靜。他連忙接起來，隻聽了幾句，臉上就變了色，電話那頭的小李告訴他，有兩個人到局裏報案，說自己遇到了鬼，還有兩個人被殺了。本來是很普通的案子，可是當唐一凡聽到他們兩個的名字時，頓覺一陣不妙。

    “方大哥，盧迪和那個虎哥去報案了，你看這事兒怎麽辦？”唐一凡覺得棘手的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會胡說八道些什麽，如果攪亂了他的計劃，那就大事不妙了。方策看出了他的焦慮，反倒安慰他說，“別擔心，他們是不會把翡翠葫蘆的事兒說出來的，畢竟那是違法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唐一凡頓時豁然開朗，他眉開眼笑的奉承道，“還是方大哥有見識，我量那兩個混蛋也不敢亂說，那我先過去了，看看他們要怎麽解釋這件事！”方策囑咐他道，“一定要把他們的底細摸清楚，要找回翡翠葫蘆和那個小磊，全靠你了！”

    頭一次被委以重任，唐一凡也嚴肅了起來，他“啪”的立正，衝方策敬個禮說，“你就放心吧，要是連這麽點兒事兒也弄不明白，我也不配在客棧裏待下去了！”

    一進局裏的大門，唐一凡就看見那輛破舊的麵包車和白色的suv並排停在一起，看來那兩個人是冷靜過後，又思考了對策才來的。唐一凡在心裏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背著手走了進去。辦公室裏的人圍成了一圈，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討論什麽。唐一凡擠了進去，卻看到盧迪正坐在中間，唾沫星子橫飛的白呼著。

    “你們是不知道啊，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正是夜黑風高殺人夜，我把麵包車停在河邊，就覺得脖子後麵冷颼颼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後麵飄過來，又飄過去，又飄過來，又飄過去。我嚇得呀，根本不敢回頭，人家不是說嘛，男人肩膀上有兩盞陽火，一回頭就吹滅了。所以我就偷偷的借著車外的月光，從後視鏡喵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呀……”他說的聲情並茂，好幾個人都被他唬住了。唐一凡實在看不下去，冷冷的冒出一句，“你大半夜到河邊幹嘛去了？”

    講的正興起，突然被人打斷，盧迪還來了脾氣，他不耐煩的揮揮手說，“誰也這是，還想不想聽了，再這樣我可不說了啊！”他根本沒正眼去看是什麽人打斷了自己，離他最近的小李瞪了他一眼，大聲道，“說什麽呢，趕緊起來，這是唐一凡唐警官！”

    盧迪轉過頭來，卻看到一個黑臉大漢不滿的瞪著自己。他混跡多年，看人臉色的事還是熟的很。一見這些警察對唐一凡都恭恭敬敬的，就知道他是管事兒的人，又見他對自己沒什麽好臉色，連忙站起來，一個九十度鞠躬，主動去握唐一凡的手，嘴上卻虛偽的說道，“哎呀，唐警官，久聞大名啊！我早就聽說唐警官那是奮不顧身，光明磊落，仗義執言，大公無私……”

    “得了，你再誇我都要上天了！”唐一凡最煩這種恭維，一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盧迪身子一歪，臉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了。唐一凡對小李說，“馬上準備審訊室！”小李答應一聲立刻去辦，盧迪的臉色一白，結結巴巴的問，“不，不是，我是報案人，怎麽能把我帶審訊室去呢？還，還有，那個虎哥呢，虎哥？”

    有人走過來衝他諷刺一笑說，“你的那個虎哥可什麽都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唐一凡做個“請”的姿勢說，“走吧，看你還挺能說的，咱們就換個地方好好的聊聊！”

    做為局子裏的常客，盧迪可深知這裏麵的門道，聽唐一凡這麽說，血都涼了。他不自然的把手插進口袋裏，極力掩飾自己的心虛，可踉蹌的腳步還是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這些，唐一凡全都看在了眼裏。

    審訊室裏氣氛是嚴肅的，盧迪一坐上那把椅子，反而鎮定了下來。他淡定的看著端著大玻璃罐子吸溜吸溜喝著茶水的唐一凡，堅持不開口，因為他覺得這種時候誰先開口，誰就輸了。可是唐一凡不管這些，喝夠了水，看也不看盧迪一眼的問，“說說吧，怎麽回事兒啊？”

    盧迪心裏一鬆，剛才那貧嘴貧舌的勁兒又上來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連比帶劃的說，“唐警官，昨天晚上啊，我在一個小河邊，就把車停那兒了，你猜怎麽著？我見鬼了，真的見鬼了！我親眼看到有鬼影瞟來飄去，然後虎哥帶著的兩個手下就莫名其妙的倒在地上，腦袋摔了個稀碎啊！那場景，真是慘不忍睹！您說說，要是沒鬼，人好好的站在那兒，能一個跟頭摔在地上把腦袋摔碎嗎？”

