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所有人都走出那扇大鐵門，

    哐——

    鐵門自動閉合，緊接著裏麵傳來陣陣轟隆聲，一時間大地也開始輕微震顫，灼熱的氣息從門縫溢出，隨後岩漿蔓延上來……

    門縫滲出的岩漿迅速冷卻，將整扇門徹底封死，這下就算來一千隻咕嘰咕嘰也沒法用酸液將門蝕透了，因為裏麵已經塑滿了冷卻的岩漿。

    至此，紅塵也將“為什麽不打”這個問題咽回了肚子裏。

    但困惑是必然存在的，而且還不少。

    不用他開口，幾人疑惑的目光就足以迫使糜陸停下腳步解釋一番了。

    “好吧。”糜陸轉過身，挑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上去。

    “時間還夠，就一口氣講清楚吧，免得你們再多問。

    “由近到遠來吧，首先解釋下為什麽不接受‘試煉’。”糜陸道：“但凡是個網遊副本，總要提供數值上的難度來區分玩家，讓高手獲得滿足感，讓菜鳥擁有變強的動力，這是無法避免的。況且數值增強帶來的直觀感受很容易被歸到良好的自我滿足中，這會讓大多數玩家產生‘我變強了’而非‘角色變強了’的感覺，這也是網遊的吸引力之一。

    “波隆自身的實力想必你們也看到了，岩漿把這扇門徹底鎖死，說它有‘移山填海’的能力也不為過。而它口中的‘試煉’，不外乎你對一個小學生說‘來，哥哥給你出幾道算術題’這樣。

    “如果你是一個十分惡趣味的人，自然可以拿奧數題、高中數學甚至是帶葷段子的腦筋急轉彎來戲弄對方，但隻要稍微正常一些，就不會如此惡劣，而是出一道小學生知識麵內的題目。那麽問題來了，以這個副本作為課本，諸位覺得，你們吃透課本了嗎？

    “毫不誇張地講，前麵之所以暢通無阻，是因為我，或者說是因為我們發現了訣竅，一路靠‘蒙’和‘科學排除法’走到現在。但最後這道綜合大題，光有腦子是過不去的，還要有紮實的基本功，這一點諸位有嗎？混個及格沒問題，但還想要滿分，諸位是不是有些過於貪婪了？”

    他毫不客氣地掃過每個人，除了汽水之外，但凡被他看到的都心虛地垂下了頭。

    “順帶值得一提的是，這道題還是寫在卷子背麵的。我相信那麽多團隊中不乏比龍牧、甚至排骨他們小隊更強的，隻是那群人不知道翻頁，對這一道錯誤的題目輸出半天，估計最後都被沃特曼戲耍了。”

    “說起來……那個法師為什麽被你秒殺了？”汽水突然問。

    這可真是瞌睡有人遞枕頭，糜陸滿意地打了個響指。

    “這正是接下來要解釋的，首先講沃特曼為什麽會被我‘秒殺’。”

    他拿出「實驗反饋」和毒牙匕，將屬性一齊展現在眾人麵前。

    “之前你們猜測我能一個人搞定‘蒼白行刑者’是因為二階職業強大的攻擊力……其實和這沒半毛錢關係。我與劄拉千科的戰鬥中一共多數情況下都沒法破防，總共也就造成不到30點傷害，最後憑著匕首的靈魂毒素和他的0毒抗才勉強獲勝。這份「實驗反饋」即是沃特曼從劄拉千科身上得到的教訓，但他自己也是亡靈，所以發現問題後第一時間鎖上了這扇鐵門，為的就是在被人利用弱點消滅他之前解決這一弱點。

    “但很可惜，”糜陸撇撇嘴，“他沒等到那一天。”

    “至於這把匕首，來自於暮色森林的一個任務，就不細說了，你們如果有興趣的話，先試著引起科勒的注意，然後在暮色森林那條15級BOSS蛇墨格瑞拉手底下堅持60秒碰碰運氣。不過我有言在先，即便是六人難度的坑道蟲，在墨格瑞拉麵前也完全沒有可比性，嚐試前請務必做好思想準備。”

    他看向策馬，後者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別看我，我不是，我沒有……”

    “做人不能慫啊小子。”糜陸歎了口氣，接著道：“然後是重頭戲，為什麽我會突然對沃特曼動手，以及知道他的名字……”

    他突然抬頭望著昏暗的岩壁，思考了許久，這才用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對眾人說：

    “我說……我是賭的你們信不信？”

    “哈？？”

    “什麽？”

    “賭的？”

    糜陸雙手虛壓，示意安靜，接著笑道：“沒錯，最初隻有那麽一個構想，因為我始終沒看清那個法師長什麽樣子，沒法子準確判斷，但等到刺中他後我才確定自己猜得沒錯。”

    他指著被岩漿焊死的鐵門。

    “你們有沒有覺得，經過這扇鐵門後，仿佛變了個世界？我是說那種感覺。之前無論是熔爐、甬道、牆上的燈、礦軌、木門……這些東西都是以我們，或說正常人的尺寸來打造的。但從這扇門開始，手筆就變了。

    “這門至少二十公分厚，五六米高，而門後無論是巨大的深坑，還是正中心上方垂下來的巨大鎖鏈，它們的尺寸都出乎意料的大……你們有沒有一種來到了大人國的感覺？”

