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章二十 雲出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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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二十 雲出雁回

    晨光微熙之時,塞北春寒依舊料峭。

    而長定縣衙之外,王朝馬漢在外指揮著衙役們忙忙碌碌,準備車馬,搬運行李。開封府此次前來一路俱是輕車簡從,幾乎沒備任何行李,到了長定略顯狼狽。

    章逄卻是個心細之人,前一日見包拯一行人連換洗衣物和幹糧都是不多,當下老媽子一般指揮著衙役們給添全了行裝,被一旁的雲川嘲笑為章老媽子。

    包拯本要拒絕,但見其中確實沒有任何奢侈之物,俱是行車趕路必須用器,十分素簡並不值什麽錢,最後也便一禮謝過收了。

    而今日一早,展昭竟是難得的沒起出早功練劍,卻是端坐在前堂之上,手中端著茶,略有心不在焉的飲著。待他見到張龍捧著一隻托盤進來,不由起身上前。

    張龍見是展昭過來,當下停了腳步,開口道:“展大人。”

    展昭但見那盤中,卻是一身素白囚衣,兩條鐵鎖重鐐,不由目光一凝。許久他微微一歎,同張龍道:“交與我吧,我送過去。”

    張龍心裏也不是滋味,知道展昭跟雲川交好,當下將那托盤遞給展昭,“那煩勞展大人了。”

    展昭接過,心中卻隻覺那上麵仿佛放的不是囚衣鐐銬,而是雲川多年浴血沙場的武勳甚至是她性命,頓時一張托盤重逾千斤。

    然而他亦是心智沉穩清明之人,自製力極強,當下深吸一口氣,拿穩了那托盤,轉身往後院雲川所居的廂房而去。

    甫進雲川的院落,便見雲川一身勁裝坐在石桌前,而院子中央,一個高大身影正舞動刀光凜冽,卻是楊文廣在演刀。

    見展昭前來,楊文廣手中刀光一卷,足下陰陽交踏,定了身形。向展昭一抱拳,“展護衛!”

    一旁雲川卻一拍手,道:“好刀法!比我強!”她說著一笑,“既如此,楊大都督,這雁翅金翎刀就送你了。”

    楊文廣聞言一怔,隨即搖頭,“且不說本督平日用槍,便當真用刀,此刀乃雲校尉佩刀,本督如何能奪人所愛?”

    雲川卻是搖頭,“這雖是我佩刀,但是它於天狼營而言,乃是象征沙場指揮之意。今後我不在長定軍中,楊大都督總覽長定關軍務,這柄雁翅金翎刀,便是天狼營指揮的信物。所以楊大都督,這刀你是非收不可的。”

    楊文廣聞言一怔,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展昭,歎了口氣,收刀入鞘,向雲川拱手而謝。

    雲川也早已經看到了展昭手中的托盤,毫不介意的取笑展昭,“我說展大人,我這還沒問斬呢,你那一臉哭喪吊孝的表情是為了個啥?”

    展昭聞言不由皺眉,一句“不許胡說”到了嘴邊卻又隻能化作一句歎息。

    楊文廣卻忽然正了顏色,道:“雲川,世事雖然無常,但蒼天有眼,是非善惡,自有報償。你乃沙場悍將,此去無論前路順境逆境,皆當將我邊關男兒鐵血不屈之誌抱持始終,切勿效閨閣女子心誌,自艾自憐,妄自棄之。”

    雲川正色道:“楊大都督放心。雲川此生,逆水行舟,從未自棄。楊大都督無需為我擔憂。”

    楊文廣麵露欣慰,拍了拍雲川肩頭,“雲校尉少年英傑,上天眷顧,必不能夭。本督在邊關等著,終有一日,你我連手,定能逐強敵仇寇,複燕雲故土!”他言罷不再多說,向展昭和雲川各行了一禮,揚長而去。

    這廂雲川倒是十分好奇的拎起一條鐵索重鐐,打量片刻,笑道:“這玩意兒倒是當真夠重的,以我的輕功,估計想帶著它跑路可真是難了點。”

    她話一說完,抬頭隻見展昭的臉色沉了沉,不由趕緊嘿嘿一笑,“別緊張嘛!我說笑而已。我既然答應了和你們回開封受審,自然不會食言。”

    她話還沒說完,之間展昭的臉色已經沉似寒冰,不由歎了口,“展昭展大人,你說你這一副臉色給我看,是想告訴我,我小命真的要被天收嗎?就算我真的沒幾天可活,你也不用隨時擺出這種臉色來提醒我吧?”

