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君怡是個煙不離身的女人，不過她抽煙的姿態總是很有韻味，沙啞的音色也成了種自成一格的獨特。

    她輕輕噴薄出一股煙霧，便笑著道：“你沒聽錯，戈小姐，我想幫你開家公司，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目的。我說過，你有很多地方，都是我意料之外並且欣賞的。”

    我眉頭緊戚：“所以，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她的笑容便有些凝固，數秒後撣去煙灰，有些生冷道：“股權。”

    “阿南轉讓給你的那百分之十昌盛公司的股權。”

    我下意識就要說你找錯人了，那東西我根本沒收。看著她，卻又戲謔的笑出聲來。

    我故意高昂起下巴，顯得很淡漠道：“這我看就不必了鄭小姐，這東西是顧總給我的，您是她妻子，您想要他還能不給你？就去找他要啊。”

    “嗬嗬...”

    我轉身就走，她的聲音果然陰冷與焦躁了許多：“戈薇，就算你把它拿在手裏，又有什麽用，你會參加昌盛的董事會嗎？你知道擁有董事的權利後又能幹什麽？留在自己手上也不過每年小部分的分紅，何必呢？”

    “這部分的股權以現在的價格拋售大抵值十二億，但是有一定金融經驗才能做到這種價值，在你手裏，定然會引起震蕩下跌最少折去四成的利益，甚至跌停板賣都賣不出去。現在，我願意幫你開一家公司，領域隨你抉擇，我出資兩億。我對這種金額並沒有太大概念，我這樣做，隻是為了阿南著想。我不懂阿南是怎樣想的，但他這樣做必然是有風險，他的股權加我爸爸持有的7%，才大於昌平十大股東手中份額，我覺得如此關鍵的10%落在你手裏定然不安全，這是其一，其二，若是有知情的人背叛他，他父親完全可以抓住私自秘密轉讓股權這個把柄，召開董事會，對阿南的處境造成致命威脅。”

    “你不是愛阿南麽？你想讓這一切發生？”

    這話馮東都與我講過，我心裏有些酸澀，不明白顧南軒欲把這樣大的籌碼交在我手裏，是為了什麽，就這樣信任我？

    壓下泛濫的思緒，我看著鄭君怡，卻戲謔的笑出聲。

    “你不也愛顧總嗎？您不是世界上最愛顧總的他的妻子嗎？那你為何不幹脆將你和他的離婚證書交給我，你知道這樣我保證不會跟你再廢一句話的。”

    她的臉倏然陰沉，許是還沒有人這樣調侃過她。我看在眼裏樂在心裏，話鋒一轉道：“好，不開玩笑了，我答應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當然不想顧總出任何意外。不過，兩億是不是有點太少了？”

    她的下巴昂的更高，是種不屑的姿態：“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錢？”

    “好，我再加五千萬，隻要你答應我，現在我就可以給你支票。不過我也有條件，支票隻有我本人陪同才能兌現，你注冊公司的時候，我也要在場，並且我要你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權。畢竟你沒有經商經驗，隻有我掌控部分實權，才能幫你將公司做大做強，而你隻需要坐著數錢就可以了。”

    嗬...那不就等同想踢走我的時候，隨時可以召開董事會讓我滾蛋？說到底，隻是換個光鮮亮麗的說法，讓我當你手底一隻傀儡。鄭小姐，總是這樣陰害著別人，真的不會累麽？

    我笑了聲：“既然你還要股權，那我這邊條件要提高。我要你出資四億幫我開一家服裝貿易公司。”

    “三億。”她臉色陰沉道：“這是我的底線，我會幫你打通國外奢飾品的渠道，員工親自幫你篩選，等於幫你造了台產錢機器。有了它，你一輩子都是人上人。”

    我點點頭：“好，好啊那就這麽辦吧。”

    我看見鄭君怡眼眸流露出濃鬱的欣喜與戲謔，她勾起嘴角點點頭，便從包裏取出支票本一劃而過，遞給我。我接起來收進口袋，轉身要走，她詫異的眉頭微戚：“合同呢？阿南給你的股權交易合同，現在給我，四點前能完成過戶手續。”

    我故作驚訝的掩住嘴角，眼裏卻是滿滿的戲謔：“哎呀，對不起啊鄭小姐，我剛剛記起來，阿南給我那合同的時候，我字沒簽，也根本沒收呢。”

    我看見她的臉色，一點，一點的惱火，陰沉，乃至猙獰。十幾秒後，她才近乎一字一頓的道：“你耍我？“

    我笑了，是發自真心的笑出聲來：“那又怎樣，你打我嗎？以您的身份似乎不妥呢，我現在不在顧南軒身邊你氣不得我，我沒有工作，你也逼不了我，鄭小姐，您能拿我怎樣呢？“

    我的嗤笑聲讓鄭君怡眼裏都能冒出火來，我更開心了，原來這樣卑微的我也能觸怒到她。我轉身走開，中途又冷冷笑了聲：“另外...鄭小姐，我已經知道你皮囊下是怎樣惡毒，所以，便不必再裝，不然真的很可笑。一切都為顧南軒好，那你為何不讓我把這些股權原分不動還給他，而是轉進你的戶口？“

    “是想能將他要挾的死死，還是真對他的公司有想法？鄭小姐，原來你也隻是一個光鮮亮麗的失敗者，前者代表你強勢外表下那顆心也很空虛甚至自卑，沒有足夠自信能拴住自己男人，後者...嗬，更讓人覺得顧南軒對你的一切態度，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就是這樣做他妻子的，我想，你真還沒外麵野花野草來的真誠可靠。“

    我能感受到她釘在我後背的目光有多陰毒，是種想讓我徹底人間消失的憎惡，那卻隻能讓我心裏感覺更加爽快而已。我冷笑兩聲，便走過轉角，避開她的視線。

    然後卻猛然貼在牆壁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怕，我怎麽能不怕，我已經被她逼走了，她竟然還在跟蹤我...