    “好像……是有那麽一點……”

    紅塵望著鐵門喃喃道，眼神迷茫。

    “可是就這些……”

    “當然不止這些。這種違和感隻是加深了我的懷疑而已，畢竟還存在‘波隆為囚禁於此的人類專門打造’這一可能。”糜陸笑道：“我對那位法師的懷疑進入副本前就存在了，最早要追溯到初次來到布魯克營地。當時我在一間密封的房子裏幹掉了布魯克，然後還沒來得及隱藏他的屍體，外麵的營地眾就突然暴亂了，就好像……”

    “就像神聖的F2連接著我們每個人嗚唔……”

    紅塵捂住瀟灑的嘴，替他解釋道：“類似‘建立局域網的主機掉線了，其他人也會跟著掉’那種感覺嗎？”

    “沒錯，就是那樣。”糜陸讚歎道：“以及布魯克明明不是亡靈，卻還能在脖子都斷掉的情況下掙紮著走幾步，這讓我不禁懷疑，副本背景資料裏那麽蠢的他到底是真蠢，還是已經完全被人控製了。如果是後者，那誰控製了他？波隆嗎？如果是波隆，那一開始就存在的、幾乎沒什麽存在感的那個謎團該如何解釋？

    “布魯克城堡的原主人去了哪兒？

    “資料裏說‘好像莊園本處於正常運作，突然間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樣，而且還提到是因為波隆，那麽按照一般劇情設置，副本外的線索指向副本內，副本外的謎團也會在副本內得到解釋。但這一路上除了一個名為‘沃特曼水泵’的銅壺疑似從莊園裏原本的人以外，其他並無任何跡象，唯一可能就是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的神秘法師，如果解救了他，我們就能得到答案。

    “可這位法爺是什麽時候來的？目的是什麽？戰力如何？這些我們都不知道，無論是查閱了案宗，了解故事背景的你們，或掌握部分資料的我都不得而知，他就好像孤膽英雄，從天而降，然後落得個悲劇下場，等待我們來救援……

    “這種天降係老爺爺不少見，但多少都有預兆和指示，就連上個副本突然出現的科勒也在尾隨我們時被我察覺過……相較之下，這位的出現就很突兀了。

    “再加上吉吉說過‘鐵門從開到關’這個過程中沒有‘像我們一樣的人’從它麵前經過，它甚至不知道波隆是誰……以及副本裏的實驗、恐嚇、根植於人形生物內心的‘奴役’，要腦補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是個行動不便，連剪刀石頭布都做不到的火焰石頭人，這也太需要想象力了……

    “但如果將這位法爺作為幕後主使，那整個故事就無比順暢，甚至會給你們一種‘我偷看過答案’的感覺……

    “試想一下，莊園的舊主人本就是個死靈法師，發現了處於幼年，或虛弱時期的火元素，嚐試奴役它，並將所有人手都帶到地下，偽裝出神秘失蹤的樣子，誘騙流浪漢、逃亡犯群居至此，再許諾給他們強大的力量，換取活人進行實驗，順帶誘騙冒險者前來送死……而最後直麵波隆的地方壓根就是後者的囚籠，而非什麽‘大本營’。

    “這樣一來，幾乎所有違和感和不適都消失了。

    “於是我萌發了一個想法，我想上去看清那個法師是人是鬼，如果可以的話再捅他一刀，假如打錯了，頂多扣除聲望、獎勵，或讓戰鬥變得更糟——說實話我不覺得我們能正兒八經的戰勝波隆，反正不會比那更糟了。

    “但如果我的猜測正確，他是尚未解決毒抗為0的弱點、不得不偽裝自己的死靈法師，那麽戰鬥就會毫無懸念的結束。再不濟我也能占據有利地形攻擊波隆，這買賣簡直太劃算了。

    “所以，”糜陸總結道：“你們看，這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罷了。”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過去良久紅塵才艱難開口：“那……我們，不對，你消滅了沃特曼，我們又放棄了戰鬥，戰利品……如何結算？我們現在直接出本嗎？”

    “戰利品？”糜陸笑笑，“你想多了，維爾福這麽摳門，我們這樣取巧的戰鬥是不被認同的，壓根兒沒有戰利品。而且，誰告訴你副本內容結束了？”

    “還沒結束？”瀟灑發出一聲驚呼，“不會……不會還有什麽反轉吧？”

    糜陸還未回答，出口方向就傳來了腳步聲。

    在安靜的甬道中清晰可聞。

    來人毫不掩飾沉穩的腳步聲，走得不急不躁，仿佛穩操勝券。

    趴在糜陸肩上的吉吉似乎嗅到了什麽，突然激動起來，一躍而起正準備衝出去，被糜陸一把抓著尾巴拽了回來。

    “其實還有個最大的疑團沒有細說。”

    糜陸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邊安撫吉吉一邊說道：“之前我一直在想，波隆作為一個石頭人，為什麽要給自己養一顆‘大心髒’呢？

    “但在殺了沃特曼以後，我又在想，他為什麽要告訴我‘還沒有結束’呢？

    “現在，最終的答案正在朝我們走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