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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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這是一艘私人遊輪,所以遊輪上也都配了醫生。

    周纖纖被海水泡了好幾天,身上的肌膚都泡腐了,所幸的是,人還有氣。

    經過大半天的搶救,人終於睜開了一次眼睛,卻很快又暈了過去。

    醫生見她虛弱,又給她打了營養針,直到當天晚上,周纖纖才徹底的醒了過來。

    韓香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抓著她的手,顫抖著聲音喊她:“纖纖,你沒有死,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周纖纖睜著一雙毫無焦距的眼睛怔怔的盯著船艙頂端,頓了好久好久,她才開口,沙啞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確定:“韓香?”

    韓香微微的怔了一下,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不過,她還是猛的點了點頭,說:“是,我是韓香。”

    “這裏是哪裏……我怎麽會在這裏?”周纖纖又問,沙啞的聲音裏透著一絲虛弱和一絲惶恐。

    韓香握緊她的手,急急的說:“纖纖,你先別急,你掉到了大海裏,你還記得嗎?”

    周纖纖頓了一下,最後點了點頭,在點頭的時候,她纖瘦的身子不經意的抖了一下,似乎很害怕。

    她當然記得她掉進了大海裏,也記得自己掉進大海之前,秦子悅都對她做了些什麽事情。若不是她最後極力反抗,導致滾落大海,她現在可能已經髒了,這整個身子都已經髒了。

    秦子悅,嗬,那個女人可真是恨她。

    “纖纖,我們現在在船上,而且正要回a市哦。”韓香笑著說,聲音裏盡是喜悅。

    “船上?”

    周纖纖似乎這才感覺到周圍微微有些晃動,原來是在船上。

    再次聽到她疑惑的話語,韓香微微的蹙了蹙眉,心中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發的強烈,良久,她點了點頭,說:“是啊,我們在船上,而且在船艙裏,纖纖你看,從窗戶那還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大海。”

    說完,她還指了指窗子。隻是奇怪的是,周纖纖的視線並沒有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反而依舊直直的盯著天花板,那毫無焦距的眼珠讓她心驚。

    她也終於發現了那絲不對勁在哪裏,她顫抖的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令她難受和絕望的是,她的眼珠子竟然一動也不動,儼然是失明的樣子。

    她難受的閉了閉眼睛,憂傷的問她:“纖纖,你的眼睛……看不到了嗎?”

    周纖纖沒有說話,依舊靜靜的盯著那船艙的頂端,平靜的模樣讓人害怕。

    對,她確實已經看不見了,再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已經意識到了,隻是那時候,蘇醒的時間太短,讓她以為那是錯覺。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依舊漆黑的一片,讓她徹底的相信,她真的已經看不到了。這也是為什麽,她在醒來的那一刻,怔了很久很久,因為她在消化,消化這個不幸的事實。

    耳邊隱隱傳來韓香壓抑的哭聲,她摸索著拉住韓香的手,笑著說:“香香姐,你別這樣,我掉到海裏都沒死,這難道不是不幸中的萬幸嗎?最幸運的是,還是被你給救了,所以老天對我還是很好的,我真的而已經很知足了,所以香香姐,不要因為我的一雙眼睛而難過,隻要人還活著就好。”

    韓香捂著嘴哽咽了一聲,半響,勉強的笑了笑,說:“對,隻要人還活著就好。”

    周纖纖也笑了笑,隻是笑得有些淡,半響,她握緊她的手,問她:“香香姐,你知道子言和樂樂的情況嗎?”

    她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秦子言會有多難過。

    秦子言是一個死心眼又極端的人,從最開始她為了保護孩子而製造假死的那件事就可以看出,那個男人竟然固執極端得為她殉情。

    所以這一次,她很擔心那個男人會想不開。

    韓香抿了抿唇,低聲道:“聽阿楚說,子言帶著樂樂離開了a市。”

    周纖纖心頭一緊,慌忙問她:“那他們去了哪裏,你知道嗎?”

    “子言帶著樂樂離開的那一天。阿楚問過他去哪,但是他沒說,他隻說,他要帶著樂樂去你一直想去的地方,而且還說,你如果還活著,一定會去找他和女兒,因為,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你才知道他那一刻身在哪裏。”

    聽完韓香的話,周纖纖的心裏一派了然。

    她微微的笑了笑,語氣篤定的說:“我想,我已經知道他在哪裏了。”

    韓香微微一怔,驚訝的盯著她:“真的嗎?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嗯。”周纖纖點了點頭,說,“那曾是我跟子言生活最快樂的地方,也是我很子言感覺最幸福的地方,我最最想去的就是那個地方,子言他一直是知道的。”

    韓香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那好,纖纖,你說那個地方是哪,我送你過去吧,然後我通知阿楚,讓他也去那個地方,然後我們四個人好好的聚一聚好不好?”

    周纖纖笑了笑,說:“好。”

    隻是她再怎麽笑,臉上卻總有著一抹化不開的傷感。

    韓香知道,是因為她那雙失明的眼睛。

    一雙眼睛對一個即將擁有幸福的人來說有多重要,或許沒有人能夠衡量出來。

    她隻知道,眼睛看不見了,她就無法好好的看自己心愛的人,無法與心愛的人一起看這世界的美景,也無法好好的看自己疼愛的孩子,無法看著他長大。無法看著他上學,甚至是無法看著他娶妻亦或是嫁人。

    雙目失明,這對一個即將擁有幸福的人來說,無疑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纖纖對自己失明的事情能表現得這麽平靜,真的已經很偉大了。

    *****

    船艙外麵,醫生看著韓香語氣凝重的說道:“她的眼睛應該是在掉入大海的時候,被海裏的硬物給劃傷了,我們剛救起她時,甚至還可以看到她眼睛周圍的傷痕都已經腐爛了。”

    韓香的心頭緊了緊,急聲問:“那她的眼睛能夠治好嗎?”

    “她這種情況是劃傷的,視網膜都已經壞了,治不好了,除非有人將視網膜捐給她。”醫生認真的開口。

    韓香微微垂眸,有些傷感的問:“除了換視網膜,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沒有,如果是腦袋撞傷,造成的短暫失明是可以治好的,可是這一種……”醫生看了看韓香的臉色,沒有在繼續說下去。

    韓香微微的歎了口氣,靠在欄杆上,定定的盯著平靜的海麵,臉上劃過一抹憂傷。

    真的治不好了嗎?

