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靈山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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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進到榮曦堂的時候,安樂已經被抱到內室去睡,乾熠坐在正廳裏喝茶。
“叩見王爺。”
如今的慕清,一襲白衣,朗朗如皎月,風華無限。
乾熠點了點頭,慕清也知道這會子不必講究這些虛禮,忙從隨身的包袱裏拿出齊滿滿拖他轉交的東西,“這是王妃讓我轉交給王爺的。”
慕清隻是一個眨眼,手裏的東西,就已經在乾熠的手中了,正紅色的小肚兜,小衣服,小鞋襪,滿滿的一包袱。
乾熠帶著厚繭的手極慢的摸索著這些繡品,尤其是小肚兜上繡著了水鴨子,嘴角不知不覺就帶了笑。
齊滿滿對於繡活並不精通,那時候突發奇想要給乾熠繡鴛鴦荷包,知趣手把手的教,最後齊滿滿繡出來的鴛鴦,怎麽看怎麽像是水鴨子,後來齊滿滿生氣,便真的認真的鑽研起水鴨子來。
到了最後,齊滿滿繡的一切東西,水鴨子都成了標誌。
“王妃讓我把這些帶回來,說是給小郡主的生辰禮。”慕清說道,他也是覺得很奇怪,雖然靈山對於帶出山來的東西有嚴格的盤查,書信一類的想要帶出來有難度,但是也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慕清走的時候,齊滿滿一句乾熠都沒有提,甚至於連話都沒有帶給乾熠一句。
“你先下去吧,一路奔忙,好好休息。”乾熠抬起頭來,對著慕清說道。
慕清疑惑的看著乾熠,他怎麽也不問問齊滿滿的情況呢,看睿王殿下對著那些繡品的深情眼神,也不像是已經忘了王妃啊。
慕清拍了拍腦袋,這對夫妻,也真是非凡人,他是琢磨不透的。
慕清轉身走出榮曦堂,迎麵就碰上了目光灼灼的知酒,知酒剛才在汝翁院子裏,是隨影派了人來告訴她,慕清回來了。
知酒一路顛顛撞撞,瘋了似的跑來,終於看到了他,知酒心突突突的跳。
“您回來啦。”知酒傻傻地說。
慕清看著她的眼睛,這個女子對他的心意,慕清當然是知道的,他不是不通人事的毛頭小子,可是對於這女子的一方癡心,慕清並不敢收。
“嗯,慕某現在極想先回家見見家人,恕不奉陪。”慕清對人從來都是溫潤如玉,和善的很,唯獨對知酒,少見的冷淡相待。
慕清拂袖而去,知酒狂喜過後一盆涼水從頭澆下,瑟瑟寒風中,孤零零的站在榮曦堂前的院子裏。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慕清,也不是不知道慕清早有婚約,隻是,隻是感情這種東西,又豈是人能控製的。
被乾熠揮退出來的隨風用胳膊肘子頂了頂隨影,“你是不是早就算準了會這樣,才把知酒叫了來。”
隨影看著院中的麗影,低低說:“我哪裏舍得。”
怎麽會舍得看著她如此傷心,如果她能開心,他成全。
可是慕清明明對她無意,她卻仍舊這樣傻子一般的苦等,為慕清守著心。這一年,知書她們都已經被指婚,隻有知酒窩在汝翁那裏,誰也不嫁,也從不提嫁人的事。
誰又不明白呢?這個傻丫頭不過是心有所屬罷了。
“都是傻子。”隨風斥道。
隨影不說話,他都不能做到忘記那個不愛他的人,又怎麽能要求知酒做到呢。
隨風轉身離開,知書還等著他回去告知齊滿滿的情況呢,他不能在這耽擱很久,拍了拍隨影的肩膀,不知該說些什麽。
