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望著急救室上方亮起的紅燈，心裏一陣絞疼，心疼韓沉所受的苦，更加內疚自己的輕忽。讓他麵臨截肢。如果昨晚她沒有回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韓夫人盯著葉念桐自責的模樣，她眼底迅速掠過一道暗芒。她沒有再給葉念桐施壓，不想操之過急。讓她覺察出什麽來。

    不得不說，韓夫人與韓雪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個指責一個安撫，反而將葉念桐心裏對韓沉的內疚挑到了最高點，尤其是韓夫人的善解人意，更是讓她難以麵對。

    她虧欠韓沉太多太多，這輩子都償還不清，如果他再因為她的疏忽，而失去生命，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伯母，我會勸韓沉接受手術，他不能死，不可以死。”

    韓夫人眼裏精光閃爍，她說：“桐桐，如果韓沉接受手術的條件是要你嫁他為妻。你願意照顧他後半輩子嗎？”

    葉念桐神情一怔，半晌沒有回答。

    恰在此時，急救室的門再度開啟，護士急步從急救室裏出來，看著她們喊：“哪位是葉念桐小姐？”

    葉念桐連忙上前一步，說：“我是。”

    護士看著她。說：“葉小姐，請跟我進來一下。”

    葉念桐看向韓夫人，韓夫人朝她點了點頭，她才跟著護士進了急救室，換了無菌服，護士帶著她來到無菌搶救室裏，韓沉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像睡美男一樣。他的俊臉透著一股異樣的潮紅，那是高燒引起的。

    護士站在門邊，對葉念桐說：“葉小姐，進去吧，他在等你。”

    葉念桐緩緩走過去，韓沉身上插滿了醫療管子，俊臉上戴著氧氣罩，此刻呼吸沉重，氧氣罩上麵凝結了許多小水珠，她站在病床旁，韓沉仿佛感應到她的到來，他眼睫毛輕顫了顫，緩緩掀開眼瞼。

    葉念桐看著此刻虛弱得像個嬰孩的韓沉，鼻翼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微微彎下腰，握住他伸向她的手，哽咽道：“韓沉，你還好嗎？對不起，昨晚我不該放任你一個人在醫院，對不起，我不知道……”

    韓沉輕輕搖頭，張嘴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來，葉念桐見狀，連忙幫他拿下氧氣罩，“韓沉，你想說什麽？”

    韓沉伸手輕觸她的臉頰，目光溫柔，“桐桐，別哭。”

    葉念桐心裏更加酸楚，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來關心她，她眼裏的淚猝不及防的滾落下來，她微抬起頭，抹了抹眼瞼處的濕潤，“對不起，韓沉，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韓沉眼神微黯，他說：“桐桐，我不怪你，別自責！”

    葉念桐捂著眼瞼，她怎麽可能不自責？她自責得恨不得現在躺在這裏的人是她，可是她卻隻能無助的站在這裏，看著他受苦。

    掌心的大掌，燙得驚人，她心疼極了，“韓沉，你一定要好起來，不要死，就算是截肢，也請你一定要活下來。”

    韓沉閉上眼睛，俊臉上掠過一抹疲憊，他語氣消極道：“桐桐，失去了你，失去了雙腿，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我不想在輪椅上度過我的下半輩子。”

    葉念桐心裏大慟，她驚惶道：“不要這樣想，韓沉，生命這麽美好，你要堅強的活下去，不要放棄自己，不要放棄生命。”

    韓沉睜開眼睛望著她，目光悲涼，他握緊了她的手，語氣艱難道：“桐桐，如果我答應截肢，你願意陪在我身邊，照顧我一輩子嗎？”

    葉念桐渾身僵住，她看著韓沉，他身上插滿了醫療管子，雙腿的石膏已經敲掉，腿上纏滿了紗布，無助的躺在病床上，希冀的望著她。

    她心裏疼痛難休，她毀了韓沉的下半輩子，她怎麽還有臉隻想著自己的幸福？她閉上眼睛，眼淚撲簌簌的滾落下來，“韓沉，我……”