    周纖纖靠在船艙的門上,微微仰頭,蒼白的臉上緩緩浮起一抹淡笑。

    治不好就治不好了吧,她出了這樣的事情,老天能讓她活著去見秦子言,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恩賜了。她沒有什麽不滿足的。

    *****

    藍天下,碧海汪洋無際。

    柔軟的沙灘上,很多遊客在拍照遊玩,小孩子拿著工具玩沙子。

    海邊,一道頎長的身影和一個軟萌萌的小家夥特別的引人注目。

    小樂樂已經一歲多了,基本上會走路了,隻是走得不太穩,好在沙灘上的沙子很軟,就算摔在地上。也不會很痛。

    小家夥也是可愛,走路的時候,哼哧哼哧,走得特別的帶勁,而且走得特別的快,摔倒了時候,恨不得小短腿都翹起來。

    摔倒了她也不哭,還對著秦子言一個勁的笑,那咯咯的笑聲的確可以萌化人的心靈。

    每當秦子言看到這樣的笑容,都會以為曾經那些憂傷和絕望都沒有了,自己還是幸福的。

    然而到夜深人際的時候,入骨的思念卻是能要了人的命。

    “爸爸……爸爸……”

    小樂樂張開雙手朝著他跑去,小步子很淩亂,小小的身子幾次都差點跌倒。

    秦子言蹲下身笑著將她攬入懷中,心裏一片柔軟。

    小樂樂會喊他爸爸了,隻是,纖纖她知道嗎?

    秦子言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寬闊的肩膀上,眺望著一望無際的大海,俊逸的臉上染著一抹憂傷和思念。

    纖纖,我和女兒在這裏等著你,你快點回來。

    *****

    自從救上周纖纖後,那艘船在海上幾乎漂了大半個月,才到周纖纖所說的那個海島。

    這大半個月,周纖纖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隻是臉色看起來依舊有些蒼白。

    扶著周纖纖走下船,韓香低聲說:“阿楚還沒到,他說公司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應該過幾天就到了。”

    “嗯。”周纖纖點了點頭,說,“這裏是風景區,管理得很好,景色和空氣都很不錯,等哥來了,如果你們不忙的話。可以在這裏多住陣日子,我想,你們一定會喜歡上這裏的。”

    韓香笑了笑,說:“好,這裏藍天白雲,真的挺不錯。如果你跟子言在這裏住下來,估計我們也會在這裏定居的。”頓了頓,她看著她臉上的微笑,又小心翼翼的問,“纖纖,子言真的在這裏嗎?”

    周纖纖有些篤定的點了點頭,說:“香香姐,就在這沙灘附近有一個飯館,名字叫‘周秦飯館’,而子言應該就在那個飯館裏。”

    “真的嗎?”韓香聽罷,慌忙抬眸四處搜尋,半響,微微蹙了蹙眉頭,說,“纖纖,是不是還要往海島裏麵走一點,這附近沒有一個叫‘周秦飯館’的地方,那飯館是不是在裏麵啊?”

    周纖纖的心微微的顫了顫,怎麽會沒有那個飯館呢?那個地方是他們見證幸福的地方,她相信,秦子言怎麽樣都不會將那個飯館轉讓出去的。

    既然秦子言說會在一個她最想去的地方等她,那個男人心裏最清楚她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又怎麽會弄錯。

    如果秦子言不在這裏,那他又會在哪裏,他會不會出什麽事情。

    越想心裏越慌亂,她抓著韓香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感覺到她的害怕,韓香慌忙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慰道:“纖纖,你別急,可能我們來錯了地方,會不會不是這個海島?也有可能站在這個地方,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那個飯館呢,要不我們再往裏麵走一點吧。”

    周纖纖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既然說了來這個海島,又怎麽會來錯,她曾經查過,並沒有島嶼跟這個海島的名字是相同的。

    而且,那段時間,她曾站在海灘的每個角落看過,不管是站在海灘的哪個角落,都可以看到他們那個飯館,所以,根本就不存在韓香說的那第二種可能性。

    沉思了半響,她拉著韓香的手,又換了一種說法問:“那韓香,你幫我看看,這裏是不是有一座兩層式的樓房,房子前麵有幾顆大樹,樹的下麵還有躺椅和桌子?你幫我看一看,是不是有這麽一個地方?”

    韓香抬眸,朝著海島周圍又仔細的看了一遍,半響,激動的叫道:“有,纖纖,真的有那麽一個地方,呐,那座兩層式的樓房就在那裏,隻是好像不是飯館,而是一個小超市。”

    小超市?

    周纖纖微微的凝眉,飯館怎麽會變成小超市呢?

    她相信,秦子言肯定沒有將那座房子轉讓出去,至於為什麽會變成小超市,她想,大概是因為小何開學了,飯館一個人的話一時忙不過來,更何況秦子言還要照顧女兒。

    如此想著,她的心裏劃過一抹安定,拉著韓香的手,說:“我們過去吧。”

    雖然韓香並不明白周纖纖所說的那個飯館為什麽會變成一個小超市,但是看著周纖纖那平靜篤定的神色,她的心裏也安定的不少。

    隻要秦子言還在那裏等纖纖,不管是飯館還是小超市,都無所謂了,最重要的是人還在那裏。

    走進小超市,韓香朝著超市裏麵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正是早晨,超市裏麵的客人不多,寥寥幾個人,隻是她看了一圈都沒有看到秦子言,心裏不免有幾分發沉。

    周纖纖眼睛看不到,她凝眉仔細的聽著周圍的聲音,似乎想聽到秦子言的聲音,隻是聽了好一會,都隻聽到了幾抹笑聲和談話聲,卻獨獨沒有秦子言的聲音。

    她抓緊韓香的手,問:“香香姐,你看到子言了嗎?”

    韓香搖了搖頭,半響,意識到她根本就看不見,於是慌忙說道:“纖纖,你別急,可能子言在上貨也說不定,我去超市裏麵看看。你先在這裏等著。”

    韓香說著,扶著她坐到收銀台旁邊的一張椅子上,隨即朝著超市裏麵走。

    超市裏麵的貨品有好幾排,就這麽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清秦子言到底在不在裏麵。

    周纖纖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心頭微微收緊。

    她一開始本相信秦子言一定會在這裏等著她,可這一刻,她又有些惶恐不安了。

    “美女,結賬。”

    忽然,一陣年輕女孩子的聲音傳來,周纖纖渾身一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那個女孩子是不是在同她說話。

    她握緊手,緊繃著神經,半響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女孩子似乎遲疑了一下,又問:“美女,你是這家超市的老板娘嗎?”

