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鄭君怡眼裏流露出濃濃不解，似乎不明白到現在，顧南軒為何還對她這樣冷血殘忍。她沉默半晌，聲音低冷：“好，阿南，你會後悔，我也不用著急現在就讓你明白。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對這世上你最該善待的人，都殘忍的做過什麽。”

    “現在，身份證，還有銀行卡給我。爸爸和我的操盤手段不是上帝之手，要把大部分損失扔給那些可憐的散戶，一分時間都不得浪費。”

    我看見顧南軒沉默許久，將錢包掏出給了她。鄭君怡抽出其中證件，無意中瞥見嵌在夾縫裏那根金色的筆。

    她好像覺得很髒，所以她抽出來，扔進了浸滿酒的高腳杯裏。

    “我恰巧也為你買了支筆，生日禮物，你應該會很喜歡。”

    顧南軒對她的笑顏視而不見，他將錢包接在手中，然後視線便落在我的臉上。

    我隻與他對視一眼，便立馬撇頭，我不想讓他看見我臉上印著五隻紅印是怎樣醜陋，我更不想，看見他無動於衷的模樣。

    一點也不想。

    久久後，我感覺他粗大的手抓在我的肘尖。

    “跟我回去。“

    鄭君怡眉頭倏然緊緊戚成一團“怎麽，出了這樣的事，阿南，你還要繼續帶她在你身邊？我印象中的你沒有這樣不理智，你不明白這會在公司裏給你造成多麽惡劣的影響？“

    我自始至終沒抬頭，所以不知道顧南軒的視線到底停留在誰身上，隻是沉寂久久後，聽見他很陰冷的笑了聲。

    “這件事，誰都不準走漏風聲，包括你，鄭君怡。“

    “是怎樣的事，你真覺得我看不清楚？是否我太縱容你，讓你忘記是誰教會你現在的手段？“

    我聽見鄭君怡久久沒應聲，半晌後，高跟鞋踩踏地板發出咯吱的聲音，她走了，卻又在旋轉門的盡頭駐足回首。

    顧南軒未曾理睬，他隻的指尖抬起我的下顎，眼裏，流露出寸許不忍：“疼不疼？“

    我沒回應，垂眸看著地麵。我不明白這時候他為什麽要問我疼不疼，我是木頭嗎，臉不疼心也不會疼嗎？

    地板反光中的他眉頭緊戚，他的手穿過我的腋窩：“我帶你回家。“

    回家？

    我猛然仰起臉，我很想問他讓我回哪兒去！你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這樣機關算盡的終於踐踏在了我的尊嚴之上，你對此，冷眼旁觀...

    那便已經沒有半點安全感了，那已經不是我的家了，你還讓我回哪兒去？我哪兒來的家！

    但我看著他的眼，卻又什麽也問不出來。我從他眼裏看到了無奈，那很罕見，是第一次。我突然覺得他一定沒有真的將我看成鄭君怡所描畫那個樣子，一定不會！他隻是有什麽苦衷，並不能現在對我表現的，太溫柔...

    我沒有去看門口鄭君怡臉色會有多難看，我鬼使神差撫著他的手肘就要站起來，但也就在那時，眼角餘光讓我瞥見他手中敞開的錢包。

    隻一眼，我剛剛抬起的身體，便猛地無力的又跌了下去。

    我看見了，那張照片...

    那張曾今就算逼得我泣不成聲，他也不讓我看見的夾在錢包裏的照片。

    在那張照片裏，我好像看見了我自己。但我顯然沒去過埃菲爾鐵塔，我右眼眼角也沒有那樣一顆櫻紅色的淚痣。

    所以，隻是很像我而已，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看見鄭君怡，就覺得她的鼻梁和嘴巴都精致的仿佛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在哪張臉上見過。對啊，最常看見的，是最容易被遺忘的；我突然記起他說那副畫是為她畫的，她看在眼裏，居然也並未覺得哪有不對...

    淚水，終於控製不住的滿溢出來，我突然撒開他的手，我看見他和古向佐一樣，不明白我為何突然哭泣，困惑的望著我。

    而我，隻是哭著哭著便笑出了聲來，我笑著問他說：“顧南軒，我不疼，她打的再狠，不及你一個眼神讓我心如刀絞。但現在我想讓你告訴我...”

    “我，是替代品嗎...”

