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秘書隨著夏明懷的視線望去，這時候也隻看見秦桑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他適時轉頭看向後者道：“下半年的會議比較多，主要是幾個重要的國事訪問，新聞稿都已經提前發出去了，就是再過幾日便是前夫人的祭日，為了方便您回去看看，今年辦公廳特地安排了一次國內走基層的行程，地點就在申城。”

    夏明懷點頭，“到是難為你們這麽多年還記得這件常掛我心頭的小事情。”

    “申城之後您看還要不要回趟邊城？”

    “不必，我夫人的家鄉就是我的家鄉，每年能有這樣的機會到她的家鄉走走看看已屬不易，邊城就沒有必要去了，畢竟我同那邊已經沒有什麽關係。”

    蔣秘書靜靜側身，沒再把話接下去。

    到是夏明懷靜靜陷入沉思，想是那人如果沒有這麽早便過世的話，他們的女兒，應該也是這個年歲吧！

    ……

    京城夜幕低垂，秦桑從與林湛見麵的餐廳裏出來，便徑自去了人民廣場。

    這時候的人民廣場，政治下班高峰期的時段，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

    她站在人群中給霍瑞廷打電話，其實有想過他不會接起來，可電話響了兩聲以後還是被對方接起，她沒等他先開口說話自己已經搶白：“我到京城來了。在到這裏來之前，我其實有想過自己為什麽還要回來。離開京城離開你以後我去過很多地方，先是海城，然後又去了雲城和麗江，最後兜兜轉轉一大圈，我還是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用‘回來’這兩個字來形容，明明京城我也隻來過一次，待的時間也比我在任何城市都短，可當在麗江有人同我說起‘歸屬感’三個字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這裏，我覺得自己應該回到這裏來。”

    “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去了海城，此後一直生活在蘇家，一直同蘇楠笙糾纏不清，要不是後來你的出現，我想我或許一輩子都沒辦法真正離開那裏和那個人。”

    “說實話我這次回來，並沒有想過要與你怎樣，也知道我跟你之間的關係就像我跟蘇楠笙之間的一樣，一輩子都解不開。可我還是記得當初你在申城同我說過的話，你教我要站起來，要有自己的追求和本事，那時候我不太明白，可現在我卻是懂得的。”

    “小逸帶我去看了你現在的生活，你有未婚妻也有美好的將來，我知道這些都與我無關，可我還想要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不管是感情還是生活，我已經退讓了一輩子了，而這次我不想再讓給誰。”

    秦桑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那邊已經響起男人低沉的聲音：“所以，你是回來爭我的嗎？”

    秦桑抓緊了手裏的電話，努力從他的聲音裏去辨別他的歡喜或討厭。

    可他的聲音似乎太過平靜了，平靜到她理不出半點頭緒，卻又分明並不想就這樣離開。

    “在給你打這通電話以前，我在餐廳裏見過一個人，一個和海城、和過去的我有關的男人。他說他知道我的母親，甚至是我父親的事情。在他為了自己的目的想要冒充我父親的時候，我差點就信了，隻差一點點。”

    霍瑞廷淡淡應聲，“嗯。”

    秦桑的聲音隔著電話的話筒傳來，模模糊糊的也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她說：“可他的目的實在是太明確了，如果他真是我的父親，之前那麽多次，他明明有機會告訴我跟我相認，可他一次都沒那樣做或那樣說過。反是在他的女兒婚期將至之時，他才來找我跟我說那樣的話……我有時候真恨自己想得太多，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刻，我拿起他麵前的酒杯就潑他臉上了，還罵了他無恥以及別的什麽。”

    “你為什麽要同我說這個，秦桑？你來了又走了，甚至看見我也沒有上前同我照麵你就走了，現在卻還要來同我說這個？”

    秦桑站在熙來攘往的十字路口，看著周圍的人來來去去聽著聲音嘈雜，她說：“也許眼見並不為實，即使在身世這樣的大事前我尚且能夠保持清醒，又為何要被小逸可能夾帶著怒氣的話和舉動輕易放棄自己的初衷？”

    霍瑞廷的心跳開始加速，連帶著從電話那端傳過來的聲音都開始變得不穩。

    他說：“什麽是你的初衷？”

    秦桑心下一片柔軟，好似終於找到自己要停靠的港灣，“你是我到這裏來的初衷，也許我失去記憶同你一起待在這裏的那幾日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我又不確定那是不是你想要的。”

    “如果是呢，你要怎麽做？霍家的大門並不就比蘇家的大門好進，我爸爸也不是省油的燈。”

    “我在最該堅持自己感情的年紀輕易放棄並傷害了一個人，爾後的歲月裏便都隻剩下相互折磨。若說現在的我與那時的我最大的區別，大概就是年歲的增長已經不允許我再像那時候那般脆弱，任人擺布，以至失去了自我。”

    “可是，我與蘇楠笙不同，”霍瑞廷接嘴道：“你從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愛他了，因為那份愛，所以才更明白你跟他之間的距離，也因為不舍得傷害，所以你可以一直將他推拒在心門之外，從不去真正地接受他這個人。那麽，我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並沒有那麽愛我……我甚至也不確定你是不是曾經愛上過我……正因為你對我沒有那麽多愛，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多的顧慮存在。”

    “……”秦桑說不出話來。

    霍瑞廷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停頓了很久，久到她以為不是線路出了故障就是他因為生氣已經把電話給掛斷。

    京城的夜，早就已經入秋，絲絲沁著涼風。

    秦桑等了半天也沒有等來對方的下一句話，忽然便從心底裏生起一絲難過，覺得自己到底自私得有些厲害，怎就因為這點喜歡，要他去抉擇她同霍家的一切？

    正準備掛電話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邊急喘的聲音，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以後，她才聽到他咬著牙問她：“你在哪？現在在哪啊？！”

    秦桑報了地址以後便掛斷電話，想著他其實未必會來。

    可也就是一個轉身，茫茫人海裏翻騰，他也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又蹉跎了多少時間，竟就那般站在人群裏，與她遙相對望，等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