    這次,聲音離得有點近,好似那個女孩就站在她的麵前問。

    周纖纖的心更加緊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頓了好久,她小聲的說:“我……我不是……”

    “哦。”那女孩淡淡的哦了一聲,沒說話了。

    秦子言抱著小樂樂剛從樓梯口走進來,就看到了那一幕,他的身形狠狠的顫了顫,黑沉的視線緊緊的盯著坐在椅子上的那抹背影,抱著小樂樂的手微微的顫抖起來。

    那抹背影是那樣的熟悉,幾乎夜夜都出現在他的夢中,此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他的麵前,讓他恍然覺得自己就在做夢。

    良久良久,他朝著那抹背影一步一步的走過去,直到走到那個女人的麵前,他才停下,激動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蒼白的臉頰,低聲喊了一聲:“纖纖!”

    周纖纖的身子狠狠的顫了一下,那毫無焦距的眼眸怔怔的盯著前方,好似極力的想要看到記憶中的那抹容顏。

    良久良久,她才開口,聲音緊繃得厲害:“子言?”

    話音剛落,她整個纖瘦的身子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感受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周纖纖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哽咽著聲音開口:“子言,我好想你。”

    秦子言緊緊的抱著她,整個高大的身軀幾乎都在顫抖。

    他的下巴緊緊的抵著她的額頭,顫抖的聲音裏含著一抹濃濃的激動:“纖纖,真的是你。”

    周纖纖抬手回抱著他,哽咽著聲音說:“子言,是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你,真的,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韓香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收銀台前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臉上緩緩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這樣也好,雖然周纖纖的眼睛看不見了,但至少他們兩人可以相守在一起。

    她緩緩的走過去,抱起怔怔的站在秦子言身旁的小樂樂,笑著問:“小家夥,還記不記得香香阿姨?”

    周纖纖渾身一顫,微微推開秦子言,眼睛茫然的看向前方,低聲問:“香香姐,樂樂也在嗎?快給我抱抱。”

    秦子言沉沉的盯著她,眉頭微微的凝了凝,心中快速的躍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韓香聽罷,笑了笑,說:“在這呢,小家夥長大了不少,看她站得那麽穩,估計都會走路了。”說著,她將小樂樂遞到周纖纖的懷裏。

    秦子言看到周纖纖摸索著將小樂樂抱穩在懷裏,那毫無焦距的眸子依舊盯著前方,他的心頓時狠狠的沉了沉,顫抖的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果不其然,不管他怎麽晃,她的眼珠子都不曾動一下。

    他詢問般的看向韓香。

    韓香難受的抿了抿唇,終是垂下眸去,眉宇間劃過一抹憂傷。

    見韓香的反應,秦子言心中了然,他收回手。一瞬不瞬的盯著周纖纖幹淨的發頂,俊逸的臉上閃過一抹心疼。

    *****

    接下來的時間,秦子言將超市的門給關了,然後給他們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

    吃過飯後,周纖纖哄小樂樂睡午覺。

    韓香則將救周纖纖的事情簡單的跟秦子言說了一遍,並將周纖纖眼睛失明的事情也給他說了一遍。

    秦子言隻是靜靜的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韓香心裏也有幾分難過,她說:“子言,你也別著急,纖纖的眼睛也不是不能治好,隻要有人願意將眼角膜捐給她,她的眼睛還是可以治好的。”

    秦子言點了點頭,語氣堅定的說:“我不會讓她一直這樣看不見的。”

    韓香緊緊的盯著他臉上的堅定,半響,猛的想到了什麽,微微有些急促的說:“子言,假如是你看不見了,纖纖一定也會像你這樣難過和心疼,所以,你千萬不要想著將自己的視網膜捐給她。倘若她恢複了光明,你卻又看不見了,她一定會比她自己失明還要難過,你明白嗎?”

    秦子言還是沒有說話,隻是垂眸靜靜的盯著麵前的茶杯。

    韓香微微的歎了口氣,有些難受的看向窗外。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麽老天總會給他們這樣或是那樣的磨難,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秦子言沉默了良久才開口,聲音很平靜。

    他說:“其實,我已經很感謝老天了,感謝它讓纖纖還活著,纖纖很喜歡看雪,很喜歡看美景,光明對她來說更重要,我可以失去視覺,可是不能失去她。”

    “我明白。”韓香低聲開口,頓了頓,又說,“子言,你先別急,再等等吧,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捐贈視網膜的好心人出現。”

    秦子言垂眸沉默不語,韓香微微歎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了。

    靜默的空氣中透著幾分感傷。

    *****

    晚上,秦子言將客房收拾了一下,給韓香和蕭逸住。這客房還是小何在這裏打暑假工的時候住過。

    因為坐船坐了太久,韓香有些疲憊,她先給蕭逸洗了一個澡,然後又給自己洗了一個澡,這才抱著蕭逸早早的休息了。

    秦子言則牽著周纖纖在沙灘邊上漫步,晚上吹著海風倒是神清氣爽。

    周纖纖抱著小樂樂,一個勁的逗她:“乖寶貝,叫媽媽,叫聲媽媽來聽聽。”

    小樂樂似乎咬著手指遲疑了好久,最後軟糯糯的喊了一聲“爸爸”。

    周纖纖臉色一暗,悶悶的道:“叫你喊媽媽,你卻喊爸爸,你是幾個意思啊,是不是不喜歡媽媽?”

    秦子言好笑的摟著她,說:“別急,你先跟樂樂相處幾天,等她跟你熟悉後,她就會喊你‘媽媽’了,我也是跟她相處了大半個月,她才肯叫我一聲‘爸爸’。”

    周纖纖衝他笑了笑,半響,垂首在小樂樂的頭上輕輕的碰了碰,低聲說:“子言,現在這種生活真好,以後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了。”

    “嗯,再也不分開。”秦子言摟在她肩膀上的手下意識的收緊了幾分,隻是在看到她那雙毫無焦距的眼睛時,他的眉間還是浮起了一抹說不出的憂傷。

    很多美景都不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同看了,這是一種怎樣絕望的感覺。

    *****

    在海邊走著走著,小樂樂就在周纖纖的懷裏睡著了。

    回去之後,周纖纖先將小樂樂放在搖籃裏,這才去浴室洗澡。

    隻是她在櫃子裏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要換洗的衣物和睡袍。

    不是她找不到,隻是她看不見,便無法分辨哪些是她的。

    秦子言從背後摟著她,盯著她黯然的神色,低聲說:“你先進去洗,我待會把你要換洗的衣物給你送進去。”

    周纖纖微微的笑了笑,說:“好。”

    扶著她走進浴室,秦子言先將水溫給她調好,然後牽著她的手給她示意開關的地方,低聲說:“你先洗,我去給你拿衣服。”

    “嗯。”周纖纖點了點頭,唇角始終微微的彎著,像是刻意偽裝出來的一抹笑意,看得秦子言心頭滿是酸澀。

    他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長發,這才轉身朝著浴室外麵走。

    秦子言來到櫃門前,盯著裏麵被翻亂的衣物靜默了很久很久,這才拿出她的換洗衣物和睡袍往浴室裏走。

    隻是他剛走了幾步,浴室裏忽然傳來‘啊’的一聲尖叫。

    他的心猛的一緊,飛快的朝著浴室裏跑去,隻見周纖纖跌倒在地上,臉色微微有些白,那些溫熱的水灑下來,全都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有些狼狽。

    他快步走過去,伸手關了花灑,心疼的抱起她,急聲問:“纖纖,你怎麽樣了,哪裏摔疼了?”