知酒與隨影分別站在院中兩旁的角落裏,沉默著,她看不到他,而他的眼裏全是她,也隻有她。
內室裏,乾熠倚坐在床榻上,雙眸深凝著床上的女兒,以及女兒身旁的那些小衣服小肚兜。
外人都看不透,他卻是明白她的心意的。
他們何用在說些什麽,千言萬語都顯得空白,她還活著,記掛著他們的女兒,自然也想著他。
這已經足夠了,很足夠了。
他都理解的,甚至能想象出,那些秉燭的夜裏,她靠坐在燈下,一針一線的縫製這物件兒時柔和的麵容,那是他這一生都不能舍棄的溫柔,也值得他奮鬥一生去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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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齊滿滿的意料,雲歌是個跟她名字不太符合的女子,火紅的衣裳,馬褲,羊皮的短靴,靴筒上還掛著小小的銅鈴鐺,隨著雲歌的走動,小鈴鐺叮當作響,靈動活潑。
齊滿滿微微詫異,她以為雲歌會是個白衣若仙的女子,沒想到會是這般的----不同。
“雲姑娘。”齊滿滿笑著說:“請坐。”
雲歌微仰著腦袋,高傲的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噗嗤一聲,齊滿滿是真的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雲歌怒氣衝衝的。
齊滿滿也知道這樣有些失態,急忙說:“雲姑娘,你應該知道我是雍州人。”
“當然。”雲歌點頭,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對於齊滿滿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甚至於齊滿滿不知道的那些,她也知道。
比如,慕琰清的身世。
齊滿滿指了指雲歌,又指了指自己,“我怎麽看著,你更像是出自雍州的姑娘。而我,像是這靈族的女子。”
齊滿滿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白色香雲紗的衣裙,覺得好笑,人家正兒八經的雲族少女倒是灑脫的像是縱馬揚鞭的雍州少女,而她卻柔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
說到這個,雲歌也是來了精神,鄙夷的說:“我也想不通,你這樣的病秧子,哪裏值得慕哥哥喜歡。”
齊滿滿還是低著頭,手指在衣裙上劃過,那些跟乾熠甜如蜜的歲月裏,乾熠也曾說過的,對齊滿滿最初的好感,就是來自那個騎在馬上鮮衣怒馬的明快少女。
而現在的自己,連這個屋子都沒有邁出去過。
這一年,笑的最痛快的,也不過是剛才這一笑。
有些事情是不敢想的,她離開大易已經一年,在靈山雖然平靜,但也把身上所有的活力耗盡,活得像個傀儡,活死人一般。
這樣的自己,乾熠還會一往情深麽。
“雲姑娘,你能幫助我離開這個麽?”齊滿滿低低的說。
雲歌進來的時候,就霸道的將這裏的下人都揮退了,雲歌武功高強,那些下人也不敢貿然靠近,正因為此,齊滿滿才敢說出這些話。
雲歌顯然沒想到齊滿滿會說這個,張著嘴好半天才說:“為什麽?”
隨即,雲歌大怒,指著齊滿滿道:“難道慕哥哥對你還不夠好,你可真是忘恩負義,這些日子,靈族的好藥都進了你的肚子,你養好了就想跑!絕不可能!”
