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帶著慢慢下樓，剛到急救室外麵，上麵的手術燈已經轉綠。幾名年輕的醫生簇擁著一位年紀略長的中年醫生走出來。中年醫生摘下口罩，伸手與厲政楷握了下手，笑得輕鬆，“老同學，幸不辱命。”

    厲政楷緊緊地握著對方的手，眼底一片潮濕，他哽咽道：“感謝，感謝。”

    厲禦行與厲政東迎上去，厲禦行聽聞中年醫生如此說，心裏鬆了口氣，他問道：“陸叔叔，我媽的情況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先轉進icu觀察，情況穩定後，就轉到普通病房。嫂子命大，肋骨斷了三根，其中一根嚴重錯位，所幸不是致命傷，術後好好補補，流出去的血幾天就補回來了。”陸老醫生爽朗道，見慣生死場麵的他，麵對任何大病，隻要不致命，都是小事。

    他的樂觀也感染了在場的其他人，葉念桐立即走過去。站在厲禦行身邊，厲禦行偏頭看了她一眼，看到是她，心裏更安心，伸手緊緊攥著她的手。

    陸老醫生看過來。之前厲禦行與葉念桐的婚禮，他出席過，還記得這個女孩子，可他怎麽聽說她飛機遇難了？“禦行，這位是？”

    “陸叔叔，這是我妻子葉念桐。桐桐，這是陸澤的爸爸。”厲禦行在自家人麵前，一點也不見外，直接說葉念桐是自己的妻子。

    葉念桐因為他這句“我妻子”三個字。而心底震撼，直到厲禦行捏了捏她的手掌，她才反應過來，連忙叫人，“陸叔叔，您好。”

    陸老醫生向她點了點頭，說：“我就說我沒記錯，葉小姐，你可沒少讓我這侄兒吃苦頭。既然上天注定你們有緣，就要好好珍惜。”團剛狀才。

    “陸叔叔說得是，我會好好珍惜他的。”葉念桐謙卑有禮道，說完，她看了厲禦行一眼，心裏詫異，他身邊的人為什麽都覺得是她辜負了他？

    陸老醫生爽朗的笑了兩聲。“你別怪當叔叔的多嘴就是，政楷，還是你有福氣。”

    幾人說笑了幾句，陸老醫生就帶著年輕醫生們浩浩蕩蕩的離去。

    溫嫻要先轉去icu觀察，無菌病房裏，謝絕探望，他們隻好先回去。厲政楷知道妻子沒事了，提起的心才放回原地，人一放鬆下來，疲憊襲了上來，剛上車，他就靠在座椅裏睡著了。

    厲禦行三人坐在後座，他伸手擁著葉念桐，偏頭睨著她，輕聲問道：“累嗎？累就靠著我睡會兒。”

    葉念桐搖了搖頭，“我不累。”她看著窗外，四年沒回來，江寧市的變化很大，城區許多舊樓拆了，修成了新的高樓大廈，街道沒變，全是街麵擴寬了，變化太大，她都快要認不出來了。

    瞧她一個勁兒的盯著外麵看，他說：“等媽媽病情穩定了，我帶你和慢慢出來逛逛，四年了，這裏變化很大，當心迷路。”

    “哪有那麽誇張？”葉念桐笑了起來。

    “一點也不誇張，不信等我帶你去逛逛，你就知道了。”厲禦行修長有力的大掌，有節奏的按著她圓潤的肩頭，江寧市這幾年的發展很迅速，當時競爭的城南，已經形成新城區。早上飛機降落，就是降落在新城區的新機場裏。

    葉念桐仰起頭，看著他，問出一個疑惑了很久的問題，“禦行，你的時間都拿來陪我了，你不忙嗎？”

    “不忙，生了一場大病後，我才明白一個道理，錢是賺不完的。”厲禦行淡淡道，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陪老婆和孩子。

    “嗯。”葉念桐點了點頭，以厲氏今時今日在江寧市的地位，再多的錢，也不能讓他們更富有。與其把時間都花在積累財富上，不如好好享受生活，這才是生命給予人們的意義。

    “那等媽媽出院後，我們帶她一起去逛。”

