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偷鍋少年有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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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群英!
話分兩頭,各表一支。卻說宋州碭山縣午溝裏有個書生名叫朱誠,人送外號“朱五經”,屢考科舉不中,開了個私塾謀生。後娶王氏為妻,生有三子,長子朱昱,次子朱存,三子朱溫。
傳說朱溫出生那天晚上,天顯異象,“所居廬舍之上,赤氣上騰”,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一片紅光。鄰居以為朱家失火了,紛紛提著水桶,端著臉盆,趕來救火。那知廬舍儼然,並沒有甚麽煙焰,隻有呱呱的嬰孩聲,喧達戶外。大家越加驚異,詢問朱家近鄰。但說朱家新生一個孩兒,此外毫無怪異。大家喧嚷道“我等明明見有紅光,為何到了此地,反無光焰。莫非此兒生後,將來要發大跡,所以有此異征哩!”
一世梟雄,降生僻地,鬧得人家驚擾,已見氣象不凡。三、五歲時候,恰也沒甚奇慧,隻喜歡弄棒使棍,慣與鄰兒吵鬧。次兄存與溫相似,也是個淘氣人物,父母屢次訓責,終不肯改。隻有長兄全昱,生性忠厚,待人有禮,頗有乃父家風。
朱誠嚐語族裏道“我生平熟讀五經,賴此糊口。所生三兒,惟全昱尚有些相似;存與溫統是不肖,不知我家將來如何結局哩!”
既而三子逐漸長大,食口增多,朱五經所入館金,不敷家用,免不得抑鬱成疾,竟致謝世。身後四壁蕭條,連喪費都無從湊集,還虧親族鄰裏,各有饋贈,才得草草槁葬。但是一母三子,坐食孤幃,叫他如何存活?不得已投往蕭縣,傭食富人劉崇家。母為傭媼,三子為傭工。誰曾想三人中惟有老大朱昱勤於勞作,老實本分;而朱存、朱溫倆兄弟則遊手好閑,惹事生非。每次朱存、朱溫在外麵惹下是非,劉崇對他們非打即罵,但兩人始終沒有改過。
劉崇嚐責朱溫道“朱阿三,你平時好說大話,無所不能,其實是一無所能!試想汝傭我家,何田是汝耕作,何園是汝灌溉?”
溫接口道“市井鄙夫,徒知耕稼,哪裏知道男兒壯誌?我怎麽可能長期做你的傭人呢?”
劉崇聽他出言挺撞,禁不住怒氣直衝,就便取了一杖,向溫擊去。溫不慌不忙,雙手把杖奪住,折作兩段!崇益怒,入內去覓大杖。適為崇母所見,驚問何因。劉崇說要打死朱阿三!崇母忙阻住道“打不得,打不得,你不要輕視阿三。他將來了不得哩。”
看官!你道崇母何故看重朱溫?原來朱溫到劉家時,還不過十四五歲,夜間熟寐時,忽發響聲。崇母驚起探視,見朱溫睡榻上麵,有赤蛇蟠住,鱗甲森森,光芒閃閃,嚇得崇母毛發直豎,一聲大呼,驚醒朱溫,那赤蛇竟然不見了事見《舊五代史》,並非捏造。。嗣是崇母知溫為異人,格外優待,當做自己兒孫一般,且嚐誡家人道“朱阿三不是凡兒,汝等休得侮弄!”
家人似信非信,或笑崇母老悖。劉崇尚知孝親,因老母禁令責溫,到也罷手。溫複得安居劉家,但朱溫始終無賴,至年已及冠,還是初性不改,時常闖禍。一日,朱溫在外與人賭博輸了錢,為還賭債,晚上跑到劉家柴房偷走了他家燒飯的鐵鍋,恰被管家發現告發。劉崇帶五六個家丁連夜將朱溫抓回,繩捆索綁押於柴房之內痛打!劉崇罵道“朱三,我劉家待你一家不薄,衣食供給;而汝不思本份,平日裏惹事生非,欺淩鄉鄰,今日裏偷鍋又是為何?”
朱溫答道“今日賭錢輸光,借一口舊鍋賣錢還債,日後發跡還你十口新鍋。”
“呸!”劉崇大罵“好個黃口小兒,我要你十口新鍋幹嗎?打!”
幾個家丁皮鞭相待,朱溫忍痛大呼“大丈夫當立功名於四方,老爺放我遠去,日後我與你同坐一字並肩王!”
