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白回到清風院後，便一直站立在窗前凝望著窗外那一片竹林。繁星和一彎月光以及桌子上的燭光匯於一處，打在他的身上，將他身影籠罩在昏暗的光影中，月牙白的錦袍更顯得身材消瘦。

    “吱呀”一聲，門被人輕輕推開了。

    淩月白聽著身後傳來那熟悉的腳步聲，臉色突然陰寒起來，幽深的眸子裏湧出一絲怒氣，卻並不轉身看那來的人。

    樂妍蓮步輕移到淩月白身後，輕聲喚道：“師兄……。”

    淩月白猛然轉身，抬起手朝著樂妍的臉就是一耳光，厲聲道：“你別叫我師兄，我沒有你這樣的師妹！”

    樂妍一連不敢置信的捂著臉，美眸含淚，顫抖著聲音道：“師兄……你……你打我？從小到大你從沒動過我一根手指頭，你竟然為了她打我？”

    淩月白麵色一僵，隨即怒聲道：“妍兒，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半日散’沒有天山雪蓮就是必死無疑，你怎麽可以對她用‘半日散’！普天之下天山雪蓮就隻有三朵，十年前師父有幸得了一朵製成了百靈丹，可是百靈丹如今在師父身上，師父他老人家失蹤了一年多，去哪裏找他的蹤影？”

    “妍兒，她嫁入這王府其實並不礙著你什麽，可是你卻讓我騙了君臨墨以取她的處子血，你之後又多次加害她，次次都欲置她於死地。妍兒，如今的你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你還是我那個心思單純，天真善良的師妹嗎？”說到最後，淩月白的語氣裏是滿滿的失望。

    “師兄，我就是要她死，隻有她死了我才會安心！她一天不死，我心裏就一天不舒服！”樂妍咬著嘴唇，一雙杏眼怒瞪著淩月白，惡狠狠道：“她中了我的‘半日散’，若不是師兄你多管閑事以血救她，現在她早就已經成了一個死人了！不過她現在也跟死人沒什麽兩樣的了，哼，我就讓她明天再多活一天！”

    “你……你混賬！”淩月白聽罷，額頭的青筋又突突的跳了起來，氣的抬起手又要給樂妍一耳光。

    “師兄！”樂妍怒喝一聲，死死盯著淩月白，聲音尖銳：“師兄，你不要忘記了，我才是你的師妹，我才是和你自小生活在一起多年的人！你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她到底是有哪裏好，讓你次次都護著她，讓你不惜留了那麽多血救她？”

    師父的醫術是用來治病救人、普濟眾生的，而師叔莫離的醫術卻是用來害人的，也正因為如此師父在十五年前便與師叔斷絕了師兄弟的關係，從此之後師叔便離開了仙靈穀。隻不過師父念及舊情，依舊保留著師叔曾經住過的房間。後來，聽說西域出了一個毒怪，那人精通毒術，下毒於無形之間，而且用毒狠辣，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喜怒無常的師叔……

    她與淩月白同為神醫無言的弟子，淩月白醫術精湛，她卻是個半斤八兩。八歲那年她趁著師父不在穀中便偷偷溜進了師叔的房間，書架上的書全都是如何製毒煉毒，所以她那幾天將架子上的書看了一大半。

    師父回來後發現她竟煉製了“半日散”，他老人家很是生氣，不僅罰她在書房裏跪了一夜，而且還將師叔的房間給鎖了起來，自此之後她便再也沒有進過師叔的房間。然而，“半日散”是她擅長的毒裏麵最厲害的一種……

    淩月白舉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恨鐵不成鋼道：“妍兒，你以前在君臨墨麵前如何如何，在王府裏耍些小手段，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不管你，可是我沒想到你會越來越變本加厲！上次她鳳凰城失蹤的事情，你比任何人都明白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能活著回來那是她命大！妍兒，那是一條人命，我不能看著她死！”

    樂妍勾了勾唇角，紅腫的臉頰沾著剛才未幹的淚痕，冷笑道：“師兄，真是不好意思，她這次死定了！你浪費的那些血，師妹以後會幫你補回來！”說罷，便冷哼一聲摔門出了清風院。

    淩月白麵色一白，捂著胸口重重的咳了起來，門口守著的長生聽見了，立刻跑了進來，擔心道：“公子，您的身子還沒恢複好，千萬不能動氣啊！”

    “咳咳咳……我……我沒事。”淩月白用手帕捂著嘴，吃力道：“長生，你……你扶著我去軟塌上躺會。”

    “公子！”長生看到那白色的帕子上竟然有絲絲血跡，驚呼道：“公子，您怎麽咳血了！”

    淩月白將帕子卷在手心裏，氣息紊亂道：“沒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抓一些紫蘇、杏仁、桑葉、甘草、菊花、半夏、薄荷、連翹、麥冬、地黃、生薑，然後煎了送過來，我服下過後就會好的。”

    長生跟在淩月白身邊多年，自然對這些藥也是耳濡目染的，所以點點頭，立刻奔去藥房。

    淩月白躺在軟塌上緩緩的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剛才樂妍那張因憤恨而扭曲了的臉……那個以前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妹，是什麽時候變成如今這般心狠手辣了？

    她隻知道他以血喂了洛雪嫣，卻不知道他曾試圖將洛雪嫣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可是卻發現這根本沒用……

    “咳咳……”淩月白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

    綠蕪和素素到了院子裏的時候不見長生，卻聽到房間裏麵傳來一陣陣隱約的咳嗽聲，愣了一下，便輕手輕腳的往裏走。

    淩月白雖然身子不適，可是卻察覺到了院子裏有人進來了，於是咽了一口嘴裏的血腥，低聲道：“誰？”

    綠蕪到了門口，小聲道：“淩公子，奴婢是綠蕪。”

    淩月白扶著軟塌坐了起來，理了理衣袍，沉聲道：“進來吧。”

    綠蕪拉著素素進來，走上前道：“淩公子，這位是王妃前些日子新收的婢女素素。素素她不能說話，所以王妃想請您看看能不能治好素素的嗓子？”

    淩月白倒是沒想到洛雪嫣讓綠蕪來竟然是為了素素，眸子閃了閃，便道：“既然如此，那麽還請素素姑娘坐下讓我把一下脈。”

    素素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淩月白的手探向她的脈搏，半晌才道：“素素姑娘不必擔心，你的嗓子是被毒啞的，我可以先開些藥給你調理一下，不出兩個月你就能開口說話了。”

    素素聽罷，麵上一喜，立刻作勢就要給淩月白跪下，淩月白按住了素素的手，搖搖頭，淡淡道：“醫者父母心，素素姑娘不必如此。”

    綠蕪也替素素高興，所以又問道：“那……淩公子，素素臉上的傷呢，可以治好嗎？”

    淩月白看了一眼素素的臉，道：“她臉上的傷雖然是外力所致，但是也能治好的。”

    “公子，藥好了。”這時，長生端著熱氣騰騰的一碗藥進來了，見到綠蕪和素素的時候愣了一下。

    綠蕪聞到這濃濃的藥味也是一愣，隨即想到淩月白為了救洛雪嫣失了那麽多血，便恭敬道：“淩公子保重身體，綠蕪和素素先回去了，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行了個禮，便和素素退了出去。

    淩月白視線落在那碗黑黑的藥上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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