    厲禦行點了點她的鼻子，將她重新摟入懷裏，垂眸看著兒子，慢慢一上車，就累得趴在葉念桐腿上睡著了，此刻小嘴噘著，嘴角有可疑的亮光，呼呼的打著鼾，可愛極了。

    抱著老婆，看著兒子，他的生命突然又有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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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子駛入厲宅，銅門在身後緩緩關上，葉念桐看著眼前熟悉的宅邸。這四年，午夜夢回，她無數次夢到回到這裏，今天，她真的重回這裏，她恍惚有種身在夢中的錯覺。

    車子停下，厲禦行拉開車門，先抱慢慢下車，慢慢驚醒了，睜開眼睛見是厲禦行，他喊了一聲“拔拔”，沉睡過去。厲禦行如遭雷擊，他渾身僵顫，盯著懷裏的慢慢，心裏湧過一波又一波的狂喜。

    “慢慢，乖兒子，你剛才叫我什麽，再叫一次。”厲禦行已顧不得慢慢還在睡，他搖了搖他，想要再聽他喊一聲。童稚的聲音落在他耳朵裏，就像天籟之音，好聽得讓他心顫。

    慢慢咕噥一聲，就是不肯醒來。

    葉念桐下車，看見厲禦行幼稚的掐他的小鼻子，要弄醒他，她輕拍開他的手，“別弄他，他睡著了很難醒。”

    厲禦行驚喜連連，他望著葉念桐，說：“桐桐，他剛才叫我爸爸了，他真的叫我爸爸了。”厲禦行高興得快要跳起來，知道慢慢是他的兒子，他就在等這一天，終於讓他等到了，他卻隻叫了他一聲。

    他好想再聽他喊他一聲，隻要一聲就夠了。

    葉念桐被他的喜悅感染了，她微笑道：“剛才我送爺爺回病房，已經跟慢慢說過，你是他的親生爸爸了，他還是孩子，給他時間，他會叫你的。”

    “桐桐，謝謝你，謝謝你為我生下了這麽寶貝的兒子。”厲禦行單手抱著懷裏的孩子，另一手落在她腦後，傾身在她唇上“啵”了一下。

    葉念桐還來不及尷尬，身後傳來一聲輕咳，她的俏臉頓時紅透了，她瞪了厲禦行一眼，厲禦行不以為意，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

    厲政楷望著他們，說：“禦行，你先帶桐桐去休息，晚上到我這邊來吃飯。”

    “好。”厲禦行應道。

    厲政楷跟葉念桐說了幾句話，這才轉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厲政楷一走，厲禦行伸手攬著葉念桐，“老婆，我們回家。”

    “誰是你老婆，別亂叫。”葉念桐瞪了他一眼，還惱他剛才隨心所欲，讓她在爸爸麵前出醜。

    “我的老婆，天下就隻有一個人，你說不是你，是誰呢？”厲禦行促狹地瞅著她，瞅得她臉頰發燙，滿臉紅霞飛，他還是收不回目光。

    他從不覺得女人有什麽好看的，可是他卻愛看她，盯得久了，她的俏臉上就會布滿紅暈，越發的漂亮，讓他移不開目光。

    “不想理你了。”葉念桐每次說這句話時，都覺得自己好矯情，她徑直往梧桐院走去。不管外麵的世界怎麽變，厲宅裏卻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青石小路，潺潺溪流的護宅河，以及小路兩邊栽種的百年老樹，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

    她在前麵走，厲禦行就默默跟在她身後，他懷裏抱著沉睡的兒子，這種感覺，大概就叫幸福。

    這裏有太多屬於他們的記憶，點點滴滴，湧上她的腦海，她心情澎湃，回頭看著默默跟在她身後的厲禦行，大聲說：“禦行，你記得嗎？有一次你接我回來，就是在這裏，我吻你，結果你一激動，把我扔了，最後腰扭了。”

    厲禦行聽著，腦海裏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卻不甚清晰，他看著她飛揚的眉，她說得興奮，他卻無法跟她所說的事情有同樣的記憶，每當這個時候，他心裏就特別挫敗。

