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花月正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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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群英!
佛典中記載天上有一種花,它白色而柔軟,散發著清幽的香氣,隻要看到此花的人,心中的惡念自會去除。可是這種花在人間開的時間不對,它是春天開放的最後一種花,它的名字叫做“荼蘼”。
當它努力綻放芬芳的時候,表示春天已經過去了。開到荼蘼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它的花語是——末路之美。
南唐升元元年(公元937年)乞巧節黃昏時分,在古城金陵的一座富麗堂皇、高牆深院的王府裏,突然傳出一陣清脆激越的嬰啼,劃破了四周細雨滴翠、風停花落的靜寂夜空。它宣布著一個幼小的生命又來到人世間。這個新生兒,就是王府主人、二十二歲的吳王李璟的第六子,後來的南唐亡國君主李煜。
當新生兒降生時,李璟正在書房挑燈夜讀。突然,隨著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快步走進一個侍女,她躬身急語道“恭喜王爺又得貴子!夫人請您為公子命名。”
侍女走後,李璟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起身離開書案,下意識地將雙手背在身後,興致勃勃地在書房裏來回踱步,燭光把他的身影投在牆壁上,隱隱綽綽。他喃喃自語道“今宵乃七夕佳節,吾兒在此吉日良辰降生,為父祝願他終生幸福,諸事如意,就為他命名‘從嘉’,讓他一切從‘嘉’吧!”
光陰荏苒,鬥轉星移。天上的月缺了又圓,枝頭的花謝了又開。沒過幾個寒暑,從嘉便走出繈褓,用天真無邪的眼睛審視著陌生而新鮮的世界,懷著對一切事物都充滿幻想的願望,迎來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當他跨進人生的第七個年頭,哺育他成長的家庭和宮廷發生了巨變。
這年二月,他的祖父李昪病逝。三月,他的父親李璟繼承皇位。李璟為了息兵止戈,保持太平,改元“保大”。
李璟稱帝,兒子們的政治地位也水漲船高,王子變成了皇子。然而,這種身份上的變化,竟給從嘉帶來了不幸,這個生長在錦衣玉食家族裏的孩童,因為生就一副闊額、豐頰、駢齒、重瞳的非凡相貌,從而無端遭到長兄弘冀的冷漠和猜忌。
李弘冀為人沉厚寡言,卻有非凡的軍事才能。當年後周軍隊攻占廣陵,吳越也入侵常州,李弘冀駐守潤州。他慨然決定與諸將同守潤州,拚死一戰,絕不獨生,全軍上下士氣大振。
麵對強敵,前軍連續戰敗,李弘冀反而越戰越勇,在穩固潤州之後又解了常州之圍,大破吳越軍。李弘冀考慮到局勢危急,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麽舉動,就下令把一萬多俘虜全部在轅門前殺死,全軍為之振奮。
隨著多次戰爭的勝利,弘冀在軍中的威望遠遠超過了外鎮洪州的叔父景遂。於是李璟立他為太子,調回金陵參決政事。可是,李璟又常說要將皇位傳給晉王景遂。弘冀暗起殺機,派人收買景遂身邊的侍從袁從範,趁景遂打球口渴索漿之機,用毒藥將其毒死。
為了免遭來自弘冀的殺身之禍,從嘉自少年時代起,就自甘寂寞,將功名利祿視為身外之物,對於軍國大事尤其退避三舍。為此,從嘉自號鍾隱,別號鍾山隱士,以表明自己誌在山水,無意爭位。
公元954年,從嘉跨進了人生的第十八個年頭。就在這一年,從嘉與南唐開國老臣周宗的長女、十九歲的娥皇喜結秦晉之好,建立了伉儷情深的恩愛家庭。
在封建時代,君臣為子女聯姻,向來都是政治行為,從不考慮當事男女是否鍾情。這種強製的結合,與其說是婚配,不如說是雙方家長為擴大、鞏固家族權益而締結的同盟。這是沒有愛情、悖於道德的痛苦姻緣!