    “桐桐，我知道我的要求太過強人所難，可是失去了你，我活不下去，桐桐，嫁給我好嗎？”韓沉深情款款的注視著她，那麽愛她啊，就算隻能跟她做一天的夫妻，那麽他也死而無憾了。

    葉念桐心裏陷入激烈的掙紮，韓沉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難辭其咎，可是要她嫁給他，她卻怎麽也無法開口答應，她不愛他啊，嫁給他，他也不會幸福的。

    “韓沉，對不起，我……”

    韓沉眼裏的光亮一點一點的消失，他的大掌從她的掌心滑落下來，他偏過頭去，不再看她，“桐桐，出去吧，不要再來看我，我的死活已經與你無關。”

    葉念桐的心倏地揪緊，她望著韓沉冷漠的俊臉，她泣不成聲，“韓沉，你不要這樣，你為了救我們才受的傷，我不會棄你而去。”

    “那麽你又是以什麽身份留在我身邊？”韓沉問得毫不客氣。

    葉念桐呼吸一窒，她垂下眼瞼，“朋友不行嗎？”

    韓沉的目光落回到葉念桐臉上，他搖頭，“桐桐，能留在我身邊照顧我的，隻有我的妻子，能決定我是否要做截肢手術的，也隻有我的妻子。如果你不願意嫁給我，就不要再管我的死活。”

    “韓沉！”葉念桐第一次動怒，她聽得出來，韓沉在威脅她，如果她不答應嫁給他，他就會拒絕接受手術。她心裏氣惱，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你怎麽可以拿自己的性命來威脅我？”

    “你在乎麽？在乎我是活著還是死去？”韓沉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他承認他很卑鄙，但是如果錯過這次機會，她就真的再也不會屬於他。

    葉念桐想說不在乎，可是張開嘴，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來。她是在乎他的死活的，這兩年他的不離不棄，還有季媛媛向他們撞來時，他絕然的擋在他們前麵的恩情，她根本就無以為報，她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他去死？

    她做不到，可是……“韓沉，你知道嗎，我很愛禦行，哪怕知道14年前幫我度過洪水的人，是你不是他，我依然愛他，雖然我記錯了人，但是我已經愛了他14年了，這樣的我，你也要嗎？”

    “要，因為我會用餘下的40年，讓你愛上我。”韓沉說得篤定，毫不遲疑。

    葉念桐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變得那麽陌生，陌生到她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可以轉身離開，然後真的不過問他的死活，但是她的良心不允許。

    韓沉救了他們，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她也做不到忘恩負義。哪怕她知道他現在是挾恩要脅她，她依然不能做到對他的生死視而不見。因為那樣，她的下半輩子都會活在無休止的自責中。台樂撲扛。

    愛情與恩情，原來竟是這麽難以抉擇。

    韓沉看著她神情麻木空洞，有那麽一刻，他的決心在動搖，但是下一秒，他聽到葉念桐輕聲道：“我答應嫁給你，你答應我接受手術。”

    一股狂喜湧上心房，他激動地望著她，“桐桐，你說什麽？”

    葉念桐垂眸看著他，與他的激動相比，她實在太過冷靜漠然，就好像從她說這句話時，她的心就徹底的死了，她機械的重複道：“我答應嫁給你，你答應我接受手術。”

    韓沉已經顧不上她的冷漠，他握住她的手，聲音因為激動而輕顫著，“桐桐，謝謝你，謝謝你，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葉念桐苦澀一笑，她輕輕掙開他的手，淡淡道：“韓沉，我答應嫁給你，是因為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去死，不摻雜別的任何感情。”

    韓沉心裏的喜悅，因為她這盆冷水潑下來，而徹底熄滅，他怔怔地看著她，卻在她眼中看到了疏離與淡漠，“桐桐……”

    “我先出去了。”葉念桐說完，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轉身那一瞬間，她眼裏的淚滾落下來。禦行，對不起，原諒我，我們已經不能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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