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甥舅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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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代群英!
    卻說趙匡胤見大王去了,哈哈笑道“這等狗賊,虧他自稱什麽大王,一些本領也無,還在人前誇口賣弄精神。”說罷離開“千家店”往前又走。
    行有半日,卻見路北有座大房子,那朱紅門楣極其軒昂,如衙門相似,卻又緊閉無人。匡胤走上前去敲門,隻聽得一聲響,兩扇大門打開,門裏立著一個白發婆婆,見了匡胤,把周身上下不住地看,叫道“相公,你敢是喝了酒來的麽?”匡胤道“飯都沒吃,哪裏有得酒喝?”婆婆道“既未喝酒,為何麵目如此般紅?”匡胤道“我生來麵紅,與酒何幹?”那婆婆又問道“相公,你既從東而來,東京有一個像你一樣紅麵的人,名叫香孩兒,你可曾見過?”匡胤道“老婆婆!香孩兒就是在下,你認識他?”那婆婆偷眼細看,果然有點相似,於是拽住匡胤袍服叫聲“我的親外孫兒!你的親娘便是我的女兒,你生在夾馬營中,乳名叫作香孩兒。我與你母親相別之時你才七歲,至今十餘年杳無音信。不想你今日到此,未知有何緣故?。”
    匡胤聽了暗暗吃驚,不過又怕認錯,於是和顏問道“老人家,你既自稱外婆,可知我母親年庚幾何,生來容貌怎樣?”那婆婆聽了大笑道“你這小闖子,倒要盤起我來。我若不與你說明,隻道我是冒認,我且說與你聽你母親姓杜,辛酉年八月十五日子時出生,今年五十二歲,身長四尺九寸,生得鳳目柳眉,端莊穩重。這便是的確的明證,你去細想可對也不對?”匡胤聽得一字不差,連忙跪下道“姥姥,你果然是我的外祖母。我便是香孩兒趙匡胤。隻因在汴梁闖了大禍,逃至關西,正在無處投奔,不想鬼使神差的叩門相遇,真是天幸。我母親在家,也常掛念。我方才多有冒犯,望外祖母恕我無知。”那婆婆大喜道“這是不知不罪,休要掛懷。”忙把匡胤扶起。又見他生得體態雄偉,儀表冠冕,心下更加歡喜,道“我老人家這幾日聽得喜鵲連噪,正在尋思有何喜事,不想是外孫兒到來佳兆。”說罷扯了匡胤的手,領至後堂坐下,分付丫鬟看茶。
    茶罷,匡胤問道“姥姥在上,請問舅舅、舅母現在何處?”太太見問,兩眼汪汪說道“一言難盡。你原有兩個舅舅,不幸你大舅死在任上,隻剩下你二舅,名叫杜思雄,他仗著一身本事,專門為非作歹。前年領著老身來到此處,倚強壓弱,把人家管的禦果桃園奪在手中,讓你舅母照看;自己上太行山做了強盜,時常抬著狗肉,到那村坊鎮店之上敲詐鄉民,挨門排戶叫百姓出來抹穀,自己稱為抹穀大王“。
    匡胤聽了這等言語,心下不勝驚惶道“坑殺我也!怎麽這個抹穀大王,就是我的嫡親母舅?看桃園的醜陋女子想必就是舅母。方才打了這一頓,怎好再與他們相見?”一時輾轉躊躇懊悔無及。
    卻說匡胤誤打了舅母、舅舅,心裏正自懊惱。老太太不知就裏,隨便叫一個丫鬟出來,對她說道“你可往桃園去,請你主母回來,說有東京來的趙公子到此,請她回來相見。”丫鬟道“奶奶今日清晨回家,現在房內安歇。”太太道“既已回來,快去通報。”丫鬟答應一聲,走至內房報道“奶奶,東京城來了一位趙公子,就是太太的外孫,太太叫奶奶出來相見。”這婦人正在房內睡覺,聽見這話暗自思忖久聞東京有個外甥業已長大,今日到來禮宜相見。隻是昨日被那偷桃的賊打了一頓,現在鼻青眼腫殘破難堪,不過太太的話又不能不聽。隻得勉強起身,把些脂粉滿麵搽蓋。梳妝已畢,換上一套新衣,忍著身上的痛,慢慢地走出堂來。匡胤往裏一看,暗暗跌足道“壞了,壞了!果是我誤打了舅母,這事如何可解?”沒奈何走上前去,曲背躬腰叫聲“舅母大人在上,外甥趙匡胤拜見。”舅母還了禮,將眼往外一看,唬了一跳,往後倒退幾步,肚裏想道“這不是昨日在桃園裏打我的紅臉大漢麽?怎麽就是我家的外甥?舅母被外甥打了,羞也不羞?”轉回身來往裏就走。
    太太見了登時大怒道“這賤人卻也作怪!平日見了外人有許多說話;今日見了外甥反是這等小家子氣。待我親去問她是何緣故。”說罷要往裏走。匡胤一手攙住道“姥姥有所不知。我昨日誤入桃園,因見園內鮮桃生得異種,況在初冬覺得希奇,不問而取食了幾個。丫鬟看見報知舅母,舅母趕到跟前便打。那時我一則未曾會麵,不知她是長輩;二則我生平賤性,不肯下人,因此得罪了舅母,還望姥姥解勸則個。”太太聽了方才明白,叫道“外孫你且放心,這是從未識麵,一時得罪何妨?待我與你和解,你舅母自然不怪了。”
