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走得很快，離開主宅，她順著護宅河，走到湖心亭上，河水湍急，拍打著岩石，湖心亭上的溫度，比地麵要冷很多。她站在這裏，足夠讓自己混沌的腦子變得清醒。

    身後，傳來高跟鞋踩在地麵的聲音，葉念桐沒有回頭，等著那人靠近。

    溫嫻站在葉念桐身後，她看著她疏離蕭瑟的背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隔絕著她們，她沒有再往前走近，她站在原地，呼吸有點急，眼前不停噴出白霧來，視線也變得模糊，“桐桐，你心情不好，怎麽了？”

    葉念桐背影僵直，垂握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她怔怔地看著拍打著岩石的激流，對溫嫻的話充耳未聞。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的依偎在她懷裏撒嬌了，她們之間已經豎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再也走不進彼此的心裏。

    見她不答話，溫嫻小心翼翼地看著她，“桐桐，你有什麽不開心，告訴媽媽，要是禦行欺負你，我幫你揍他。”

    葉念桐心底輕顫，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她卻感覺不到疼，因為她的心已經疼得麻木了。這兩天一夜，她仿佛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曾經信任的人，全都變了，變得陌生變得可怕，變得不再可以全心全意的信任。她的世界在坍塌，在巔覆，而她竟無能為力。

    “媽媽，您在給我吃致終身不孕的藥時，您在想什麽？”葉念桐轉過身來，終究不想再忍。

    溫嫻的表情十分精彩，有錯愕，有怔愣，有了然，也有心疼，唯獨沒有驚慌失措，“桐桐，你知道了？”

    葉念桐望著她，她看不懂她，為什麽對她做了這樣的事，她還能如此淡定的麵對她的質問，她沒有說話，溫嫻看著她的神情，輕輕一歎，“對不起，桐桐，我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媽媽這麽做，是有苦衷的。”

    “您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我沒有意外流產，最後我會終身不孕，您為什麽這麽狠心？”葉念桐全身都顫抖起來，她做了傷害她的事，一句有苦衷，就能一言帶過嗎？

    溫嫻承受著她的責難，有口難言，“桐桐，你怪我怨我，我難辭其咎，這件事，是我做的，我沒什麽好說的，也不會找理由為自己開脫。但是請你不要為難你自己，這件事，是媽媽做錯了。”

    葉念桐眼眶熱得生疼，她的情緒逐漸崩潰，“為什麽要這樣，媽媽，我做錯了什麽，您要這樣對我？”

    溫嫻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卻見她生生往後退了一步，她停下來，看她受到傷害，她很想說出實情，但是她不能說，她答應過要守口如瓶的，“對不起，桐桐。”

    葉念桐徹底絕望了，溫嫻從頭到尾都沒有解釋半句，她這樣的態度，更讓她傷心難過。她明明對她那麽好啊，為什麽會眼也不眨的給她吃不孕藥物？

    厲禦行追過來時，看到婆媳兩人站在湖心亭裏，他快步走過來，看著葉念桐破碎的神情，他眉頭蹙起，盯著溫嫻，“媽媽，您跟桐桐說了什麽？”

    溫嫻當初替人頂罪時，就想過事情揭穿時，會承受兒子兒媳的責難，她並不後悔，“禦行，安慰安慰你媳婦，我先走了。”

    厲禦行大概已經猜到她們之間說了些什麽，他大聲道：“媽媽，事情發展成這樣了，您還不打算說出真相麽？是否一定要逼我們夫妻走上絕路了，您才甘心？”

    他很痛苦很無力，所有人都在逼他，爺爺在逼他，媽媽在逼他，桐桐也逼他，他身邊最親的人，一個又一個背叛了他，他到底還剩下什麽？

    溫嫻心底一震，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有些承受不住兒子的指控，她閉上眼睛，“禦行，好好安慰桐桐吧。”陣記諷巴。

    溫嫻離開了，湖心亭隻剩下他們倆，葉念桐不停的顫抖，她哆哆嗦嗦的從厲禦行懷裏退出來，見厲禦行上前一步，又要將她摟入懷裏，她伸手止住，“別再靠近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靜一靜。”

    她慢慢走出湖心亭，整個人都恍惚著，厲禦行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他攥緊拳頭，一拳狠狠擊在木柱上，手骨都要震碎了，他低聲咆哮，身體靠在木柱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深深的無助與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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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續幾日，厲宅都籠罩在低氣壓中，葉念桐已經考完試，她消沉了幾天，直到一通電話，她才不得不出門。咖啡廳裏，季美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靜靜地打量坐在她對麵的女孩子。

    她好像變了，往日明麗的俏臉上，如今深刻著憂鬱，惹人心憐。

    她端起馬克杯，輕輕抿了口咖啡，黑咖的味道苦澀極了，一直從舌尖苦到了心裏，她擱下茶杯，問道：“桐桐，你最近過得好嗎？”

    葉念桐安靜坐著，她收回目光，看著眼前的貴婦人。她穿著紫色狐裘，保養極好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光。她看起來平易近人，但是從葉念桐懂事開始，就知道這個後奶奶，沒有那麽好相處。

    當初小叔要收養她，跟季美英吵了許久，最終季美英妥協了，但是從那個時候起，季美英就不待見她。她心裏明白，也不敢隨意親近她。

    此刻她的關心，對她來說很突兀，就像是諷刺一樣，她垂下眼睫，拿起銀匙輕輕攪著杯裏的咖啡，慢應了一聲，“嗯，還好，爺爺身體還好嗎？”

    “不太好，葉氏失去海灣工程那個項目後，他急得老毛病又複發了，本來就要出院了，現在醫生讓多住幾天院。”季美英憂心忡忡道，“桐桐，你這幾天沒去公司，你不知道，公司已經在開始清算了，過不了多久，厲氏的人就要入主葉氏。”

    葉念桐沉默著，心裏卻難受得很，厲禦行堅持收購葉氏，葉氏許多大股東趁機將手中持有的股份賣給了厲禦行，他已然是葉氏的最大股東。

    季美英叫她出來的目的，她何嚐不知？

    “奶奶，是我沒用，我保不住爺爺的心血。”

    季美英看著她，目光裏掠過一抹詭光，“桐桐，如果還有辦法可以保住葉氏，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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