劉崇氣得兩眼發直,怒言“如此瘋癲,餓他三日,看他奈何。”遂將朱溫禁於小房之中。
雖然劉崇恨朱溫四處撒野,但是崇母對其頗為疼愛,老夫人見朱溫高大魁梧,聰明機敏,常懷大誌,心中多生憐憫。每逢劉崇責打,老夫人必然攔護,常言“此子非比尋常,氣宇軒昂,不堪平庸,日後定能有些出息。”劉崇自然不信,但朱溫銘記於心,暗誓他日功成名就,定報老夫人垂愛之恩。
話說朱溫之母王氏得知朱溫又闖禍後,便到劉老夫人處求情,劉老夫人聞之即帶王夫人去找劉崇,時值劉崇打完朱溫正欲將其鎖於柴房。劉夫人問道“今日責打朱溫又是為何?”
劉崇怒道“此子今日之過非同以往,欲偷家中鐵鍋變賣以還賭債。”
劉老夫人曰“若隻為此鍋,就且先放過此子,何故因一口舊鍋動怒。”
劉崇言“母親不知,如此招惹禍端,何時有完?”
崇母因戒朱溫道“汝年已長成,不該這般撒頑,如或不願耕作,試問汝將何為?”
溫答道“平生所喜,隻是騎射。不若與我弓箭,到崇山峻嶺旁,獵些野味,與主人充庖,卻是不致辱命。”
崇母道“這也使得,但不要去射平民!”
溫拱手道“這個自然,當謹遵慈教!”
崇母乃去尋取舊時弓箭,給了朱溫。溫母亦再三叮嚀,切勿惹禍。
溫總算聽命,每日往逐野獸,就使善走如鹿,也能徒步追取,手到擒來。劉家庖廚,逐日充牣,劉崇喜他有能。溫兄存也覺技癢,願隨弟同去打獵,也向崇討了一張弓,幾枝箭,與溫同去逐鹿。朝出暮歸,無一空手時候,兩人不以為勞,反覺得逍遙自在。
一日逐至宋州郊外,豔陽天氣,春光明媚,正是賞心悅目的佳景。溫正遙望景色,忽見有兵役數百人,擁著香車二乘,向前行去,他不覺觸動癡情,亟往追趕。存亦隨與俱行,曲折間繞入山麓,從綠樹濃蔭中,露出紅牆一角,再轉幾彎,始得見一大禪林。那兩乘香車,已經停住,由婢媼扶出二人。一個是半老婦人,舉止大方,卻有宦家氣象;一個是青年閨秀,年齡不過十七八歲,生得儀容秀雅,亭亭玉立,眉宇間更露出一種英氣,不似小家兒女扭扭捏捏,靦靦腆腆。溫料是母女入寺拈香,待他們聯步進殿,也放膽隨了進去。至母女拜過如來,參過羅漢,由主客僧導入客堂,溫三腳兩步,走至該女麵前,仔細端詳,確是絕世美人,迥殊凡豔。勉強按定了神,讓她過去。該女隨母步入客室,稍為休息,便喚兵役伺候,穩步出寺,連袂上車,飛也似的去了。溫隨至寺外,複入寺問明主客僧,才知所見母女,年大的是宋州刺史張蕤妻,年輕的便是張蕤女兒。溫驚寤道“張蕤麽?他原是碭山富室,與我等正是同鄉,他現在還做宋州刺史嗎?”
主客僧答道“聞他也將要卸任了。
溫乃偕兄出寺,路中語存道“二哥!你可聞阿父在日,談過漢光武故事麽?”
存問何事,溫答道“漢光武未做皇帝時,嚐自歎道為官當做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後來果如所願。今日所見張氏女,恐當日的陰麗華,也不過似此罷了。你道我等配做漢光武否?”存笑道“癩蝦蟆想吃天鵝肉,真是不自量力!”
溫奮然道“時勢造英雄,想劉秀當日,有何官爵,有何財產?後來平地升天,做了皇帝,娶得陰麗華為皇後。他能做皇帝娶美女,為什麽我不能呢?”
朱存笑語道“你可謂癡極了!想你我寄人籬下,能圖個溫飽已算幸事,還想什麽嬌妻美妾!就是照你的妄想,也須要有些依靠,平白無故能成大事麽?
朱溫也不與他爭辯,不過心裏已是下定決心,今生今世非娶張氏不可!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