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做錯了，就算我的出身不好，那也不是我自己的選擇。”

    “那你現在是在怪我咯？怪我這麽多年來給你好吃好住把你這麽供著，到頭來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麽？”

    “……我會孝順您的，爸爸，就算我跟秦桑結婚，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麽改變。最多以後我不帶她回家，我們就在外麵待著，您眼不見就可以心不煩了。”

    “你做夢！”霍父一記狠拳過去，直接把霍瑞廷撂倒在地上。

    前者打完了一拳以後上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他怒狠狠地道：“你是我生的就得聽我的安排！霍瑞廷！總之我告訴你了，整個霍家從來都是由我霍堅做主，隻要你還沒有當家，就沒資格到我的麵前來說想要自己做主！”

    ……

    淩晨三點的時候京城下起了暴雨，秦桑本來是睡著的，卻被“轟”的一聲雷響給震得突然清醒過來。

    她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好長一會兒，剛剛的夢又長又亂，可她還是清楚地看見了一輛綠皮火車，上麵載著她跟秦碧月兩個人，從申城到海城，買的是最普通的硬座車票，她還是小姑娘的模樣，仰著脖子問秦碧月道：“我們為什麽要去海城？海城的家是不是比外婆的家要大很多？新家的小朋友會不會喜歡我啊？”

    秦碧月正坐在過道一邊的硬座上，焦急地盯著手裏的電話。

    那時候的電話還不是現在的智能手機，小小巧巧的一個，功能都是最簡單的，頻幕也是黑白的。

    秦碧月坐了一會兒，還是按捺不住給對方打了通電話，她在電話這端惡狠狠地說：“你要不要幫我？你到底要不要幫我接近毅和，我現在把你女兒都帶來了？！”

    電話那端說了些什麽，秦桑一句都沒有聽見，才十二歲的少女，滿心期待著在另外一個城市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秦碧月對著電話吵了幾句，然後火車進洞，信號全部中斷。

    一段黑暗過後車廂內的光線再次襲來，秦桑的視線本是凝在車窗外一晃而過的風景的，這時候轉過頭去看秦碧月，才發現後者咬著下唇流著眼淚，默默盯著手裏的電話沒有說話。

    其實從小就知道秦碧月不喜歡她，從出生到十二歲，家裏真正愛過秦桑的，大概就隻有外婆了。

    可是，秦碧月再不喜歡自己，到臨離開申城的時候還是把自己帶上了。

    秦桑不知道自己小時候到底是個多麽討人厭的孩子，才會讓媽媽這麽不喜歡自己，有時候甚至是恨自己的。

    她看到秦碧月哭，兀自低頭從自己隨身的小包裏翻出一包紙巾悄悄遞給了後者。

    秦碧月那時候大抵正陷在自己的情緒當中，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直到接過秦桑遞來的紙巾，她才怔楞著轉頭道：“你怎麽不去死？要是沒有你就好了，要是一開始就沒有你就好了，不然我也不會過成這個樣子，你把我的整個人生都毀了……”

    所以，她是從那個時候就想要自己死的吧！

    不，也許更早以前，也許在自己還沒有出生的時候，秦碧月就已經不想要她了。

    那時候的秦桑不懂，就算秦碧月的眼裏懷著怨恨，後者多少還是有些做母親的樣子，至少她沒有真的拋棄她什麽的。

    可是後來秦桑看過一部電影，泰國電影，男主角的母親難產而死，父親因此而怨恨男主角，所以雖然家庭富裕，但男主角從小在父親的怨恨下長大，過得並不快樂。年輕的時候男主角不懂，父親恨他的同時他也極度厭惡著父親。後來父親失勢，男主角當家做主，後者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得知，原來他所謂的父親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的母親出身名門，因為長得太過漂亮而被幾名男子強行擄至山中輪jian。男主角的親生父親就是其中一名輪jian他母親的男子，事後母親回到家中才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

    名門為了保住家聲，以房產等資產陪嫁，將母親嫁給了男主角現在的父親。

    現在的父親為錢娶了一位大肚子的新娘，所以一直視此為畢生的恥辱，在母親因為難產而死之後，便深刻地痛恨著男主角。

    當然，這些都不是故事的重點。

    這故事的重點就在於母親生下男主，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吐出兩個字：孽種！

    她其實從一開始就不想要他，甚至深刻地痛恨著這個孩子。

    年輕的時候男主角也是不懂，隻以為自己悲劇生活的所有根源都是因為他早年喪母。直到後來他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並理解母親當年生下他的原因和情形，不知道是不是一種解脫，電影的最後，男主角隻有一個背影，光腳站在陽光下的屋子裏一步步向外走，一步步由成年的形態縮小為一個孩子，再到他初來人世時的樣子。

    然後什麽痛與怨啊！統統都不再重要。

    這人生沒有誰生來就該是愛你的，有些人的一生注定背負怨恨和痛苦。

    ……

    秦桑睜眼看著，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夢一覺，她好像睡了很長，也很久。

    夢裏看到了很多這段被她刻意忘記的過去，還有那些曾經發生在她生命裏的，她以前從來沒去在意過的小細節都變得格外清晰。

    她從大床上坐起來去看窗外的天色，轟隆隆的雷聲伴隨著閃電，仿佛整個京城都在震動。

    臥室的房門被人輕敲了兩下，然後探進來一個怯生生的小腦袋，是霍逸塵，光腳穿著睡衣，站在門邊一臉睡眼惺忪卻又害怕到極致的樣子，正囁嚅著喚：“小親親……天打五雷轟，簡直嚇死個人，嗚嗚嗚……”

    秦桑招了手示意他進來，霍逸塵趕忙竄到床邊掀開被子鑽到她的身邊去。

    她任他靠著自己，然後輕拍了兩下哄他睡去。

    霍逸塵迷迷糊糊的時候抬頭看她，眼角一點淚意，“有媽媽的感覺是怎麽樣的？是不是就是這樣，我想什麽時候靠著你都行？”

    秦桑的情緒還陷落在剛才的夢境裏，聽到霍逸塵說話低下頭來，替他拂開了額頭上的碎發哄他睡覺，“小逸有沒有恨過你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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