然而,對從嘉和娥皇的婚姻來說,卻是巧發奇中,求凰得凰。因為善詩詞、精書畫、知音律的從嘉和通書史、能歌舞、工琵琶的娥皇,婚後都驚奇地發現對方在才藝上是自己最理想的伴侶和知音。二人結發,可謂珠聯璧合,天從人願。是相同的誌趣和執著的追求,使他們心有靈犀,聲應氣求,引發成熾熱、深沉的愛情。
娥皇盛於容貌,頗有傳說中洛神的風姿。她鳳眼星眸,朱唇皓齒,冰肌玉膚,骨清神秀,不管是濃施粉黛,還是淡掃蛾眉,都像出水芙蓉那般富有魅力,令人顧盼不暇。在從嘉的眼裏,娥皇就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西施轉世。初次見麵,娥皇就在從嘉的腦海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娥皇的容貌、裝束和意態,像影子一樣朝夕與他相伴,須臾也難以分離。娥皇每次回府省親,從嘉便整日愁眉緊鎖,食不甘味,寢不安席,直到娥皇回到宮裏,他才心安神定,笑逐顏開。有一年中秋佳節,娥皇探視雙親歸來,彼此還沒來得及噓寒問暖,從嘉便興衝衝將他在此期間寫的一首《長相思》送到她的麵前
一重山,
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
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
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
一簾風月閑。
與娥皇的婚配,不僅為心情孤獨、苦悶的從嘉增添了新的生活情趣,而且也為從嘉的生活帶來了新的轉機。出生在富貴門第的娥皇,除了潛心經史百家之外,還留意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嫁給從嘉以後,夫妻二人在切磋深奧學問之餘,還探研高雅的琴棋技藝,使雙方的學識和才藝不斷長進。
顯德六年,據說太子李弘冀看到景遂的鬼魂,於是驚嚇而亡。李璟封李煜為吳王,以尚書令參與政事,入住東宮。
公元958年,李璟實在抵擋不住三年來柴榮的禦駕親征,加上南唐又遭遇大旱和蝗災,隻好上表自請傳位太子,劃江為界,把江北之地盡獻後周,同時削去帝號,用後周的年號來紀年,把南唐變成了後周的附屬國。
二十五歲的李從嘉陰差陽錯地從父親手裏接過了這個爛攤子,並且讓這個攤子變得更爛。
公元961年,他登基的那天父親給他改名李煜,“煜”是照耀的意思,也許李璟希望兒子的異相能像舜帝那樣光耀千古、去照亮南唐晦暗的前程吧,但是仍然無法改變南唐滅國的命運。
同年九月,李璟病逝,從嘉理所當然地成為南唐第三代君主,也是最後的一代君主,史稱後主。
李煜即位以後,娥皇被立為皇後,史稱周後或大周後。
在這期間,李煜已經成了兩個孩子的父親。長子仲寓,在他即位之前出世,天資聰穎,再加上家學濡染,自幼就喜愛文藝。次子仲宣,小仲寓五歲,在他即位之後降生,比仲寓更加聰慧,三歲始讀《孝經》,過目成誦,熟背如流,不差一字。又酷愛音樂,每逢聽到琴師演奏,無不駐足聆聽,憑借曲調就能審辨五音,隨著琴聲哼唱。年紀雖小,言談舉止卻合禮度。出席宮廷宴會,愛向文人雅士問學,按照長幼尊卑揖讓進退,如同成人。由於他識書達理,才智早熟,頗得李煜偏愛,處理國事之暇,常把他放在膝上,耐心地為他授業解惑。這兄弟二人,不僅是李煜和娥皇的愛情結晶,而且是南唐的希望和未來。因此,李煜即位後分別封他們為清源郡公和宣城郡公,殷切望子成龍,從而殫精竭慮,養之、教之、愛之、責之,使這個書香兼帝王門第充滿了天倫之樂。
可惜,好景不長,樂極生悲。在仲宣四歲這年(公元964年,北宋乾德二年),娥皇突然病倒在床,久治不愈。李煜對她牽腸掛肚,關懷備至。每日定時探詢,噓寒問暖,審藥查食,入夜還連續多日和衣守候在病榻旁,熱切盼望娥皇盡早康複。
遺憾的是,與李煜的意願相反,娥皇的病情非但不見緩解,反而日益加重,病魔將她折磨得形體枯槁,神態木然,終日昏睡。憂心忡忡的李煜,情緒也隨著娥皇的病情而日益惡化從希望到失望,又從失望走向絕望。恰在此時,一位風姿綽約、嬌豔欲滴的芳齡少女突然闖到了李煜身邊,在他本來就不平靜的心中激起了新的波瀾。這位陰差陽錯闖到李煜身邊的少女,竟是李煜愛妻娥皇的胞妹!因為史佚其名,加之娥皇病歿李煜續弦將她立為國後,所以時人與後人便約定俗成,稱她為小周後。
小周後比周後小十四歲。當年李煜迎娶娥皇的時候,她剛剛五歲。僅僅十年光景,她就由黃發垂髫的樂天娃娃,步入青春美妙的豆蔻年華,出落成娉娉婷婷的清純少女。小周後自幼曾隨母親入宮會親,因她生得俊俏聰穎,深受李煜母親鍾氏喜愛,有時派人把她接到宮中小住。小周後天真爛漫,像個快樂的精靈,無論走到哪裏,都會給人帶來歡樂。因此,李煜在案牘勞神之餘,常以兄長的身份同她談笑嬉戲。當時,懸殊的年齡差異,不容許李煜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如今,伴隨小周後麵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時段,李煜對她的情感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小周後雖然多次到瑤光殿探視,但都趕上娥皇昏睡。有一天,小周後又來探視,碰巧娥皇正在醒著。娥皇發現胞妹眼含熱淚站在病榻旁,無神的眼睛突然一亮,驚喜地問道“小妹何時來到宮裏?”
純真幼稚的小周後如實回答“已經多日。是姐夫派人接我來的。”
娥皇聽說胞妹進宮多時,今天才來探望自己,難免產生誤會;聯想到近日很少見到李煜蹤影,頓時疑團叢生,猜忌、委屈、失望、氣憤,一齊湧上了心頭。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再繼續與胞妹交談,便側身麵壁,緊緊閉上了那雙深陷的眼睛,淚水順著她蒼白的麵頰流到枕上。小周後見此情景,心中十分懊悔。她想自己本是慰問胞姐來的,哪想陰差陽錯,節外生枝,非但沒有減輕她的病痛,反而給她增加了心病。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