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季媛媛從三樓下來，經過二樓的緩步台，她往走廊裏看了一眼。厲禦行的專屬之地。她很少有機會能夠進入，上一次去他的臥室，還是他去g市前。

    她在緩步台上站了一會兒，然後轉身，向主臥室走去。走到門旁，她的心跳因緊張與興奮，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她伸手按在門板上，猶豫了大概有五分鍾，她才舉手敲門。

    她有節奏的敲了三下，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很淡定很從容。她等了幾秒鍾，沒有等到裏麵傳來厲禦行的聲音。正欲再敲門，才發現門扉虛掩著，她輕輕一推，門居然開了。

    她莫名興奮起來，有種偷偷進入成年男人的房間裏的刺激感。她推開門，走了進去。臥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那邊半毛玻璃上，倒映出男人頎長高大的身影，季媛媛覺得自己像個色女一樣，困難得咽了咽口水。

    她著迷地看著半毛玻璃上，男人的身影，想象著他的大掌撫摸她身體的感覺，整個人都著火了一般。這些年，她是渴望他的，渴望他能夠進入她。讓她成為他的女人。

    她心猿意馬，不一會兒，就口幹舌躁起來。她艱難的移開視線，目光落在扔在地毯上的衣服上，她緩緩走過去，彎腰蹲下。伸手撿起來。

    厲禦行的習慣不太好，明明有輕微的潔癖，但是總喜歡亂扔衣服，哪怕衣簍就在旁邊，他也懶得扔進去，就往地上扔，像個調皮的大男孩。

    她一邊歎息，一邊將他的襯衣搭在臂彎裏，她伸手撿起他的西褲，手指似乎觸到了硬硬的東西，她捏了捏。感覺像是名片。她伸手探進西褲口袋裏，擔心是他用得上的名片，萬一被張媽扔掉了，到時候找起來找不到，他要發脾氣。

    摸出那張紙片，對著她那一麵的紙片上什麽也沒有，但是她看得出，這不是名片，反倒像是半張照片，那剪出來的弧度有些刻意。她蹙了蹙眉頭，緩緩將照片翻過來。

    “啊！”季媛媛輕叫了一聲，整個人往後彈了一下。照片輕輕飄落在地上。她腦子裏有些發懵，怎麽會是葉念桐？照片上的女人怎麽會是葉念桐？

    不，一定是她看花眼了，她一臉驚懼的盯著地毯上的照片，麵向她的那一麵是照片的背麵，她?起勇氣，伸手欲撿起來時，一隻修長好看的大手，速度比她更快的撿走了照片，她順著那雙白皙好看的大手望過去，看到厲禦行剛剛洗完澡出來，神色略顯陰鬱，語氣冷得像北極的冰塊，“誰準你動我的東西了？”

    季媛媛顫巍巍的站起來，目光盯著他轉過身去，順手將照片放進床頭櫃裏，等他再轉過身來時，已經是不耐的下逐客令，“想看我換衣服，還不出去？”

    他前麵半句或許還有揶揄的意思，後半句，已經完全的冷硬不留情麵。

    季媛媛驚慌地看著他臉部冷硬的線條，以及他神情間隱隱透出的不耐煩，她發現，她從未了解過他。剛才僅看了一眼，她就嚇壞了，可是她認出來了，照片裏那個笑得一臉陽光的女人，不是葉念桐是誰？

    他西褲口袋裏，怎麽會有葉念桐的照片？他想起葉念桐來了？

    不像，他若是想起葉念桐了，他不會對她再留任何情麵，這也是她這幾年夜不能寐的原因。四年前，爸爸以葉念桐犯了經濟罪，逼迫厲禦行跟葉念桐離婚。他若是記起來，怎麽可能再對她和顏悅色？

    這幾年，她是那個最希望厲禦行永遠都不要記得葉念桐的人，哪怕這個女人已經死了。

    可是現在，在一個遺忘了葉念桐的男人口袋裏，翻出葉念桐的照片，這對她的衝擊無疑是毀天滅地的，她感覺她用四年時間精心築起的世界，在這半張照片裏，牆櫓灰飛煙滅，她的世界搖搖欲墜。