齊滿滿轉頭看向窗外,她又何嚐不知慕琰清對她好,可是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乾熠,這好便成了沉重的枷鎖,每多好一分,對她來說就越難熬一分。
“那好,那你就等著你的慕哥哥與我成婚吧。”齊滿滿說的極平靜。
事實上,慕琰清已經安排人給齊滿滿開始製作喜服了,這些齊滿滿都是知道的,但卻從來沒有在慕琰清麵前提過。
慕琰清,曾經齊滿滿的九哥,對他,齊滿滿以前認為很了解很了解,但是現在她不敢這麽說,隻不過還可以算是了解一些的。
慕琰清固執,他一旦下定決心,那是不可能被任何改變的。
齊滿滿也不能。
其次,慕琰清視這世上的俗禮為無物,跟他說什麽她已經不是完璧之身,還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這種話,他隻會嗤之以鼻。
那又能怎麽樣呢,他慕琰清不在乎。
雲歌一聽齊滿滿的話更是炸了毛,袖子一抬,一條小小的紅蛇便向齊滿滿飛來,齊滿滿躲都不躲,就這麽支著。
果然,那條紅蛇在離齊滿滿三寸之地的時候,猛地的轉頭,又撲回雲歌的身邊去。
齊滿滿雲淡風輕的道:“這靈族裏的好藥都流水一般的進了我的肚子,雲姑娘還是別枉費心機了,這些毒物是不敢碰我的。”
齊滿滿現在的體質,你可以說她是藥人,當然也可以說她是毒人,那些靈丹妙藥能救人性命,也是害人性命的好藥。
齊滿滿自小就服食慕琰清給她的補品,也真是慶幸,正因為此,這一年齊滿滿才能熬過來。
雲歌氣瘋了,臉色跟她的衣裙變成了一樣的顏色,她明白齊滿滿說的都對,現在送走齊滿滿無疑對她是最有利的。
然而眼睜睜的看著慕琰清對著一個女人掏心剜肺,連她嫁過人都不計較了,這個女人,卻還想方設法的想離開他,就是雲歌都替慕琰清不平。
更何況,“慕哥哥為了你,答應族主的條件,這些日子忙的連個鬼影都不見,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我才不會幫你,就讓慕哥哥回來看看你的這幅嘴臉,看他還會不會非你不娶!”
雲歌心裏好委屈,她從來熱烈直接,喜歡慕琰清也光明正大的喜歡,有別的女子來搶,那就各憑手段搶就是了。
對上齊滿滿,雲歌是真的為慕琰清不值,也真是心疼慕琰清這一片癡心。
雲歌來去一陣風,哭著跑出去了,圓滿院的下人們麵麵相覬,都是沒想到那個看著和善的大小姐竟然是這般厲害的角色。
雲歌是誰,在靈族裏,誰見過雲歌掉眼淚,可不都是雲姑娘讓別人掉眼淚的麽。
當晚,慕琰清就來了圓滿院。
進門先是上上下下的看了齊滿滿一圈,然後又拉過她的手腕給她把脈。
齊滿滿沉默的看著他,慕琰清一身黑衣,妖冶的麵容這一年更加妖媚,不同於乾熠的剛毅,慕琰清身上有一種不輸於女人的精致的美。
“可真是漂亮。”齊滿滿覺得,這世上能抗拒這張臉的女人,怕是沒有的。
私下裏,慕琰清極反感旁人說他的長相,就是別人多看幾眼,都是要發怒的,外出辦事還是會習慣性的帶上人皮麵具。
男人長得太過妖豔,並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
隻不過齊滿滿露出這種癡迷的眼神,慕琰清還是十分受用的,“今天雲歌來過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齊滿滿也知道,這圓滿院每日的一舉一動,都不會逃開慕琰清的眼線,也正是因為此,慕清離開靈山的時候,齊滿滿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其實她想說的,想給乾熠帶些話的,可是卻不能。
要是說了,怕是慕清絕無可能走出靈山。
“嗯。”齊滿滿答應。
慕琰清看她那副毫無活力的樣子就不高興,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身體現在都好的差不多了,過些日子帶你去騎馬可好。”
他記得的,在雍州時,齊滿滿是最喜歡騎馬的。
齊滿滿搖搖頭,她不想去。
慕琰清最煩她對什麽都無興趣的狀態,好像對他也是沒有一點溫度似得。
深吸口氣,還是態度良好的問她:“雲歌跟你說什麽,你都別放在心裏,那丫頭被寵壞了,脾氣不好的很。”
“怎麽會呢,雲姑娘很好。”齊滿滿出言反駁,那個火一般的女子,“而且,雲姑娘真的很喜歡你呢。”
喜歡到,為你鳴不平,喜歡到,舍不得你有半分的傷心。
慕琰清笑了,握著她下巴的手捏了捏她的肉,“你這是吃醋了?”