    展昭眉頭緊皺,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心一橫道:“你走吧。”

    “啊哈?”雲川趕緊摸摸自己的下巴確認沒掉在地上,就見展昭猛然鬆開了她,背過身去,聲音低沉:“你走吧。展某相信以雲川之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改換身份並非難事。楊大都督既有意護你,你改換身份投入他麾下,方是上策。其餘事情,展昭願替你一力擔待。”

    雲川目瞪口呆的看著展昭,卻見他完全不看自己,幾步踱到院子最遠的腳落地,背向自己負手而立。

    “哦?那既然展大人都如此說了,雲川豈非卻之不恭?”雲川音色愉悅,“展大人稍待,既然要跑路,我總得去屋中收拾點細軟不是?”

    展昭聽得身後房門響起,心中百味陳雜,卻仿似鬆了口氣,隻凝立不動。

    包大人上書中的四條大罪他是清楚的,條條俱是死罪,便是誅九族亦不為過。

    她是守疆衛土的沙場悍將,亦是造福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她九死一生、殫精竭慮的守護山河故土、萬千民生,他無法眼睜睜的去看她受這囚車重鐐的折辱,更不願她因為萬般無奈之下所犯的欺君之罪而丟了性命。

    何況民貴君輕,他雖出入廟堂,卻絕不迂腐。於天下百姓而言,她一條性命的價值,遠大於那所謂的君權。

    他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十分不智,但卻並未覺得有半分錯處。

    她那樣的才華和性情,猶如長空流雲之間的衝天征雁,自該是翱翔九天。她若改名換姓,與楊文廣連手,沙場揮灑,收複燕雲,立不世功業,才是她該有的人生。

    他微微歎息。

    正在此時,他忽聽得雲川的房門一響,壓低聲音道:“我送你從後門離……”話未說完,不由猛地一怔。

    但見雲川一身素白囚衣,一頭濃密烏發以一條布帶束緊,素顏赤足,笑意盈盈的向他走來。

    到他麵前,雲川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笑嘻嘻道:“常聽營裏的兄弟說,這要想俏,一身孝。我這個沒爹沒娘的孝是沒得帶了,倒是這囚衣一身素白,看著俊俏否?”

    展昭聽著她十句有九句半沒正經的話,不由歎了口氣,皺眉訓道:“雲川,如今不是胡鬧之時。”

    雲川卻是毫不理會他,也不管自己還光著腳,幾步走到石桌前,拎起那重鐐,抬頭看了下展昭,搖頭笑道:“展大人,你可莫忘了,親自拿著尚方寶劍調兵雁門關的可是你展大人,我要是跑了,他們沒得拿我開刀,楊文廣又是邊關大將動不得,那可就隻能拿你開刀了。這不是把你給坑了嘛!”

    展昭卻是正色道:“展某自有辦法,雲川無需擔憂。”

    雲川嘲笑他道:“得了吧,展大人,就你那腦子,除了一口咬定事情都是你幹的,之後任被判一個私調兵馬意圖謀逆的罪名,你還有其他招數?”

    展昭被她一噎,到當真說不出話來。事實上還真被她說對了。

    “放心吧,我師門十餘年栽培,我若是這麽點事就能賠上性命,那我師門還有什麽臉麵混下去?隨便哪個師父就能親手掐死我,省得我出來丟人。”雲川揮揮手,拍了拍展昭肩頭,“別擔心,我雲川雲雁回,素來是百殺不死的。”

    原來她字雁回,雁回、雁回,當真是個十分適合她的字。展昭十分不合時宜的想到。

    她拎起重鐐遞給展昭,“展大人,幫個忙吧,這不會還要我自己動手吧?”

    展昭半響沉默,“你當真想得明白?”

    雲川噗嗤一聲樂了,“展大人,我可是從幹這欺君之罪的第一天就想得比誰都明白,如今想不明白的人是你展大人吧?”

    展昭看著她笑意盈盈的眸子,良久低聲歎息,接過那條重鐐,打開鎖扣,小心翼翼的隔著囚衣袖子扣在她雙腕上。隨即讓她於石凳上坐下,自己蹲下身,修長而棱骨分明的手抬起她的腳,又小心翼翼的將另一條重鐐扣在她腳踝上。

    雲川低頭看著他蹲下俯身替她扣上鐐銬,他修長而棱骨分明的手掌上有著常年持劍而磨出的繭子。

    他的背很直,他的手很穩,可是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在上下起落,難沉難定。

    雲川忽然就有些啞然,難以笑出來了。半晌卻忽然覺得腳上一暖,隻見一雙鞋襪被他穿在了自己的腳上,聽到猶自俯身的他澀道:“怎麽不穿鞋就出來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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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摸著良心發誓:這段真是感情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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