    他說的一本正經，唐一凡卻聽的一陣糊塗，那兩個保鏢死了，是什麽時候的事兒，自己怎麽不知道呢？可是他也從盧迪的話中找到了漏洞，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問道，“那你就先來跟我說說，你大晚上的去河邊兒幹什麽，為什麽是和那個虎哥一起去的，他還帶了兩個手下，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

    在來這裏之前，盧迪已經和虎哥說好，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他們是去河邊燒烤的，於是他就照著約定好的說了出來，“我們都是朋友，這不想著去河邊燒烤嘛，喝喝酒吃點兒串。唐警官，這有問題嗎？”

    唐一凡嗬嗬一笑，立馬衝門外大聲叫道，“小李，進來！”門應聲而開，唐一凡說，“你現在就去檢查他們的車裏有沒有帶燒烤架，木炭，肉串和調料一類的東西，看完馬上告訴我！”一聽這話，盧迪的心猛的一沉，暗叫一聲不好。自己真是昏了頭，以為這個借口能蒙混過關，誰知道碰上個難纏的警察，早知道這樣，來的路上買些現成的肉串也好啊。

    趁小李去查看的功夫，唐一凡又問，“你們是幾點到達河邊的，一共幾個人，都有誰？”盧迪耷拉著腦袋說，“我們去的時候大概晚上，晚上十點，有我，虎哥，他的兩個保鏢，還有……”盧迪想到小磊，卻猛的停住了。

    他和虎哥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方策他們走後的一個多小時了，那時候月亮掛在天空，照的地上一片慘白。他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振作起來，可是車裏隻有他和虎哥兩個人，小磊已經不見蹤影了。那時候他第一個想法是，小磊先醒了，自己開了車門，不知道去哪兒玩兒了。想到小磊，盧迪就記起在自己昏迷之前，是讓他把翡翠葫蘆拿出來交給虎哥的，可是那時候翡翠葫蘆應該是在自己手裏啊！

    盧迪一陣亂摸，甚至連虎哥身上也翻了一遍，根本沒有半點兒翡翠葫蘆的蹤跡，他當時就呆住了。等他下車看到那兩個保鏢的慘狀，更是嚇得三魂沒了七魄，跌跌撞撞的跑回車裏，沒命的把虎哥搖醒，這才商量出了報案的對策，一來可以不用承擔人命官司，二來沒準兒還能順藤摸瓜，找到小磊和翡翠葫蘆的下落。隻可惜主意是好主意，卻用錯了地方。

    幾分鍾之後，小李回來了，他湊到唐一凡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唐一凡衝著盧迪冷笑一聲說，“這回你還有什麽可說的，你們就是這麽去燒烤的？難道是想自己撿點兒柴火，再打兩隻兔子，像古人一樣鑽木取火來燒烤？”盧迪小雞啄米般的點著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說，“唐警官您英明，就是這麽個意思，！”

    “啪！”唐一凡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盧迪罵道，“你是不是把別人都當傻子了？還好意思舔著臉說就是這麽回事兒，那你給我解釋解釋，虎哥車裏一皮箱的錢是怎麽回事兒，難道你們跑去那種地方還要買什麽奢侈品嗎？”這回盧迪是真的沒了底氣，他坐在那兒一言不發，準備頑抗到底。

    唐一凡冷哼一聲說，“你以為不說話就完了，等把那兩具屍體送回來就知道怎麽回事兒了，沒準兒就是你們殺了人故意賊喊捉賊呢！”盧迪一聽這話頓時急了，捶胸頓足的發誓說，“唐警官，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可真沒殺人，要是殺了人，我全家不得好死，就是死了也下十八層地獄啊！”

    他越說越害怕，哭天抹淚的為自己喊冤叫屈，唐一凡被他鬧的頭疼，和小李走出了審訊室，站在走廊裏透透氣。他問，“這案子你怎麽看？”小李說，“這盧迪啊，嘴裏沒一句真話，我看這事兒八成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殺了人又裝好人來報案，試圖混淆咱們的視聽，想要蒙混過關！”

    可是唐一凡卻說，“也不一定，那個虎哥怎麽說？”小李樂了，“那個虎哥真是個熊蛋，一到這兒就又昏了過去，到現在還沒醒呢。唐哥，你要去看看嗎？”唐一凡點點頭，跟著小李來到休息室。

    長椅上的虎哥正昏昏沉沉的睡著，一張臉扭曲的不成樣子，似乎在睡夢中也感受到了極大的不安。唐一凡走過去，輕輕拍了他兩下，虎哥沒有任何反應。唐一凡加大力氣，還是沒什麽效果。他示意小李拿杯涼水過來，小李知道他要做什麽，幹脆弄了個臉盆過來。

    一抔涼水澆在虎哥的臉上，他激靈靈的抽搐兩下，猛的驚醒過來，一頭撞在了唐一凡身上，不管不顧的喊了起來，“別來找我，不是我幹的，真的不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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