慕琰清有些高興,這高興來的莫名其妙,可是他就是開心。這世上沒什麽值得他開心的事,當然也沒什麽值得傷心的。
他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直到慕清送了隻剩下一口氣的齊滿滿來,他才明白什麽叫心疼的肝膽俱裂,那種怒意讓他想毀了所有人。
看著齊滿滿一天天的好起來,從意識模糊到慢慢清醒,然後會對著他笑。
慕琰清這輩子的酸甜苦辣都在這一年中感受到了,他不知道那些書本裏描述的愛情是什麽東西,但他很明白,齊滿滿對他很重要,重要到他不能讓她離開他的世界,那怕是一步都不行。
今晚,月朗星稀,他是真的高興。
她會在乎他身邊的女人了,這是不是說明,她對他也不再隻是妹妹對哥哥的感情呢。
齊滿滿不回答他的問題,隻說:“我說真的,雲歌真的是個不錯的姑娘。”
“她好不好,跟我有什麽關係?”慕琰清笑著問。
這世上的人,他們好不好,跟他慕琰清有什麽關係。
齊滿滿有些無力,她不知該怎麽辦,慕琰清是她十五年的九哥,現在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該怎麽辦,才能不傷害他,卻讓他明白她的心呢。
齊滿滿再度陷入沉默。
臨走時,慕琰清輕輕的吻齊滿滿的額頭,“再等等,很快我們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齊滿滿依舊不發一言。
他的話裏深意,她想都不敢想。
次日,齊滿滿沒想到的是,雲歌再一次造訪。
雲歌眼睛紅腫的,一看就是哭過的。
齊滿滿讓湘湘給她倒了茶,便揮退了下人。
雲歌恨恨的看著齊滿滿,聲音嘶啞的說:“慕哥哥很可憐的,當年族主對慕哥哥的母親,不知生出什麽誤會,竟然將她打入靈蛇淵,你知道靈蛇淵是什麽地方吧。”
齊滿滿點頭,心裏不是不震撼的,靈蛇淵是靈山最危險的地方,據說那裏毒氣衝天,進到那裏的人,就沒有能活著出來的。
“慕哥哥的母親是靈族正宗的聖女,比我這個冒牌貨不知道厲害多少倍,可就是她也沒辦法離開靈蛇淵。”雲歌沉靜的跟齊滿滿講著那些陳年往事,“那時候族中的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卻不知道她原來逃了出來,逃去了雍州,還躲進了齊家。並且還懷有身孕,在靈蛇淵中,她已經身中劇毒,後來生下慕哥哥,這毒自然就從胎裏帶到了慕哥哥身上。”
“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慕哥哥的母親恨孩子的父親,自然的也恨上了慕哥哥。那些年,慕哥哥被他母親折磨的不成人形。”
齊滿滿完全呆立當場,雲歌口中的那些年,不正是齊滿滿與齊汣在一起長大的那些年嗎?為什麽她從來不知道,齊汣有這樣的遭遇。
齊汣的母親,齊德勝後院裏的女人太多,她隻知道齊汣的母親出身不高,連姨娘都沒有提上來,一個沒露過麵的女人,或者說是齊滿滿從不曾注意過的女人。
齊汣,齊滿滿心裏一痛,怪不得他從不把這世間的一切放在心底,試問一個被親生母親折磨長大的孩子,心裏還能對這個世界有什麽好印象。
雲歌眼淚嘩嘩的向下掉,“要不是我父親意外的發現了雍州有人購買靈族出產的草藥,並且藥方是靈族密不外傳的,慕哥哥現在早就死了。”
“這些年,他每日都忍著噬心之痛,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怎麽忍心傷他的心呢。”雲歌又憤怒又傷心。
她記得當時還是少年的慕琰清被父親帶回來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慕琰清的母親已經過世,而慕琰清也被胎裏帶著的毒折磨的隻剩半條命。
那樣漂亮精致的少年,就算疼的全身汗如雨下,臉上卻還是帶著冷漠的神色。
看著就讓人心疼,讓人不忍。
“族主後來也有女人,慕哥哥還有個小他五歲的弟弟,慕煦清,現在的靈族裏,除了我父親這一批老人,也有不少人支持慕二。你在這個時候來,為了讓你留下來,慕哥哥接受族主的條件,這一年,他幹了多少他從前絕不會做的事!這些你都知道嗎?”雲歌已經哭喊開了。