    “我是她的替代品嗎！？？”

    他臉色倏然一怔，眼神愈發深諳。他下意識合住了錢夾，卻沒收回口袋，然後久久不語，沉靜的看著我的眼淚。

    我卻已經看不清他的容顏，不僅如此，我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看清過他這張臉，就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告訴我，顧南軒。”我緊緊閉了下眼皮，好像要把這所有該死的軟弱的淚水都擠出去，心在泣血的傷，卻怎樣也不能彌合，它辣辣的燒灼著直欲我死！

    我使勁掐了自己咽喉一下，好像那能讓哽咽變得舒暢。我淚視著他的容顏，每句話都是撕心裂肺“顧南軒，告訴我，告訴我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跟她長的很像！你看著我說要給我一生的愛情，就是因為這張臉讓你想起另一個深愛的模樣！“

    我突然掐住了他的領口，是種絕望的奢求：“別騙我，顧南軒，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你可以隱瞞但永遠不會欺騙我！“

    他沒有掰開我的手，就那樣讓我掐著，許久後，聲音嘶啞：“是，重要嗎？“

    歘~

    手，倏然就鬆開了他，正如心也在那一刻被駭浪衝離了港灣，漂泊入茫然無際的大海。我曾是那樣理智一個女人，就算他再耀眼奪目再有魅力我也狠狠的告誡自己遠離他！躲避他！是他的愛，是他霸道的愛，將我牢牢捆束在他的身邊。

    後來，我厭惡他愛的自私，卻在不知不覺間就被他隻為我一人流露的溫情似水，將心融化成一灘溫熱的水。然後每一滴都浸透在他這片深沉的大地。

    鄭君怡到來，我不是沒譴責過自己，我甚至罵自己在犯賤！但我依舊妥協與他愛的霸道；見到他與童沐瑤親吻，我不心痛我不難過嗎？但還是因為小小一個意外，讓我所有沉積的怨怒，居然輕而易舉就化成為他而憂。

    而現在，他告訴我，這一切的一切，竟然隻是因為我長得和他曾最深愛的那個女人很像。他愛我，也許隻因為我是挽回他曾美好記憶的一個替代品...

    他愛的是我嗎，他愛的是記憶裏那個人他愛的是我嗎？？那我，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

    “不需要你！“

    古向佐突然重重推了他一把，用力之大連我都險些傾倒。那其實是因為我本身便已經沒力氣了。

    我軟軟的，從心裏到肉體，所有靈魂和力氣都好像被掏盡了！我突然很想這一切都是個夢，夢醒了，我可以不知道，也可以沒愛過。

    我看見顧南軒並未看古向佐一眼，他抓著我肘彎的手越來越用力，眼眸陰沉的可怕：“戈薇，我再問你一次，跟我回家？“

    “你有問她的資格？“古向佐突然鬆了鬆領帶，好像脖頸在膨脹：”你在乎的從來隻有你自己顧南軒，不要說這一切就憑戈薇的人脈和能力能否辦得到，就算今天這些損失真是她鑄下的，你說過，她是你的女人，你就因為物質的損失，眼見你的女人被人打被人罵，不在乎，無作為？顧南軒，我不明白不能給她名分的情況下，你是怎樣理所當然將她束縛在自己身邊，也許你不覺得，但小薇從來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小薇，跟我走，我不是他，這樣沒囊沒氣，就算鄭錦州來又如何？我看誰敢動你。”

    古向佐將我托起，我站在原地被他拉著手卻久久未動。我看著顧南軒，我想他還想說什麽。於是他深邃的眸看了我良久，便銜起支煙點燃，嘶啞道“我說過，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我做任何事，付出了代價，就必須得到回報。戈薇，我對你付諸了所有的信任，這對我而言，十分困難。我對你說，會給你一生的愛情，並非戲言。我不想從別人口中知道你在想什麽，現在，我要你自己說，我繼續縱容你，你選擇留在我身邊，還是告訴我，除了我，你的確還有別的選擇。“

    他很沉靜，仿佛在談生意一樣，隻有聲音是嘶啞。我看著他深邃的眼，我顫顫微微的站直身子，然後抓起包，走向旋轉門。他和古向佐都先一步到達門口，我走向了他的那一邊。

    “小薇，你！“

    古向佐急了，滿眼的不可置信。顧南軒似乎早有預料，但嘴角還是揚起滿意的笑容。他挽著我的手，十指緊扣，無視鄭君怡不善的眼光，便推開了旋轉門。

    我卻推開了他。

    “怎麽？‘

    他看著我，滿眼錯愕。

    我的心在滴血，喉嚨在哽，我已經很難說出話來。我從他的口袋摘出了煤油火機，蒼白的手又從皮包中取出那張從沒看過一眼的存折，然後直視著他的眼，伴隨著淚水，一點一點的點燃。

    “顧南軒。”

    火光照亮了眸，分外絢爛旖旎，蒸發了所有血與淚，燃盡了彼此眼中的你和我。

    “這輩子，你就當我從沒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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