    周纖纖搖了搖頭,勉強的笑道:“沒有摔疼,隻是嚇了一下。”

    秦子言摟著她站穩,抬手抹掉她臉上的水珠,然後一把將她摟進懷裏,緊緊的摟著她,緊繃著聲音說:“纖纖,我對不起你。”

    周纖纖笑了笑,說:“好端端的,怎麽跟我說對不起呢,是我自己想拿沐浴露,一不小心滑到的,不怪你。”

    怎麽能不怪他,若非他沒有保護好她,她又怎麽會失去光明。

    他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最沒用的男人,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見他良久沒有說話,周纖纖微微的怔了怔,半響,摩挲著他後腦的短發,笑著說:“子言,你別內疚,這不怪你,再說了,真的沒摔疼,一點都不疼。”

    秦子言微微的推開她,將她臉上的濕發撥到耳後,盯著她毫無焦距的眸子,低聲說:“纖纖,是我不好,剛剛沒有將沐浴露和洗發水放在你的旁邊,我真該死。”

    “下次記著就好,你別自責了。”周纖纖笑著說。

    秦子言伸手將沐浴露和洗發水放在花灑下麵的橫格上,然後牽著她的手示意了一下方向,說:“洗浴的東西就在這裏,你伸手就可以拿到。”

    頓了頓,他微微鬆開她,將剛剛放在洗手台上的衣物拿過來,放在旁邊的架子上,說:“纖纖,要不你洗完了喊我,我把衣服遞給你,免得你再次滑倒。”

    “嗯。”周纖纖點了點頭,沒說多餘的話。

    秦子言垂首吻了吻她的唇,柔聲說:“快洗吧,洗完了早點休息。”

    說完,剛轉身準備走,周纖纖忽然下意識的伸手拉住了他。

    秦子言微微的愣了一下,回頭問她:“怎麽了?”

    周纖纖抬眸,那毫無焦距的眸子盯著他的方向,半是大膽,半是羞澀的說:“子言,這段時間……我很想你。”

    秦子言心底微微的顫了顫,幽深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

    這個女人說那樣的話是在邀請他,他又怎麽會聽不出來。

    這大概是他們在一起之後,她唯一一次這般大膽主動吧。

    秦子言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他緩緩的走到她的麵前,深深的盯著她白皙的小臉,問她:“纖纖,你剛剛說什麽?”

    第一次能大膽的將心中的渴望說出來,卻不代表第二次也有那個勇氣。

    周纖纖當下便垂著頭不說話了,那貝?咬著下唇,看得秦子言心神一蕩。

    感覺他良久沒有什麽動作,一股丟人的羞愧感油然而生。

    她抬手護住自己的胸前,悶悶的道:“沒說什麽,你出去吧,我要……”

    話還沒說完,唇上驟然貼上了一抹溫潤濡濕的觸感。

    周纖纖渾身一顫,還沒感應過來,纖瘦的甚至已經被他抱進了懷裏,順勢壓到了冰涼的牆壁上。

    溫熱的後背貼著冰冷的牆壁,那種反差激得她打了一個哆嗦。

    秦子言溫柔的吻著她的唇。修長的指尖遊走在她柔滑溫潤的肌膚上,帶著一抹深濃的渴望。

    就在她被他吻得七葷八素,險些站不住腳的時候,秦子言這才好心的放開了她,親吻著她的耳垂問:“想在這裏嗎?”

    周纖纖喘著粗氣,頓了良久,才有力氣開口:“聽你的。”

    秦子言勾了勾唇,柔聲說:“背過身去。”

    許是他低沉的嗓音中含著一抹蠱惑,周纖纖鬼使神差的轉過來身。

    秦子言一手摟著她的小腹,一手握著她的手臂按在牆壁上,覆在她的耳邊,嗓音沙啞的開口:“就這裏吧,以免吵醒女兒。”

    他的話音落下時,周纖纖渾身一僵,一股被撐開的酸痛讓她的呼吸有一瞬間的急促。

    秦子言沒有動,而是盯著她緊繃的側臉,擔憂的問:“可以嗎?”

    周纖纖微微的喘息,似乎在極力的適應他,良久,她點了點頭,說:“來吧。”

    秦子言笑了笑,那雙黑沉的眼眸裏盡是她嬌媚的模樣。

    不知過了過久,一股溫熱的東西灑了進來,周纖纖的身子一瞬間僵硬得不行。

    秦子言垂首吻了吻她挺直的背脊,卻在這一瞬間,她整個身子像是泄了氣一般,軟軟的靠倒在他的懷裏。

    浴室裏水霧朦朧,秦子言領著她,體會了一場別致而又纏綿的歡愛。

    最後,周纖纖累得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秦子言給她擦洗了一下身子,這才抱著她躺到柔軟的大床上。

    隻是在他剛將她摟進懷裏的時候,她的一陣輕聲呢喃卻是讓他的心狠狠的顫了一下。

    她說:“子言,千萬不要用你的眼睛為我換取光明。”

    秦子言一瞬間沉默了,幽深的視線緊緊的盯著她依舊染著紅暈的小臉,心裏滿是心疼。

    *****

    蕭楚是在三天之後到島上的,許是太久沒見,心裏思念,韓香在看到蕭楚的那一刻,都高興得哭了。

    韓香在電話裏已經跟蕭楚說了周纖纖的情況,所以在他看到失明的周纖纖時,心裏並沒有多少驚訝,隻是有些傷感。

    蕭楚來的當天就在島上買了一座房子,房子不大,也是兩層式的小閣樓,隻是在海島裏麵一點點,外麵的房子基本上都已經被人買下了。

    晚上,秦子言在門前準備了烤肉,韓香負責洗菜洗肉,蕭楚負責切,秦子言複雜烤,周纖纖則帶著兩個小娃娃在躺椅上玩。

    明亮的燈光下,幾個人臉上的笑容特別的幹淨澄澈。

    周纖纖雖然看不見,卻也能清晰的體會到那種幸福的滋味。

    蕭逸和小樂樂不知道在爭搶什麽,兩個小家夥居然扭打在一起。

    小樂樂還小,才一歲多一點,自然打不贏快三歲的蕭逸,於是,她就隻能用她那胖嘟嘟的手臂抱著蕭逸的小脖子,整個小身子也壓到蕭逸的身上,嘴裏含糊不清的說:“球球……樂樂的……球球……”