齊滿滿從悲傷的情緒裏抽出,真心的對著雲歌說:“雲姑娘,我很謝謝你今天對我說這些,可是,正是因為這樣,我更加不能在呆在他的身邊。我有丈夫,還有孩子,我的心全部都在他們身上。這樣沒有心的我,怎麽能呆在慕少主身邊,這對他何其不公平。”齊滿滿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是替他鳴不平,但是在我看來,一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女人,才是對他來說最好的,而不是我這樣三心二意的女人。”
雲歌哭著看著齊滿滿,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
齊滿滿不是不疼的,除去愛情,慕琰清是她的哥哥啊,她怎麽能不心疼他呢,可是越是心疼越是明白,愛情裏,那怕有一絲一毫的勉強,都不會幸福,而對對方,也是不公平的事。
心疼與愛情,是兩碼事。
“我不會幫你的,我送走你,慕哥哥會殺了我。”雲歌不是沒想過送走齊滿滿,她也是徹夜考慮過的,可是慕琰清這樣的人,若是真的偷偷送走了齊滿滿,他真的發瘋一樣的殺了所有人陪葬的。
齊滿滿也明白雲歌話裏的意思,想走,還真的沒那麽容易。
雲歌想說的都說完了,心裏覺得暢快了些,“你最近小心些,最近慕哥哥手下的勢力發展的太快,慕二被他逼的沒了辦法,慕二那個人可是個什麽手段都使得出的。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畢竟抓了你,就是要慕哥哥的命,他也是會給的。”
雲歌走後,齊滿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慕琰清又是半個月沒有來過圓滿院,圓滿院的人好似也沒什麽變化,這種事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隻是齊滿滿意識到,有些事怕是被雲歌說中了,這圓滿院外的看守明顯多了起來。
是夜,齊滿滿沉沉入睡。
突然身上一重,齊滿滿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清身上的人,嘟嘟囔囔的說:“你怎麽又來了我夢裏,上次折騰的還不夠啊。”
乾熠低低的笑,“這麽想我啊,夢裏我做什麽了?”
齊滿滿還是神智不清,委屈的抱怨,“你還說,都是你,我第二天都不敢看丫頭們的臉色,弄汙了床單呢。”
她這副嘟著嘴抱怨的樣子,看的某個日夜兼程披星戴月趕來的人熱血沸騰。
手下極快的將她弄成剝殼雞蛋,手指在她滑膩的肌膚上劃過,“夢裏都想這些事,你可真是----嗯----那什麽蕩。”
齊滿滿身上發涼,他的手上長期使用兵器磨出來的厚繭刺得她絲絲的疼痛,到了這時才真的清醒過來,對上乾熠笑彎了眼的臉,齊滿滿驚呼出聲。
還好乾熠眼緊嘴快,將她的聲音都吞進了肚子裏。
這一吻,開始時他像是猛虎下山,極炙熱的啃咬,後來才慢慢柔情下來,一點一點的吻著她,將她口中所有的甜蜜飲進。
“你瘋了。”他剛剛鬆開一點,她就壓低聲音說,這裏可是靈山,這幾日圓滿院外麵更是把守森嚴。
乾熠這個時候來,不是瘋了是什麽?!
乾熠將臉埋在她的秀發中,深深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她的氣息太美好,他一刻都不想在離開。
“是,我瘋了,想你想瘋的。”乾熠的聲音已經完全啞了,破鑼一樣的難聽。
這聲音如刀,深深的紮入齊滿滿的心,齊滿滿一下子就紅了眼睛,這一年,她都不敢想他是怎麽過來的。抬手緊緊的抱住他,她何嚐不想他呢,都要想死了。
“嗯----啊----”
“放鬆一點,乖。”
一場久別重逢的盛宴,酣暢淋漓,抵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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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滿滿咬著乾熠的肩,“你可真是瘋了,在靈山都敢怎麽肆無忌憚。”
乾熠拿過她的衣服給她穿好,臉上帶著饕足的神情,完全跟她酥軟無力的樣子不同,“我疼愛我的王妃,還要在乎地方不成。”
齊滿滿瞪他,卻因剛才的情事,那眼裏全是媚態,看的乾熠的心裏又是一蕩。
棄了手裏的衣衫,撲過來道:“要不今晚還是別走了!”
