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著急從樓梯上奔了下來，就見蘇楠笙站在小區昏暗的光線裏攏緊了身上的大衣，看著她過來。

    她的身上還穿著家裏的棉服，是回來的時候外婆早就給買好的，枚紅色的娃娃衫，從上到下把她包裹得嚴實，再配上腳上一雙同色係的厚棉拖鞋，整個人看上去粉粉嫩嫩的。

    秦桑一下來就黑臭了臉道：“你怎麽過了來？”

    他什麽行李都沒有帶，自然也無衣服可換，這時候看她一聲居家的模樣，便忍不住抬手去撫她漂亮的長發，秦桑皺著眉頭向後躲開，他卻心情頗好地道：“睜開眼睛看不見你，我就過來了。”

    秦桑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麽知道我家在這啊？”她找了間最遠的酒店把他丟下，又被強迫著陪他睡了一會兒，才悄悄跑了回來。

    蘇楠笙沒有接話，隻是站在原地看著她笑，像個無辜的大男孩。

    秦桑在原地急得跳腳，小下巴一仰道：“你快點走吧！我外婆不知道我下來，待會得讓她看見你了。”

    蘇楠笙微笑駐足，“秦桑，我很見不得人？”

    秦桑忍不住哼哼，“你快走吧你，真是煩人得很。”

    秦桑雙手去推蘇楠笙，他便索性背轉過身任她推。

    好不容易把他推到小區門口，他卻忽然回身抓住了她的手，“你跟我一起走吧！”

    秦桑囧，“我走哪去？這裏是我的家，我就要在這裏，你趕緊回去睡上一覺，明天上午買機票走人！”

    “你都在這裏我要上哪去？秦桑，我早就沒有家了。”

    秦桑的心頭一堵，昏暗的路邊微光映襯著這男人的臉。秦桑隻覺得他麵上的表情淡淡，似乎也看不出別的什麽情緒，可偏偏就是在聽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時，她能感覺到他的悲傷。

    特別真實也特別深刻的悲傷。

    秦桑一時半會兒接不上話，蘇楠笙已經輕輕一拉把她鎖進懷裏了。

    她這時候想起來掙紮，卻見他帶笑的臉龐，她沒來由就紅了臉，“你幹嘛！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耍流氓啊？”

    蘇楠笙笑起來道：“我對你耍過的流氓次數還少嗎？你不是早該習慣了我這個流氓？”

    秦桑嬌怒了整張小臉，這時間小區裏進進出出的都是吃飽了飯出來閑逛的人們，她就怕遇見那些認識外婆的人，更怕傳了什麽不好的話到他們耳中。

    秦桑越急就越害怕，到後來整張小臉都白掉了。

    蘇楠笙大抵也看出了她的不適，適時放開手道：“秦桑，我肚子餓了。”

    她才像想起來什麽似的仰頭問他：“你沒吃飯就過來了？”

    他看著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秦桑想了想才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去就回來。”

    蘇楠笙看著秦桑轉身向樓上跑，他便繼續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等著。

    沒過一會兒秦桑再下來，手裏便多了碗飯和菜，沒有什麽特別的菜式，都是下午家裏吃完之後剩下的，可她知道這時候天黑路凍，她又是個不願意出去的，讓一個對這個城市根本就不熟悉的男人出去找東西吃，簡直比登天還難。

    至少她知道，如若她就這樣放任他不管，他肯定不會吃飯。

    秦桑匆匆把剩菜都熱了熱，再和著白米飯統統撥弄到一個大碗裏，也顧不得什麽形色了，便端了下來。

    到了他的跟前，看著這個長相清秀俊逸的男人再配上自己手裏的這碗飯秦桑便有些後悔，怎麽總覺得像是出來打發要飯的？

    秦桑才把碗遞出去便悔得趕緊往回縮手。

    誰知道小手隻是剛剛回撤了一些，手腕便被人捏住，等抬頭的時候，麵前的男人已經接過了她手裏的碗，沒等她開口說話，順便也拿走了她手裏的筷子，拿過來就扒了一口。

    “真香啊！”

    秦桑本來以為他會嫌棄，畢竟要什麽有什麽的蘇家五爺，想吃什麽好東西他買不起？打個電話把那米其林三星的大廚叫過來給他現場烹飪都可以。

    可是，誰知道他隻是找了一處僻靜的樓道，上了幾級樓梯，也不管地上髒還是不髒，坐下來就開始吃飯，期間連眼都沒抬，隻是認真吃飯。

    秦桑見他那副安靜到幾乎逆來順受的模樣，眉眼一酸，也不知道怎的，隻覺得心裏堵得厲害。

    她想起他們當年還在尼斯的時候，那時候她還在中餐廳的後廚打工洗碗，他長時間地蹲在後巷裏等她出來，有時候等得午飯都過了，肚子再餓也趕他不走，她便隻好從後廚裏偷一些飯菜，全都用大碗裝著，底下裝飯上麵裝菜，明明簡陋得不行，可她還是怕會趕他不走，怕他餓肚子不肯吃飯。

    端了出來給他，本來以為他會嫌棄什麽的，可誰知道他端起來就開始吃飯。

    秦桑心中酸楚，明明飯是她給的，可她就是不忍心看著他這樣吃飯。

    她偷偷別過臉去，他卻看她掉眼淚掉得厲害，一邊狼吞虎咽，一邊伸手去攬她的肩安慰道：“傻啦吧唧的，哭什麽啊？”

    她一聲不吭，隻知默默掉眼淚。

    他又扒了口飯，悄悄湊到跟前吻她的眼睛，“這麽好吃的東西，你哭什麽啊？我喜歡著呢！”

    她哭著哭著眼睛一辣，微眯的視線裏是他笑得快要合不攏嘴的模樣，一怒，跳起來就開打，“哎呀！你把我的眼睛辣死了！”

    那時候她是天真無邪的秦桑。

    那時候他也是心無城府的大男孩。

    那時候，她心疼和難過的理由，都是因為自己讓他過上了本不該屬於他的生活，都是因為覺得他的人生不應該是那個樣子，至少不是因為她而變成那個樣子。

    所以後來她離開，再到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她仍然覺得，那不應該是他的生活。

    ……

    秦桑看蘇楠笙低頭吃得津津有味，突然便轉身背對著他站在樓梯下。

    她心裏翻江倒海，差點就要以為他還是當年的模樣。

    隻可惜當年永遠都停留在當年，她早就不是曾經那個秦桑，他也再不是那個蘇楠笙了。

    “吃完飯你就回去吧！我給你叫車，以後別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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