    韓香見那副情景,笑得肚子疼,指著那兩家夥,直說:“以後肯定是一對歡喜冤家。”

    “冤家不要緊,隻要咱們小逸將來不要欺負樂樂就好。”蕭楚一邊切肉,一邊看著說。

    秦子言抬眸看了那兩個娃娃一眼,笑說:“其實這小逸對樂樂不錯,明麵上總是搶樂樂的東西,實際上是想跟樂樂玩。而且上次我還看到,在沙灘上,有個小孩子把樂樂推打了,小逸可勇敢了,直接撲過去找那小孩算賬。”

    “哈哈哈……真的?”蕭楚大笑著問。

    “當然是真的,咱們家小逸可是暖男,小時候就知道護著自己未來的老婆,長大更不用說,嗯,我相信,樂樂將來嫁給咱們家小逸,一定會很幸福的。”韓香炯炯有神的說道。

    秦子言笑著搖了搖頭,沒說話,隻是將烤好的第一串肉拿給了周纖纖,摸著她的腦袋,柔聲笑說:“嚐一下。”

    周纖纖衝他甜甜的笑了笑,然後張嘴咬了一口,吃下後,她點了點頭,笑說:“好吃,很好吃。”

    秦子言笑了笑,看著她的眸光越發的溫柔。

    蕭楚和韓香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裏都浮現出了一抹曖昧的笑。

    *****

    在海島上的日子真的是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

    隻是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三個月過去了。

    某日清晨,吃早餐的時候,周纖纖隱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那便是秦子言忽然變得沉默了。

    她放下牛奶杯,抬眸盯著他的方向,低聲問:“子言,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子言似乎才回過神來,疑問式的“啊”了一聲。

    聽他這個反應,周纖纖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她又問:“子言,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希望你不要瞞著我,不然我會胡思亂想的。”

    秦子言放下叉子,沉默了半響,忽然將在一旁自己吃煎蛋的小樂樂抱進懷裏,摸著她的頭,低聲說:“纖纖,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你。”

    聽見他這句話,周纖纖的心微微的沉了沉,因為她感覺他的語氣很是沉重,由此可見,他所說的那件事一定不是什麽好事。

    她說:“子言,是什麽事,你直接告訴我吧,我承受得住。”

    秦子言抽出紙巾擦了擦女兒的手,低聲說:“我爸去世了。”

    周纖纖渾身一震,驚訝的問:“怎麽會,不是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成了植物人嗎?怎麽會突然去世呢?”

    “是四姨太親手結束了他最後這段悲涼的生命。”秦子言語氣平靜的說,就好似在說著別人的事情一般。

    周纖纖的心卻狠狠的顫抖了起來,不可置信的問:“是四姨太殺死他的?”

    “嗯。”秦子言點了一下頭,眸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說,“纖纖,四姨太在殺了我爸之後,自己也自殺了。”

    “哐當!”

    叉子跌落在盤子裏的聲音,響在安靜的早晨,尤其的突兀。

    周纖纖慌忙摸索著拿起叉子,詫詫的笑道:“一時手滑,不小心掉了,你不要擔心我,我沒事。”

    她越是變現得鎮靜,秦子言便越是心疼。

    其實她不用偽裝的,她在他的麵前根本就不用偽裝得毫不在意。

    周纖纖吃東西忽然有些急促,像是在故意掩飾什麽一般。

    秦子言靜靜的盯著她,低聲說:“纖纖,四姨太就死在我爸的旁邊,跟我爸手握著手。她的臉上沒有痛苦,有的是一種似解脫般的微笑。”

    周纖纖靜靜的聽著他的話,在這一刻忽然明白了什麽?

    或許,這對秦邵峰和四姨太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

    中午的時候,秦子言將樂樂交給蕭楚和韓香代為照顧幾天,自己則開著直升機帶著周纖纖回了a市。

    直升機是蕭楚特意開來的,作為他們通往外界比較快速的交通工具。

    本來秦子言是想將樂樂一起帶回去的,但是周纖纖現在雙目失明,他擔心自己一時沒法照顧好她們兩人,畢竟秦子寒是否已經對周纖纖死心了,這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在回a市的路上,周纖纖一句話也沒說,抱著膝蓋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

    秦子言也沒有打擾她,雖然說她恨自己的母親,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她也在乎自己的母親。唯一能讓她欣慰一點的,恐怕就是她母親死的時候,一點都不痛苦。

    中午出發,下午就到了a市。

    蕭楚在a市這邊有好幾棟別墅,秦子言將直升機直接停在了其中一棟的院子裏。

    走下直升機的那一刻,明顯感覺一陣寒意襲來。

    也是,算算月份,現在a市已經入冬了。

    秦子言慌忙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擁著她往屋子裏走。

    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在了臉頰上,周纖纖忽然停下了腳步,白淨的小臉上終於浮起了一絲笑容:“子言,下雪了嗎?”

    秦子言抬眸看了看天,半響,低聲應了一聲:“嗯。”

    “雪大嗎?”周纖纖又問,臉上隱隱閃現著一抹興奮。

    秦子言靜靜的盯著她臉上的興奮,心裏有些難受。周纖纖喜歡下雪,這是他一直以來都知道的,隻是她今後還能看到那樣幹淨清澈的雪花嗎?

    纖纖,我願意用我的雙眼換你的光明,因為你的光明就是我的光明。你看不見了,再好的美景,在我的眼裏也是黯然無色的,你明白嗎?

    *****

    秦子言和周纖纖回a市後的第二天,秦家就為秦邵峰和四姨太舉行了葬禮。

    那天也是一個灰蒙蒙的天氣,很冷很冷,天空飄著大雪。

    秦家的人為秦邵峰和四姨太選了兩塊很好的墓地,本來幾個姨太太是拒絕為四姨太辦葬禮的,但是如今秦家是秦子寒說了算,為四姨太辦葬禮也是秦子寒的意思,就連選墓地,秦子寒也選的是兩塊相鄰的墓地。

    秦子言和周纖纖出現在葬禮上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震驚的不是秦子言的出現,而是周纖纖的出現。

    周纖纖落入大海的報道已經上了電視,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如今突然出現了,又有幾人不震驚。

    秦子寒一瞬不瞬的盯著周纖纖,幽深的眸中盈滿的不再是戾氣和陰狠,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激動。

    他定定的站在那裏,就那樣盯著周纖纖,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子悅忽然跑過去,緊緊的抱著周纖纖,哭著喊她:“姐。”

    周纖纖的身形微微的顫了顫,半響,慢慢的推開她,眼睛平視著前方,淡淡的問:“你喊我姐?”