齊滿滿哪裏還敢由著他胡鬧,在這麽下去真把慕琰清招來,那可就是你死我活的惡鬥了。
雖然這樣離開齊滿滿對慕琰清是真的覺得很抱歉,可是她不能再在這裏停留下去,慕琰清不會聽她的勸,可她絕不能嫁給慕琰清的。
齊滿滿急急的自己穿好衣服,從櫃子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小包袱,她身體能下地的那天,她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些,隨時都準備離開。
乾熠挑眉看著她利落的收拾好,連包袱都早準備好了,心裏滿足的不像話,到了這一刻,他覺得過去這一年的苦守,都值得了。
“剛不是說沒力氣了,原來都是騙我的,等出去了,你給我等著。”乾熠眼睛裏還是紅的。
齊滿滿真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她都要緊張死了,這位王爺大人怎麽還是這副不著四六的調調。
這靈族人人懂武功,個個會醫術,可不是酒囊飯袋,更何況慕琰清派來守著齊滿滿的,更都是好手。
睿王殿下,你怎麽就不緊張呢。
乾熠隻是笑,等著齊滿滿準備好,抱著齊滿滿兩人身體一躍,便從窗戶裏跳了出去,齊滿滿嚇得抱緊了他,這下麵可是萬丈深澗,這乾熠難道是想抱著她一起死。
那也無妨,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乾熠要是知道齊滿滿的想法,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這一年,他可沒閑著,根據汝翁那裏的地圖,他可是好好好好的研究了靈族的地形,判斷齊滿滿會被安置在什麽地方,暗地裏尋找通往靈山的通道。
為此不知道折損了多少人在這深山裏,更怕被靈族人發現,不敢冒進,隻能一點一點的找尋。
不過好在齊滿滿住的圓滿院跟乾熠當初的判斷相同,要是齊滿滿被安置在其他地方,說不定,乾熠不會來的這麽快。
這世上總有些讓人欣喜的巧合。
他們兩人當然不知道,他們離開不久,圓滿院就被人攻入。
慕煦清帶著手下衝進圓滿院,同慕琰清一樣帶著淡淡幽藍的眸子巡視過屋裏的一切,“主子,沒有找到那個女人。”
“殺,給我把著圓滿院的人統統殺光,那女人肯定就在這些人之中,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那一夜,圓滿院被血洗,無一活口留下。
慕琰清趕回來的時候,慕煦清已經帶著人離開,門口貼著慕煦清的筆記,“跟我作對的下場,死!”
“少主,沒有找到大小姐。”
自然說的是屍體,慕琰清眯眼在一具具的屍體上巡視。
果然沒有找到齊滿滿後,心裏一鬆又是一緊。
她沒有死,那她又會去哪裏呢。
在看看手裏的宣紙,慕琰清冷漠的神情像是能凍住這世上的一切,那是他最常有的表情,可是細看,還是能看出那眼中嗜血的光。
“是你們逼我的。”
他發誓一般的語句,驚起山間的隻隻飛鳥,這座平靜了數百年的靈山,這個擁有最好族民的靈族,迎來了一場浩劫。
安寧再也不屬於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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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詔都城,粵城。
正午時分,乾熠端著清淡的吃食輕手輕腳的走進內室。床榻上,安樂已經醒了,正對著床頂的幔帳蹬腿,一蹬一蹬的,小屁股都露了出來。
乾熠俯身把女兒抱起來,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下,安樂看到他開心的大叫:“父王!”