    “那張照片……”季媛媛衝動的質問，話沒說完，她又強行將葉念桐的名字咽了回去，不，她再衝動，也不能讓這三個字從自己嘴裏吐出去。

    “一個不相幹的人。”厲禦行語氣寡淡，可他剛才拿起照片，順手放進床頭櫃的動作，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季媛媛豈是這麽好糊弄的，她分明從他剛才的動作裏瞧出了在意與保護，她試探道：“一個不相幹的人，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難道你還不清楚我的性子，又不是那種喜歡爭風吃醋的女人。”

    厲禦行眉宇間隱隱有了些不耐煩，他轉身拉開衣櫃，挑選等會兒要穿的衣服，語氣不耐道：“出去，我要換衣服。”

    季媛媛打量著他的神情，這兩年，她越發看不懂他，再加上心裏諸多顧忌，她沒敢再留下來，她將衣服放進衣簍裏，轉身出去了。

    身後的房門關上，厲禦行挑選衣服的動作一頓，他放開襯衫，長腿一邁，走到床頭櫃前，拉開床頭櫃，他看到那半張照片靜靜躺在裏麵，他伸手拿起。

    照片裏的女人，紮起的馬尾隨風輕揚，在半空劃出一抹優美的弧度，看著鏡頭的方向，露出一抹迷人的笑意。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聽到爺爺病倒，他轉身下樓，經過垃圾桶時，她的包還擱在上麵，沒被人撿走。他目不斜視，快步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他終究做不到無視，轉身準備撿回來，卻看到一個拾荒貨的老太婆一臉驚喜的挽著包，笑得臉上的空褶子更深了。

    他快步走過去，從老太婆手裏拿走包，然後拿出錢包，抽了一遝錢，遞給那個老太婆，拎著包轉身走人。

    坐進車裏，他想著這包是自己拿錢買回來的，就算是他的了，他自顧自的拉開包，裏麵的東西很少，一部手機，一個錢包一個化妝包，還有一把傘。

    他記得這個錢包，上次她像打發乞丐一樣，順手將錢包扔給他，說是當作她請他吃飯。他拿出錢包，錢包裏的現金很少，不夠塞他牙縫的，然後他看到了錢包裏的照片。

    母子倆親昵的靠在一起，對著鏡頭做著剪刀手。

    上次看到這張照片，他心裏就膈應得厲害，這次聽到韓沉說了那樣的話後，他心裏更膈應了。他拿出照片，順手從置物格裏拿出一個小剪刀，將母子倆的照片剪成兩半，一半塞回了錢包裏。另一半，他握在指間，看了良久，才咬牙切?的說了一句，“沒心肝的女人。”

    然後順手將照片放進自己的西褲口袋裏，發動車子駛離小區。

    此刻，看著這半張照片，剪刀手留在了那半張照片上，她的動作顯得有些滑稽，他唇角莫名上揚。半晌，他意識到什麽，唇角又拉了下來，再看這張照片，像是無法忍受一般，他從西服外套裏掏出錢包，將照片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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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氏診所，厲老爺子已經清醒過來，麻醉藥效過後，這一輩子從來沒吆喝過一聲疼的老爺子，疼得直皺眉。應付完一＂bo　bo＂聞訊趕來探病的親朋好友，公司高層，他終於忍不住發脾氣了。

    “讓他們走，我誰也不見。”

    病人就該有個病人的樣，生了病還搞得比國家主席還忙，那就是受罪。

    厲老爺子說這話時，厲禦行一腳剛踏進病房，聞言，他將腳收回去，淡淡道：“那爺爺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厲老爺子聽到厲禦行的聲音，氣得破口大罵，“你妹的，給我回來！”

    “……”厲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喝了一聲，喝完見兒子媳婦都怪異的看著他，他表情訕訕的，說：“不用這麽看著我，最近網上流行……”

    厲政楷與溫嫻相視一眼，同時忍俊不禁，厲禦行走了進來，看老爺子唇紅?白的精神抖擻的樣子，就知道他已經無大礙了，他說：“爺爺，網絡用語不能亂用，家珍要是聽見，她會發脾氣。”