    “姐……”秦子悅拉著她的手,哭聲中盡是懺悔,“對不起姐,我不該對你做那些事的,真的很對不起,我那時候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周纖纖語氣依舊平靜:“這麽說,在你的心裏,我這個姐姐一直都很重要,比子言在你的心裏還要重要?”

    秦子悅深深的看著她,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她沉聲開口,聲音裏透著一絲真誠:“姐,你和大哥沒有可比性,但是,你在我的心裏一直都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我可以為了姐姐你放棄對他的執念。”

    周纖纖靜靜的看著她,不溫不怒的模樣顯得很平靜很平靜,好似什麽都激不起她的情緒了。

    半響,她對秦子悅說:“小雨,你能真心的悔過,也認我這個姐姐,那姐姐也會原諒你,真的,所以你不用自責,畢竟姐姐現在好好的,並沒有受什麽傷。”

    秦子悅聽她喊她曾經的小名,眼淚一時間落得更凶,她再次抱緊她,哭著說:“姐,為什麽我沒能早點認出你,我真笨。”

    周纖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好了,別哭了,秦老爺和四姨太的葬禮也要開始了吧。”

    聽她依舊稱呼自己的母親為四姨太,秦子悅微微的怔了一下,半響,低聲說:“姐,其實媽也挺在乎你的。”

    周纖纖微微的扯了扯唇,牽起的唇角躍過一抹悲涼,她淡淡的問:“是嗎?”

    看著她悲涼又自嘲的表情,秦子悅張了張嘴,終究什麽也沒說。

    這樣也好,讓她對母親心存著點點怨恨,這樣麵對母親的死,她也不會像她這般的悲傷。

    *****

    葬禮上。跟秦家沾邊的人幾乎都來了。

    沈佳文和周若妍也來了,畢竟一個是秦子哲的女人,一個是秦子寒的女人。

    整個葬禮中,秦子寒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周纖纖。

    秦子言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免越發握緊了周纖纖的手。

    中午舉行的葬禮,下午就結束了。

    秦子言帶著周纖纖直接回了蕭楚的別墅。

    大雪依舊下著,地上落滿了厚厚的一層。

    周纖纖雖然眼睛看不見,卻也想站在院子裏,好好的感受這場大雪。

    秦子言無法,最後隻好從屋子裏拿了一件厚厚的大衣給她披上,以免她著涼。

    周纖纖微仰著頭,靜靜的盯著天空的方向,白淨的臉上一片平靜,隻是那雙原本黑亮的眼睛卻無任何的光彩。

    她一定很想看看這潔白的大雪,然而她所看到的終究隻是一片黑暗。

    秦子言微微握緊雙手,咬了咬牙,眸中快速的躍過一抹決然。

    他拂去她肩頭的雪花,低聲說:“我先進去一會,有什麽事叫我。”

    “嗯。”周纖纖笑著點了點頭。

    一回到房間,秦子言便將門關上了,後背抵著門。

    他快速的掏出,給秦子哲打了一個電話。

    秦子哲很快就接了,問他:“大哥,有什麽事嗎?”

    “你以前不是說你有個朋友是眼科方麵的專家,對眼疾這方麵造詣很深嗎?”秦子言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秦子哲微微的愣了一下,問他:“大哥,你問這個幹嘛,你有眼疾啊?”

    秦子言沉了沉眸,將周纖纖的事情簡單的跟他說了一遍,換來的是秦子哲的極力反對:“大哥,不行啊,到時候你失明了,大嫂豈不是更加難過。”

    如今,秦子哲倒是能很自然的稱呼周纖纖為大嫂了。

    秦子言的眼睛裏是少有的決然,他說:“你問一下你朋友。換視網膜的手術,他成功的把握有幾成?”

    “大哥……”

    “子哲,這是大哥唯一一次懇求你,希望你能幫幫大哥。”秦子言說得很懇切。

    秦子哲一時眼眶有些濕潤,他重重的歎了口氣,說:“好吧。”

    *****

    院門外,秦子寒靜靜的看著那襲站在院子裏的纖瘦身影。

    雪落在她的頭上,肩上……薄薄的一層,有的還融化了,可是她卻像是感覺不到冷一般。

    這副畫麵他似曾相識,曾經她也是這樣站在自己的身旁靜靜的看著那鵝毛般的大雪,隻是那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很燦爛,眸光很清亮。

    可如今,她的臉色卻是平靜的,眸光也是死寂的。

    他微微蹙眉,她都已經如願以償的跟秦子言在一起了,還會為了什麽感到這般悲傷落寞。

    半響,那個女人忽然緩緩的頓了下來,纖瘦的手在地上摸索著什麽。

    秦子寒微微擰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有些奇怪的動作。

    那個女人的手明明在雪地上摸索,可是視線卻是平視著前方,好似她的眼睛隻是一個擺設,根本就不能視物一般。

    想到這裏,他的心猛的一沉。

    雙眼不能視物?

    他微微握緊身側的手,猶疑了半響,還是抬腳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去,腳步踩在潔白厚重的雪上,簌簌的響。

    那個女人瞬間站起身,轉頭看向他的方向,笑著問:“子言,你快看我寫的字。”

    秦子寒的心狠狠的抽了抽,她竟然看著他喊秦子言的名字,她是真的看不見了?

    “子言?”那個女人又不確定的喊了一聲,那雙眼睛依舊沒什麽光彩,甚至是死寂的。沒有焦距的。

    秦子寒沉沉的盯著她,眸中緩緩的浮現出一抹心疼。

    他垂眸,盯著她麵前的字。

    字有三行。

    秦子言。

    周纖纖。

    一生一世。

    他微微的扯了扯唇,笑得有幾分苦澀。

    她想跟那個男人一生一世,雖然知道她的心裏是這樣希望的,可是看著那三行字,他的心還是不可抑止的痛了起來。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屋子裏傳了出來。

    他下意識的轉身,飛快的走出了院子。

    秦子言走到周纖纖的身旁,摟著她的肩膀,柔聲笑說:“這雪也看夠了,我們進去吧,別著涼了。”

    周纖纖微微的凝了凝眉,怔怔的盯著院門外麵的方向,剛剛好像有另外一個人在。

    見她神色怪怪的,秦子言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視線落後落在那幾行雜亂的腳印上,眸色微微的沉了沉。

    半響,他握著周纖纖的手,笑著說:“好了,纖纖,我們進去吧,天都快黑了,寒氣也越來越重了。”

    說著,摟著她往屋子走,隻是時不時的會回頭看那幾行腳印,眸色越發的幽深。

    *****

    第二天晚上,秦子言做了一桌子的菜,還準備了一瓶白酒。

    周纖纖老早就聞到了酒香,問他:“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怎麽有興致喝白酒呢?”