“噓!”乾熠將食指放在嘴邊比了比,側身看著床上依舊睡得無知無覺的齊滿滿,勾了勾唇。
安樂學著他的樣子,也把小胖手放在小嘴邊,“噓。”
乾熠低頭親了親她的臉蛋兒,抱起她就往外麵走,剛走了沒幾步,一股熱流便在他胸膛上暈開。
無奈的看著正皺眉看著他的女兒,乾熠歎了口氣,將她放在外室的軟榻上,給她換了幹淨的尿布,速度雖然慢,但是手法純熟。
“怎麽樣,父王做的不錯吧。”乾熠咬住安樂揮過來的小手。
安樂換了尿布,舒服了,對著她父王嘻嘻笑。
乾熠將她抱出去交給下人,這才轉身又進了內室。
身上的衣服反正都濕了,乾熠索性脫了,蹬了靴子上床。
他一抱住齊滿滿,齊滿滿睡夢裏嚇得趕忙求饒,“求求你了,放過我吧。好夫君,我真的沒有力氣了。”
本來乾熠隻是想抱抱她的,可是她這樣嬌憨的求他,少不得再來上一次。
齊滿滿是被熱醒的,睜開眼睛就看到正在賣力的男人。“啊嗚!”一聲,就伸手捂住了臉,她不要活了。
自從被乾熠帶到這座別院,她就沒出過內室,更甚至連床都沒下過,三頓飯都是乾熠端進來喂她的。
這讓她還有什麽臉麵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了。
哦,不,在被人笑死之前,她會先被這男人累死。
一個時辰後,齊滿滿委委屈屈的張嘴吃粥。
“怎麽了?不高興?”乾熠明知故問,齊滿滿看他那副笑的誌得意滿的樣子就來氣。
閉著眼睛不理他,乾熠一挑眉,“再敢胡鬧,我不介意在收拾你一次。”
“你也不怕那啥而亡!”齊滿滿罵他。
乾熠一點都不在意,“這一年,你欠我的,可多呢。”
“那也還的差不多了!”齊滿滿反駁,她真的覺得,已經把這一年的都補回來了。“更何況,我前半年一直昏迷不醒,根本不能算。”
看到乾熠臉色一變,齊滿滿暗自懊惱,怎麽說起這個。
乾熠放下粥,握起齊滿滿手,誠心的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齊滿滿搖頭,怎麽能怪他呢。
“要不是我的沒有提前除了蕭嬤嬤,也不會。”齊滿滿堵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蕭嬤嬤是他的奶嬤嬤,更是乾熠母親身邊的得力人,於情於理,乾熠對她下不了手都是應該的。
更何況,現在蕭嬤嬤早都死了,何必拿死人的錯懲罰活人。
乾熠卻是搖頭,他怎麽能原諒自己,都是他一時的不忍,讓齊滿滿命懸一線,也使他們有了這一年的分離。
他這樣自責,齊滿滿也是心疼。
這個男人,不會說出任何他心裏的苦,可是她卻是懂的,極懂。
“你想餓死我嗎?我還沒有吃完呢。”齊滿滿撒嬌。
乾熠這才重新拿起粥碗,一口一口的喂她吃,小心細致的跟喂安樂吃飯時一模一樣。
真不知道他是把女兒當成她在愛,還是把她當成女兒在寵。
吃完飯,齊滿滿窩在乾熠懷裏,這幾天他們都是如此,恨不能時時相擁,有力氣就不停的做,沒力氣了就這樣抱在一起。
“這是哪裏呀?”齊滿滿還沒問過,那日他們連夜趕路,一路疾馳,到這裏時也是深夜,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哪裏。
“粵城。”
“南詔?”
“嗯。”
齊滿滿從他懷裏抬起頭,“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她沒記錯的話,乾熠跟南詔可沒有什麽好的關係,更不可能有什麽淵源。
乾熠低頭吻她的眼睛,“慕琰清看到你不見了,應該會一路往大易尋去。”
倒不是怕了慕琰清,隻不過,他還不確定齊滿滿的心意,心底裏還有些怕這一年,她對慕琰清生了情,到時候她要跟著慕琰清回靈山,他該怎麽辦?