    一提到家珍，厲老爺子忙忙閉了嘴，孫子這一輩，至今無人有所出，他等著抱孫子的心那麽熱切，可沒人願意滿足他這糟老頭子唯一的心願。現在家珍好不容易懷上了，重孫抱不了，抱抱重外孫也成。

    病房裏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厲老爺子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季媛媛，季媛媛乖巧的喊了一聲爺爺，厲老爺子突然長籲短歎道：“眼看家珍都要當媽媽了，禦行，你什麽時候跟媛媛把婚事辦了？早點結婚，早點讓我抱抱重孫。”

    季媛媛臉紅的看了厲禦行一眼，剛才在梧桐院，她看到葉念桐的照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打電話給媽媽，怕挨訓。她拚命讓自己冷靜，在私家偵探沒有傳回關於葉念桐還活著的消息前，她不能自亂陣腳。

    此刻聽到厲老爺子催他們把婚事辦了，她心裏一萬個願意，隻是……

    “爺爺，我都不著急您著急什麽？瞧您這精神頭，不如再給我們娶個後奶奶？”厲禦行語氣裏多了幾分不正經，氣得老爺子差點從病床上跳下來，他順手抽了個枕頭砸厲禦行砸去。

    厲禦行伸手接住，又給他放回去，“爺爺，您年紀大了，仔細閃到腰。”

    “滾粗，少拿老子說事，老子有精神還不是讓你們給氣的，你們一個二個，盡給老子添堵，老子不長命百歲，都對不起你們這麽三五天一頓氣。哎喲！”厲老爺子這兩年被兒孫們氣得，爆粗口那是家常便飯。

    厲政楷聽到他吆喝，緊張的看著他，“爸，是不是傷口又疼了，我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我不要醫生，我要重孫重孫。”厲老爺子耍起賴來，昨天他跌倒時，他就在想，他還沒抱到重孫，若就這麽死了，他死也不瞑目。

    “……”一屋子裏的人看著耍賴的厲老爺子，都拿他沒辦法。

    厲禦行瞄了厲政東一眼，厲政東直覺沒什麽好事，果然，隻聽他說：“爺爺，別說我沒給您機會，三叔小叔一結婚，我立馬敲鑼打?把老婆娶回家來。”

    厲政東無端躺槍，他摸了摸鼻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厲老爺子掃了一眼厲政東，突然哼了一聲，吹胡子瞪眼道：“你少糊弄我，每次都拿你三叔小叔當擋箭牌。”

    厲家叔叔輩這兩個光棍，出去誰人不知，偏偏上梁不正下梁也歪，孫子輩的幾個孫子，都打著光棍，有未婚妻的不肯結婚，那個管不住下身的，這麽多年來，愣是沒弄出“人命”來，讓他一等再等，死了也無顏去黃泉見列祖列宗。

    “……”厲禦行不吭聲了，季媛媛瞧著他回避的態度，急在心裏，每次厲爺爺說起他們的婚事，厲禦行就這個態度。她現在比任何人都急他們的婚事，隻有嫁給了厲禦行，一切才會成定局。

    厲老爺子氣得灰白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別杵在這裏讓我生氣，趕緊滾蛋。”縱住助圾。

    一看到他們就來氣，他早晚得被他們氣死。

    厲禦行抬頭看著厲老爺子，見他還能這麽中氣十足的吼人，估摸著身體也沒什麽問題了，他說：“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您。”

    “不帶孫子來，就別來給我添堵了。”厲老爺子氣呼呼的閉上眼睛，不理會他。

    “那您可有得等了，至少有九個月您不用再看到我這張惹您厭煩的臉。”厲禦行臨出門前，不緊不慢的說了一句，話音未落，一隻枕頭飛了過來，正中他的後背，彈回到地麵上。

    厲禦行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出去了。房裏，厲老爺子氣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季媛媛尷尬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留下還是該追出去，溫嫻朝她遞了一個眼色，她連忙說了一句，“爺爺，那我明天再來看您。”

    說完，她快步追出去，在吸煙區找到厲禦行，他正靠在玻璃牆上抽煙，她緩緩走進去，嗆人的煙味讓她感到很不舒服，她輕蹙了蹙眉頭，“禦行，你少抽點煙。”

    厲禦行抬眸看了她一眼，又吸了一口，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忽然問道：“媛媛，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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