    秦子言揉著她的長發笑了笑,說:“現在天冷,喝白酒會暖和身子。”

    周纖纖窘迫的笑了笑,說:“可是我白酒不在行,頂多喝兩杯就醉了。”

    秦子言垂首在她紅潤的唇上啄了一下。說:“醉就醉吧,有我在,怕什麽。”

    周纖纖笑得有些傻氣:“也是哦,難得你有這份興致,那我就陪你喝幾杯吧。”

    怕她喝得難受,秦子言不停的給她夾菜,讓她多吃點菜墊肚子,這樣喝酒就不會難受。

    隻是周纖纖對白酒真的不在行,如她所說的,喝了兩小杯就趴桌上了。

    秦子言將她抱進懷裏,修長的指尖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頰,她的?尖,她的唇,還有她閉著的眼瞼……眸中是深深的眷念。

    他垂首吻了吻她的唇,覆在她的耳邊,低聲說:“纖纖,安心睡吧,等你醒來後,你就能看到這個世界上的美好了。”

    *****

    當天晚上,秦子哲的那個朋友就給周纖纖做了換視網膜的手術。

    翌日清早醒來,眼前還是一片漆黑,可她明顯感覺自己的眼睛上包著東西,空氣中也縈繞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禁抬手摸了摸,分明是一個繃帶類的東西。

    心在這一刻猛的一沉,她幾乎是有些慌亂的喊著秦子言的名字,那一聲一聲的‘子言’中藏著濃濃的恐懼和不安。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忽然傳來,緊接著自己的身子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周纖纖微微推開他,急促的問:“子言,我現在在哪?”

    “纖纖……”秦子言握緊她的手,低聲說,“你現在在醫院,昨天晚上,子哲的一個朋友給你做了視網膜手術。”

    周纖纖聽罷,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她從他的大手中抽出手,纖細的手指摩挲著覆在他的眼睛上,急促的問:“子言,你對我做了什麽,為什麽要我去做那個手術,你是不是將你的視網膜給我了?“

    最後一句,她幾乎是吼著問出來的。

    秦子言慌忙抱住她,沉聲說:“沒有,是有一個好心人將視網膜捐給你了,真的。”

    秦子言的這句話是真的。昨夜他確實準備將自己的視網膜捐給周纖纖的,而且他都已經進了手術室,隻是醒來之後,他睜開眼睛,眼前依舊能看得見。

    他以為那個醫生沒有給周纖纖做手術,還特意去問過那醫生,那醫生卻說臨時剛好有一個好心人捐了視網膜。

    這事雖然蹊蹺,但是不可否認,這對他和周纖纖來說,是一件好事。

    周纖纖似乎不怎麽相信他的話,秦子言好笑的說:“要不這樣,你用手指做出一個數字,我來說,看對不對?”

    周纖纖聽罷,瞬間豎起了四根手指。

    秦子言立馬回答了一個“四”。

    周纖纖覺得那是偶然,兩隻手都拿出來,又豎了七根手指,這次秦子言立馬回答了一個“七”字。

    周纖纖還想測一測他,秦子言好笑的握緊她的手,說:“好了,纖纖,我真的沒有將視網膜捐給你,是另外一個好心人捐給你的,不信等你的眼睛好了,你親自看看我的眼睛就知道了。”

    周纖纖聽罷,便也沒說什麽,心裏隻是覺得那位好心人未免出現得太及時了吧。

    周纖纖的眼睛在手術後的第三天就拆了繃帶。她的手術很成功,雖然睜開眼睛的時候,被光線刺得有些難受,但是她確實已經能看到東西了。

    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去查看秦子言的眼睛,還逼著秦子言讀了報紙上的一則報道,這才真的相信她的視網膜並不是這個男人捐的。

    越想越奇怪,怎麽會那麽巧合的就有人捐了視網膜,她問秦子言的時候,秦子言也是一臉的茫然。

    在a市待了一個禮拜之後,秦子言就帶著周纖纖回了海島。

    原因有二:一是他們很想念女兒;第二個是,這a市也著實沒有什麽是值得他們留戀的。

    *****

    兩年後。

    a市的某個公園裏,周纖纖捧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看著天邊的夕陽,笑著說:“這種天氣,這個時候散步最舒適了。”

    秦子言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摟著她的肩膀,盯著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悶悶的說:“人家佳文,你生樂樂的時候,她還沒懷上,現在倒好,她都生了第二個了,你才懷第二個。話說,老婆,你這速度是不是太慢了點?”

    誠然,他們這次回a市,就是為了參加沈佳文和秦子哲小兒子的滿月酒的。

    “要那麽快幹嘛,這兩胎的時間隔長點也好啊,等這胎生下來之後,樂樂這個做姐姐的還可以照顧他,帶著他玩呢。”周纖纖笑嘻嘻的說。

    秦子言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開玩笑說:“你想要我們的寶貝樂樂做保姆啊。”

    周纖纖說:“才沒有,照顧弟弟妹妹是她應該做的。我怎麽舍得將她當保姆。”

    秦子言好笑的搖了搖頭,半響,問她:“累不累,到那邊亭子坐一會吧。”

    “嗯。”周纖纖點了點頭,隨著他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涼亭裏。

    秦子言扶著她坐到凳子上,隨即將樂樂交給她,笑道:“你在這裏坐一會,我去買兩瓶水。”

    “快去快回哈。”周纖纖衝著他的背影喊。

    秦子言直接跑到公園外麵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水,付完錢剛轉身,整個人忽然間愣住了,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迎麵走來的那兩抹身影。

    周若妍看到他時,也微微的愣了一下,半響,衝他笑著點了點頭。

    秦子言也衝她點了一下頭,視線落在她旁邊那個男人的身上。

    那個男人毫無焦距的眸光讓他的心頭陡然一涼,那樣的雙眼就跟周纖纖當年失明的時候一模一樣。

    一抹可怕的念頭猛的躍過腦海,難道當年給周纖纖捐視網膜的人就是秦子寒?

    許是感覺到周若妍停了下來,秦子寒不禁問她:“怎麽了?到家了嗎?”