齊滿滿自然想不到這個,說實話,她現在也是有些怕跟慕琰清對上,不忍傷害他,但是若是真的刀光相見,這傷害怕是避免不了。所以隻能這樣懦弱的逃避著,希望這一天晚一點到來。
屋外這時傳來隨影的聲音,“主子,南詔太子府送了帖子來,請您過府一敘。”
“嗯,下去吧。”
齊滿滿滿眼疑惑的看著乾熠。
他們這幾日,除了互道衷腸,其他的時間都忙著某項運動,根本沒有時間說別的什麽。
乾熠把玩著齊滿滿的手指,“南詔皇帝退位,要把皇位傳給封筠亭,封筠亭請了各國的人來參加他的登基大典。”
所以來南詔,是為了齊滿滿,也是有正事的。
齊滿滿問:“各國?”
“嗯。”
“那就是說,蒼鵠也會來。”
“嗯,不止。”
“嗯?”
“慕琰清也會來。”
齊滿滿頭皮發麻,這幾個男人要齊聚南詔粵城,這下可有好瞧的了。
一隻腹黑狼就夠可怕的,這一下子來了這麽多。
封筠亭登上南詔皇位,請了這些人來,到底是何用意呢。
齊滿滿腦子急速的轉,可是這腦子畢竟一年都沒有這般用過了,猛然間一時也運轉不起來。齊滿滿有些頭痛。
乾熠揉揉她緊皺的眉心,“要不要出去逛逛,這南粵城可是繁華之地,給你跟安樂買點心愛之物,也是不錯。”
能逛街,齊滿滿頓時眼睛發亮,天爺啊,這一年她在靈山,別說是繁華的街道,便是人都沒見過幾隻,更加令人難以接受的是,靈族人注重養生,那飯菜更是沒滋沒味到了極點。
這一年,可真是饞死她了。
“我要吃火鍋!”齊滿滿毫不猶豫的說。
乾熠被她那像是要去打仗的模樣逗笑,笑著說:“好。”
這裏把火鍋叫做打邊爐,乾熠自是知道齊滿滿喜歡什麽,早已經派人打問清楚了。
齊滿滿心裏有了盼頭,收拾起來自然是快,南粵天氣炎熱,四季如夏,齊滿滿穿著清亮的衣裙,給安樂也換上了絲質的小衣裳。
說來奇怪,安樂見了她父王,好動的不像話,揮手揮腳像個男孩子。但是到了齊滿滿身邊,就會變得極為乖巧,被齊滿滿折騰著換這件衣服,換那件衣服都好脾氣的不動不惱。
就像早上睡醒,看到身邊是齊滿滿,安樂憋著尿意,都會自己玩。可是要是乾熠,早就爬起來,對乾熠拳腳相加了。
這小孩子,還真是奇妙。
乾熠抱怨,“小東西,真是白眼狼,白疼你了。”
明明是他一手養大的寶貝女兒,居然跟著齊滿滿這樣乖。
齊滿滿拍開他逗弄女兒的手,“胡說,我女兒,最懂事了,她是心疼我。”
是,她是你用命換來的,能不心疼你麽。
乾熠無話可說,隻是低頭在倆母女的額頭上,一人落下一吻。
這是他能想到的,此生能得到的,最好。
“你不去太子府嗎?”齊滿滿有些擔心,他因為自己耽誤正事。
現在的乾熠不比以前,想來會更加忙才是。
“誰有你們重要,無礙的,我們先玩,等你們玩累了,我再去,不遲。”
齊滿滿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不再多勸。 360搜索 重生之荊棘後冠 更新快
現在的乾熠,有時候齊滿滿遠遠看著,也覺得陌生。
他的心太沉太深,她一點都看不透了。
安樂對齊滿滿還是有些認生,到了陌生的環境,她還是會找乾熠。
所以出門,安樂隻要乾熠抱著她。
齊滿滿難免的有些失落。
“慢慢來就好了,你是她母妃。”乾熠勸她。
齊滿滿點頭,她明白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