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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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個見完後宅眾親眷,時已近午,老太太因著沈浩初大婚之事累了幾日,身上乏起,便揮手讓人各自回院,身邊隻留下小陶氏侍候湯水。

    回蘅園的路上秦婠和沈浩初都非常沉默,隻有秋璃領著兩個抱著禮物的小廝跟在兩人身上,小心翼翼地走著。

    路上沈浩初沒與秦婠再鬧,她不願並行,就慢兩步在他身後緩緩跟著,他也不勉強,隻是兩人距離總也拉不遠,他像後腦勺生了眼睛似的,一直與她保持著這兩個碎步的間距。

    卵石道上都是陽光的碎影,秦婠走了段距離腳上踩中塊石子,因著聽到“秦舒”名字,她心氣正不順,腳尖一踹,那石子就骨碌幾聲飛出去,正好打在沈浩初腳後跟。秦婠一愣,前麵的人已經停步轉身。

    “怎麽了?”他目光從地上的石子落到罪魁禍首身上。

    “不小心踢到石子。”她隻好解釋。

    “隻是不小心?”沈浩初反問道。

    他眼中有著洞察的光,讓秦婠覺得自己像發脾氣的孩子。說來也怪,她經曆生死回來,不單心理上長了五年歲數,且比常人添了曆練,可在如今的沈浩初麵前,她還是覺得自己稚嫩。她很難理清這種感覺,而沈浩初明明也不是會讓她覺得自己稚嫩的男人,在她的認知裏,他比她還要幼稚衝動——難道隻是她的錯覺?畢竟已經五年了,她的心沒放在沈浩初身上,也就沒再了解過他。記憶會淡化,尤其不開心的事,她已經記不清最早與沈浩初之間的點點滴滴了。

    “自然是不小心。”她撇開頭,腳尖磋著地上的碎砂。

    “不是因為聽到秦舒的名字發脾氣?”他淡道。

    當年沈浩初為了秦舒大鬧沈府之事,他也略有耳聞。京中傳聞秦婠嫁進沈府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這也是她一直以來在京城貴圈裏被人詬病最多的地方。不過他很難相信那個喜歡躲在角落裏偷吃白饅頭的小姑娘會做那樣的事,雖說他是個凡事講求證據的人,但對她的印象似乎一直停在無憂無慮、沒心沒肺之上。

    這重生——也許是老天想給他個彌補過失的機會吧,秦婠之案,是他卓北安一生最大的遺憾。

    “爺這是在審問犯人嗎?”秦婠二度聽到“秦舒”之名,臉瞬間沉下,不再偽裝溫良。

    沈浩初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犯起老毛病,拿出從前審問犯人的架勢來了。

    “沒。”他放柔表情笑起,卻不知自己如今這一笑,又暖又俊,宛如換了靈魂。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麵人。秦婠被他笑得不好再發作,悶悶往前走去,邊走邊問他:“爺今日為何幫我?”

    問的是在豐桂堂他替她出聲回沈芳齡那事,剛才為了這事,出門的時候,沈芳齡也沒給沈浩初好臉色看。沈浩初最疼沈芳齡這個妹妹,從前可舍不得重語半句,今日他卻當著人前下她的臉,秦婠心裏不得不犯嘀咕。

    “你是沈……我妻子,夫妻同體,她質疑你便是質疑我,我替你說話,有何不妥?”沈浩初道。

    “你可害得三妹妹好沒臉,還氣著老太太,又得罪了二太太。”這些賬,最後都要算在她頭上。

    “是她當眾出言挑釁在先,此風不可長。再說了,說話做事都要承擔後果,她既然自己不顧體麵,便莫怪他人不願縱容。”沈浩初說了幾句,發現秦婠直勾勾看自己,“你看我做什麽?”

    “我怎麽覺得你不一樣了?”秦婠滿心狐疑毫不掩飾地問出口。

    沈浩初不動聲色道:“哦?有何不同?你很了解我?”

    秦婠心裏卻是“咯噔”一下,覺得自己問得冒失了。在嫁入沈府之前,她與沈浩初根本沒有接觸過幾次,又談何了解?她不該問這句話,沒得叫人懷疑。她可不想在心願達成之前,叫人識破自己“死”回來之事。

    沈浩初靜靜看她,她臉上細微的變化都沒逃過他的眼——眉頭小皺,雙眸微滯,呼吸也頓了兩拍。

    這個秦婠有問題。

    不會有人在大婚夜被丈夫扔在床上卻毫無驚訝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屈;也不會有哪個新婦剛進門就知道這偌大宅邸彎繞的路;更別提她認得沈家所有的親眷……