    周若妍笑了笑,說:“還沒,我們走吧。”

    說完,便挽著他的手臂繼續往前麵走,躍過秦子言的時候,那個男人幾乎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也對,他都看不見了,怎麽還會看他。

    他眸色複雜的盯著他們的背影,良久,終是抬腳跟了上去。

    *****

    秦子寒和周若妍住的是另外一座別墅,別墅不是很大,但是院子裏的裝潢和設備看起來還有幾分溫馨。

    周若妍扶著秦子寒來到兒子的房間,傭人正陪著兒子玩玩具。

    她扶著秦子寒坐在地毯上,兒子頓時爬過來,窩在秦子寒的懷裏,軟糯糯的喊他爸爸。

    每當這個時候,秦子寒的臉上都會出現一抹笑容,淡淡的,卻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周若妍起身,將窗簾拉開。隻是在拉開窗子的時候,她忽然看見秦子言靜靜的站在下麵的院子裏。

    她垂眸,心中明了,那個男人一定是因為秦子寒的眼睛而來的。

    抿了抿唇,她還是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他是不是將視網膜捐給纖纖了?”周若妍一走到他的麵前,秦子言便開口問,聲音裏盡是複雜。

    既然已經被他看到了,周若妍也沒打算瞞著他。

    她說:“當初,你不是讓子哲聯係他的那個醫生朋友為纖纖做視網膜手術嗎?其實那時候子寒也知道纖纖失明的事情,他也找了那個醫生,而且強烈要求那個醫生將他的視網膜換給纖纖,這也是為什麽,纖纖的手術做完了,你的眼睛依舊是好的。”

    秦子言靜靜的聽著,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有點澀澀的,亦有點酸酸的,總之,有些難受。

    良久,他長歎了口氣,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周若妍垂眸,苦澀的笑了笑,說:“手術的前一天,他喝醉了,同我說了很多話,他說他這輩子很愛很愛纖纖,而且愛得很苦很苦,他說他一直都在傷害纖纖,卻沒能為她做些什麽,所以,他決定將自己的視網膜捐給她,一方麵是幫她重見光明,也算是自己為她做了一件好事;另一方麵是,他知道,倘若捐視網膜給纖纖的人是你。等纖纖醒來後,一定會加倍的難過,為了不讓她難過,也為了你能陪在她身邊看遍世間的美景,所以他選擇犧牲自己的雙眼。”

    秦子言的心頭緊了緊,不曾想秦子寒竟然改變了這麽多。

    周若妍說完,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還說,雖然纖纖不愛他,可是至少他有一樣東西一直都在她的身上,那便是他的視網膜,她所看的每一處美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他看到的。雖然這些纖纖都不知道,但是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他一個人將這些專屬於他的甜蜜和念想深埋在心裏,他也會很滿足。“

    秦子言的心裏很是難受,他一直認為秦子寒不懂愛,可是卻沒想到那個男人猜透了愛,卻是愛得那麽深沉,那麽決然,那麽隱晦……

    半響,他問周若妍:“那他生活怎麽樣,會不方便嗎?”

    “他挺好的,生活挺好的,相比於之前的勾心鬥角,爭風吃醋,如今的平平靜靜似乎更適合他。”周若妍說著,頓了頓,微微的笑了笑,又說,“其實,從我的方麵來想,他看不見了會是一件好事,至少這樣。他的眼裏不會有任何一個女人的影子,他的心裏雖然已經被纖纖占據,但是最終陪在他身邊的人是我和我們的兒子,這樣我就很知足了。”

    秦子言沉默了很久,才說,聲音很低:“好好照顧他吧,祝你們幸福。”

    “謝謝。”周若妍笑了笑,說,“雖然我和他之間不是那種愛情生出來的幸福,但是,如今有了孩子,我們之間更像是親人了,似乎誰也離不開誰了。”

    “這樣挺好。”秦子言低聲說了一句,此刻,他似乎也隻能這麽說了,說挺好的。

    “你跟纖纖現在很幸福吧?”周若妍笑著問。

    秦子言點了一下頭,卻沒說話。

    的確,他跟周纖纖現在真的很幸福很幸福。隻是,他不確定,當周纖纖知道當初捐視網膜給她的人是秦子寒時,會不會還這麽的幸福。

    周若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語氣認真的道:“子言大哥,我知道這件事你肯定不會瞞著纖纖,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她,這也是子寒的意思,你就裝作不知道,這樣的話,你們依舊還是可以過著原本幸福的生活。”

    秦子言垂眸苦澀的笑了笑,說:“怎麽可能裝作不知道。”

    正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周若妍微微有些驚訝的看著他身後,低喊了一聲:“纖纖?”

    秦子言渾身一顫,心裏卻又很快劃過一抹釋然。

    他轉身,看向牽著小樂樂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的周纖纖,低聲問:“你怎麽來了?”

    “我看你很久沒回去。所以就出來找你。”周纖纖低聲回答,看向周若妍的眼裏盡是複雜。

    秦子言垂了垂眸,問她:“你在外麵站了多久?”

    周纖纖沉默了一會,說:“沒多久,剛剛過來。”

    “那你聽到了我們的談話嗎?”秦子言又問。

    周纖纖這次沒有沉默,而是很快的搖了一下頭,說:“沒有。”

    秦子言抿了抿唇,心中躍過一抹掙紮。

    最終,他還是決定向她隱瞞這件事,說他自私也無所謂,他想要周纖纖一輩子幸福快樂,不被愧疚的枷鎖所拖累。至於那些愧疚和難受,以及對秦子寒的那種虧欠感,就由他一個人來背吧,隻要她幸福快樂就好。

    周纖纖牽著樂樂走到他的麵前,然後挽著他的手臂,低聲說:“老公,我們回家吧。”

    秦子言衝她點了點頭,柔聲笑道:“好。”

    走出院子的時候,周纖纖回頭朝著二樓的方向看了一眼,視線落在窗前那襲挺拔修長的身影上,良久,她回過頭,挽著的手臂繼續往前走。

    子寒,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這是她剛剛看那個男人時,心裏說的一句話。

    秦子言和周若妍的對話,她全都聽見了,隻是她不想點破,因為她還要經營她和子言以及兩個孩子的幸福。

    不可否認,現在這種狀態挺好,對所有人都好。

    她若是點破,隻會擾亂原有的平靜和幸福。

    對秦子寒的感激和愧疚,她記在心裏就好。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單純的隻為自己而活。每個人都要經營自己的幸福。

    秦子言是她的幸福,而秦子寒則是周若妍的幸福,錯一個位,隻會毀了兩種幸福。  用我情深,換你救贖

    秦子言垂眸看了一眼她安靜的模樣,半響,長臂一伸便將她摟進懷裏,低聲說:“我們明天回海島。”

    周纖纖點了點頭,笑道:“好。”

    絕美的夕陽餘暉灑在路上相擁的一家三口身上,美輪美奐,像是一副永不掉色的幸福畫卷。

    周若妍緩緩抬眸,看向立在窗前的秦子寒,白淨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一抹微笑。

    子寒,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秦子寒定定的盯著夕陽的方向,即便他看不見,卻好似能感受到一般,良久,他的唇角緩緩的勾起了一抹趕緊純澈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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