    說完來到後房,正見母夜叉獨坐床沿生氣,太太道“媳婦,方才外孫告訴我,昨日他從桃園經過,偶然見了鮮桃可愛,因此吃了幾個,你將鐵錘打他,也算倚大欺小量窄不容。不過兩人從未識麵,卻也怪你不得。自今與你辨明,便是一家人,長幼定分,再無多說。”母夜叉道“婆婆休聽一麵之詞,他昨日打了媳婦,倒說媳婦打他,婆婆不信,請看媳婦臉上傷痕。”說罷唾上唾沫,把臉上香粉紅脂一齊抹去。隻見她黃瓜一棱,茄子一搭,滿麵盡是青腫。太太看了也是暗笑,隻得說道“按理講起來,原算外甥不是。但你做舅母的,也有三分差錯,如今這事,兩下俱不知情,以後不必提起。快依我出去,我叫他與你請罪便了。”母夜叉不敢違忤,隻得跟到前堂,還把衣袖兒將臉遮掩。匡胤上前雙膝跪下,口稱“舅母大人,甥兒未睹尊顏,冒犯長上罪在當責,懇求海量饒恕則個。”母夜叉笑道“公子請起不必記懷。是我無眼多有失禮。”那太太在旁大喜,將匡胤扶起道“你們既已說明皆休記懷,都起來坐著。”
    說話之間已是黃昏時候。有丫鬟進來通報道“二爺回來了“。匡胤不敢與舅舅見麵,急忙躲到姥姥房中。
    杜思雄一見母夜叉,不由吃了一驚道“賢妻,你的麵目為何這等模樣?”母夜叉故意痛哭隻不答應。
    杜思雄又問道“賢妻,莫不是有人打了你麽?”母夜叉立起身來罵道“天殺的!都是你惹下禍根害我受打。”杜思雄驚問道“我惹下什麽禍根?倒要說個明白。”母夜叉道,“你打了婆婆外孫,乃是東京的趙公子,他尋上門來認了姥姥,哭哭啼啼告訴一遍。老人家痛的是外孫,見他被你打了,一時怒發抓不著你,先把我打了一頓出氣。”杜思雄聽了才知紅臉大漢乃是自己外甥,他打了我倒來說謊。母親聽了一麵之言,先把媳婦拿來出氣;若見了我更是動氣。
    杜思雄道“我今日下山去千家店上抹穀,有一個紅臉大漢自稱店主舅舅,把我的法製狗肉吃盡,一心要尋我是非。我即與他爭打起來。誰知他武藝高強力氣又大,我一時對他不過,反被他打了一頓。你若不信,可看我的麵目,卻也與你不相上下。他打了我,為何又跑到母親跟前講這謊話?真是惡人先告狀。不知母親現在哪裏?待我前去訴訴冤屈。”褚氏道“婆婆痛惜外孫打壞,現今氣倒在房裏。”
    杜思雄聽說隻是歎氣,提了燈籠來至母親房前。隻見房門緊閉寂靜無聲。杜思雄即忙高叫道“母親,孩兒回來了,請母親開了房門,孩兒有話。”太太故意答道“我知道你回來了,誰要你進來見我?”杜思雄道“母親且開門,孩兒有樁屈事特來告訴。”太太道“有什麽屈事?無非倚大欺小打了外甥。指望到我跟前要我說情,隻怕不穩。”杜思雄道“母親休要聽他說謊。”遂把下山抹穀,至王家店吃打,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太太道“哎喲!我起初隻道是母舅打了外甥,如今聽你說來,卻是外甥得罪了母舅,怪道這孩子不敢留宿,如今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杜思雄道“既是外甥也就罷了。他既然上門,母親也該留住幾日。他不知道我是舅舅,挨打我也不會怪他。”太太一聽開了房門,匡胤走出房來倒身下拜,叫聲“母舅大人,愚甥一時橫行得罪長上,今日至此,請母舅整治。”杜思雄剛剛說過不會怪罪,一時也不能出爾反爾。隻好上前扶起匡胤,道“賢甥不必過謙,是我不明,以致甥舅齟齬。今日相見實出望外。”遂命丫鬟張燈,便請太太、匡胤同至前堂。
    此時堂上燈燭輝煌,早見丫鬟送上酒席,至親四口同坐歡飲。褚氏道“我夫婦二人都已承教,足見賢甥英俊過人。”四人飲至四更才罷。杜思雄遂命丫鬟收拾書房,請匡胤安歇。
    次日吃過早飯,匡胤便欲告辭。杜思雄那裏肯放,說道“賢甥,你我至親,本當盤桓多日,何必見外,急欲辭行?”匡胤道“甥兒並非見外,隻恐安閑在此空費歲月,因此欲往鄴都投軍。”杜思雄見留不住,隻得整備酒筵送行。
    飲酒之間,匡胤執杯說道“愚甥有幾句迂言,願當奉告,望母舅擇取。”杜思雄道“賢甥有甚言語,便請即說。”匡胤道“甥聞良善者世所寶,者眾所棄。母舅雖係綠林聚義,這抹穀營生斷然莫做,替天行道才是良謀。但當聚兵積餉以待天時,若得皇詔招安,便可建功立業名垂竹帛。愚甥越分僭言,望母舅勿罪。”杜思雄聽了這等言語,心中大喜道“賢甥金玉良言,愚舅頓開茅塞,從此改過自新當歸正道。賢甥此去若得空閑,還望過來再圖會晤。”匡胤允諾。須臾席散,太太與褚氏都來相送。杜思雄手執兩封銀子送與匡胤;匡胤也不推辭,別了各位灑淚而去。正是
    從此雁音西嶺去,
    他年鳳詔自東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