    她掩飾得再好,也逃不過他的眼,但她反應得也非常快。

    “談不上了解,隻是常聽人說侯爺是個……剛猛勇武的人,不曾想到也有體貼沉穩的時候。”秦婠說著已越過他走到前頭。

    他唇邊淺淡的笑,她沒見著。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沈浩初是個性子急躁衝動的紈絝,什麽剛猛勇武,虧她說得出口。

    ————

    蘅園裏午飯已經擺好,屋裏更是漱湯盆帕齊備,隻等他們回來。秦婠前腳才邁進院門,便聽到院裏鶯燕齊鳴:“夫人。”竟是一眾丫鬟不論當不當值都候在園裏站著。她目光緩緩掃過,就見青紋領著原來在蘅園當差的丫鬟站在園中央,自己的陪嫁丫鬟夏茉卻站在站在旁邊拿眼白瞅青紋,隻有她的陪房奉嫂子站在廊下離得人群遠遠的。

    夏茉不和其她人一起行禮,見著她便快步走到她身邊,親熱地喚了聲:“姑娘……”又捂嘴,巧笑道:“夫人。”

    並不是真的習慣性喚出舊日家中稱呼,隻是借著這稱呼在人前顯示她這陪嫁丫頭在主子眼裏與眾人地位之別罷了。

    有了上輩子的經曆,隻這一眼,秦婠就已將這些人的心思看得分明,可當初她剛嫁進門時卻是兩眼一抹黑,可見她於識人一途上並沒天賦。心裏感歎,麵上卻不顯,她也不理夏茉,口中隻道:“這大暑天,你們在太陽底下站著作甚,小心著了暑氣,都進去吧。”

    秦婠聲音偏軟,初入耳溫甜如果子酒,叫人覺得憫恤溫柔,隻是若聽得久了,那綿軟的聲音又極易讓女人心生不喜,因太過纏媚,失了端莊,可惜嗓音這東西,她改不了。

    “謝夫人體恤。”青紋規矩福了福身,目光卻往門外轉了轉。

    “侯爺有事,帶著沈逍出府了,午飯不在這裏用。”秦婠知道她在看什麽,便一邊往屋裏走,一邊說道。臨進蘅園時沈浩初就拽著他的親隨沈逍說要出府,他沒說去哪,她也懶得多問,橫豎上輩子他們向來各管各的,她不以為意。

    可聽到這話的人都有些驚訝,青紋尚不及開口,夏茉已不無忿意道:“姑娘才剛嫁過來,爺也不陪你吃頓熱飯嗎?”

    昨日才成的親,論常理這夫妻剛成婚時都蜜裏調油似的恩愛,哪有像他們似的,房沒圓成,第二天人就不見蹤影,飯也不在一塊吃,也由不得人猜度,隻是再怎麽猜度,也不該從夏茉嘴裏抱怨出來。秦婠臉稍冷:“夏茉,主子的事幾時輪著你來編排了?”

    語氣雖不嚴厲,話卻很重,夏茉立時慌神委屈,辯道:“奴婢隻是心疼夫人。”

    秦婠不多說話,徑直進屋。

    ————

    午飯隻秦婠一人對著滿桌的菜,涼菜小果便不說了,熱菜就有清蒸鱸魚、鮑汁扣鵝掌、蒸爛的醬蹄膀、翡翠豆皮包、酸筍野鴨湯及一桶荷葉香稻粳米飯,另外還有盅單給秦婠補身的靈芝烏雞湯。對食物的記憶,她隻剩下死前那口斷頭酒。她嗅了嗅空氣裏彌漫的各種香氣,腹中饞蟲被勾起,突然覺得自己好似餓了許久。

    “夫人初來,廚房不知您的口味,奴婢就讓廚房的趙嫂子揀著拿手的給您做了幾樣,您看可合心。”青紋一邊替她布菜,一邊笑道。

    秦婠胃口大開,裝了大半碗粳米飯,每樣菜都細細嚐過,聞言亦笑道:“你有心了。趙嫂子是大廚房的管事吧,她平日照管著一大家子吃食已是不易,日後不必再煩勞她另開小灶,我這裏與其他各房一樣便可。”

    青紋“嗤嗤”笑了:“夫人真真體恤咱們,不過這是文大/奶奶交代廚房的,說是沈秦兩府飲食口味約是不同,讓趙嫂子多費些心。”

    文大/奶奶便是二房嫡子沈浩文的妻子邱清露。按歲數,沈浩文比沈浩初早出生,是他堂兄,可按身份沈浩初是嗣子承爵,秦婠有誥命在身,故兩人雖是妯娌,下人都喚邱清露大/奶奶,卻喚秦婠夫人。

    “原來是她。”秦婠點頭,又朝秋璃道,“話雖如此,可趙嫂子還是費心了。秋璃,一會你絞二兩銀子?br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敕釕┳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