    那樣美好的記憶，當初他怎麽舍得去遺忘？

    葉念桐看著他略顯茫然的樣子，她尷尬的撓了撓頭，“我忘記了，你不記得了，不過沒關係，你不記得的事，我都說給你聽。”

    厲禦行看著她強顏歡笑，再次感到沮喪，“桐桐，我……”

    “禦行，你不要自責。其實我還能夠再回到這裏，再跟你在一起，就是老天對我最大的恩賜，那些記憶，我慢慢說給你聽，你千萬不要有負擔，那不是我的初衷。”葉念桐生怕他會勉強自己，去讓那個joy給他催眠，她害怕，甚至不敢承受催眠失敗的後遺症。

    茫茫人海，他們重逢，他再度愛上她，那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再來一次，她想她等不到他來找她，再愛上她，她就會瘋掉。

    厲禦行點了點頭，不想讓她跟他一樣有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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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梧桐院，張媽出來扔垃圾，看見走在厲禦行前麵的女人，她嚇得手裏的垃圾袋掉在地上，垃圾撒了一地，她捂著嘴，驚呼：“天哪，大少奶奶，是大少奶奶嗎？”

    葉念桐快步走過去，撲進張媽懷裏，哽咽道：“張媽，是我，我回來了。”

    當初她住在梧桐院那段時間，張媽很照顧她，這些年，她時常會想起張媽，現在見到，就像見到親人一樣。

    懷裏真實的體溫，讓張媽知道，那不是她的幻覺，大少奶奶真的回來了，她激動得不得了，“謝天謝地，大少奶奶，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太好了。”

    葉念桐淚如雨下，“張媽，這幾年，我好想你。”

    “想我也不回來看看我？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回來？你不知道，自從你走後，梧桐院裏就死氣沉沉的，我再也沒看見大少爺笑過。”張媽怨怪，知道她還活著，她比任何人都高興。但是知道她活著都不回來，她心裏又很生氣，“就算你生大少爺的氣，咱們不見他就是，可你不能把我們都拋棄了。”

    “對不起，張媽，對不起。”她那裏還敢回來，當時他都跟季媛媛訂婚了，她要是回來，看見他們生活得幸福甜蜜，她哪裏還有勇氣活下去？

    “傻孩子，讓張媽看看。”張媽稍稍推開了她一點，打量著她，她瘦了，臉上的嬰兒肥都不見了，變成了現在流行的錐子臉，也長高了，穿著平底鞋，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她成熟了，眉宇間的青澀都褪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知性麗人。

    “我們家大少奶奶越長越漂亮了。”

    “張媽。”葉念桐嬌嚷，害羞了。張媽掩著嘴笑，眼角餘光瞄到，厲禦行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她瞪圓了眼睛，上前一步，打量著睡著的慢慢，哇哇大叫，“大少爺，這孩子睡覺的模樣，跟你小時候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真像，真像。”

    厲禦行挽唇笑，“我的兒子，跟我能不像？”

    “啊，大少爺的兒子，那就是小小少爺，大少爺，你什麽時候跟人生了這麽大個孩子了？”張媽太過震驚了，葉念桐“死”而複生的事，就夠讓她震驚了，再加上這孩子，她腦容量不夠，一時沒有想到是葉念桐給他生的。

    厲禦行很沒風度的白了她一眼，“張媽，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張媽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落在葉念桐身上，她心髒砰砰的激烈跳動起來，“大少奶奶？這是你跟大少奶奶的孩子？”

    “答對了。”厲禦行難得好心情，語氣十分輕鬆。

    張媽有點犯頭暈，葉念桐立即上前扶著她，她覺得她需要冷靜冷靜，要不這血壓蹭蹭的上升，不好不好。

    厲禦行抱著慢慢，抬腿往小樓裏走去，葉念桐和張媽站在院子裏，等張媽冷靜下來，葉念桐才跟她說起這四年的事情。張媽拉著她，來到梧桐樹下的貴妃椅旁坐下。

    張媽聽完，不勝唏噓，“大少爺當初要是知道，他逼走你，你卻受了這麽多苦，他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這個答案，恐怖隻有厲禦行自己心裏最清楚，張媽離開後，葉念桐坐在貴妃椅上。穿越了四年的時光，她再次回到這裏，就好像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他們還在一起，這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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