    以她的身份地位，以我卑微的處境，她如果真用那種最歹毒陰暗的手段迫害我，我將防無可防，除非離開這北京城從她世界裏主動消失。

    但，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我北漂五年，嚐遍辛酸苦辣隱忍一切羞辱踐踏，我本以為就算沒法橫衝直撞但至少我會活得很自由快樂，但人最卑微的時候，無亞於隻因為別人眼裏容不得你，你就得自己消失的幹幹淨淨，不然就算什麽壞事都沒做過，也人身安全都失去保障。

    我突然想起了顧南軒，他說，我在他身邊，就什麽都不用怕。所以我與他在一起的時候，真的沒受過任何壓迫與危險，任何情況，他都在諱莫如深中對我暗中保護，一切危險總能在傷及我前便被他死死壓在掌下。有的男人就是這樣，隻有你離開他時，才會知道沒有他的世界有多危險。

    但不管如何，他都已不再身邊了，我在幹什麽，後悔麽？

    有用麽？

    我苦澀的搖搖頭，走向用餐廳，李政和張菲兒都滿臉陰沉的等候我。

    我倏然收斂所有軟弱，換上陰冷的表情：“李老板，這送我的第一份小禮物，你準備妥當了嗎？“

    “一百萬，小禮物？戈薇，倒是沒看出來，你變了，變的心夠黑啊？“張菲兒冷笑聲，那讓我感到困惑，她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我從她凱子手裏，拿走本屬於她的錢。

    幾秒後，她陰冷道；”但你不用等了戈薇，那照片你要發盡管發去吧，也不看看我是誰就玩兒這種手段！你以為你那點小性格老娘看了你五年還不懂？剛才我說你讓顧南軒給棄了你反應那麽大，擺明了心裏對他還有感情的！那你以為這照片被他看見了會怎麽看你？會覺得你是婊、子，還是什麽都不想，立馬先去醫院查查自己有沒有染上性.病啊？哈哈哈~“

    “發啊，你發啊？”

    看她笑的那樣譏諷，我很想掏出手機真的把照片曝到網上去，但指甲都要攥進肉裏，我還是沒這樣做。

    她說的沒錯，我對顧南軒還有沒有感情，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死也不想讓自己在他心裏，變成那樣肮髒醜陋的模樣...

    咬咬嘴唇，我也不廢話，轉身便要離開。李政卻冷哼了聲，小跑兩步擋在我麵前：“丫頭，玩了哥，想這麽簡單走，怕不能夠。”

    我揚起頭：“那你要我怎樣李老板，你還能打我不成？我倒沒關係，就怕您這種大老板，沒時間跟我在警察局耗呢。“

    我聽見李政冷笑了聲：“老子堂堂朝業老板，你這種外圍圈的小模特一天玩幾十個都可以，當然不會跟你這種要飯的一般見識了。不過，我女朋友表讓你磕壞了。”

    我臉色一沉，他笑著指了下牆角的監控：“百格麗的，也就九萬多，這監控可都錄著呢，你剛才打她時候擼了她手腕子，不認也行，咱叫警察來說道說道，不過就這九萬塊，你這種窮瘋了都開始搶錢的臭乞丐，丫頭，你賠的起嗎？“

    我緊緊咬著下唇，感覺嘴皮都快要咬破。菲兒她們露骨的譏笑聲簡直刺進心裏。曾今我是北上藝苑收入最高頭牌之一，哪怕沒有依靠，就我一個女人照樣能活的瀟灑痛快。現在愛錯了一個人，顛倒了整個世界，我被人踩在臉上踐踏，我完全失去底氣抗爭。

    “怎麽，到底決定怎麽整啊丫頭？我可報警了，這事兒鬧出來，爺兒們再添點香火給你放報紙上，我看你也別指望能在靠臉吃飯的行業重新翻身了。“

    “就當一輩子翻不了身的死鹹魚！哈哈哈哈~~“

    眼看他粗壯的手指緩慢的動數字鍵，張菲兒她們竟然還掏出手機對我譏笑的拍照，閃光燈亮在臉上的時候，心比臉蒼白。

    暮地，一隻粗糲寬大的手，卻貼上肩頭。

    那熟悉的觸感，讓我渾身的肌肉，在一瞬間便全部僵化了。

    “李老板。”他從我身後，走到我眼前，無聲無息。他留給我寬碩壓抑的背影，我看不清他表情，隻能聽到他聲音十分沉靜：“多日不見。”

    “誰啊？？我...“

    李政的眼剛從手機屏幕挪上來，倏然便從欺人快感的紅光滿麵，變得像隻凍壞的茄子，發青，僵硬，連臉龐四周的肥肉，都殷切皺成一團：“顧、顧顧、顧總！“

    我沒聽見顧南軒回應，我看見馮東從他身後走前，一把奪過李政的手機，便扔在地上，擦個稀巴爛。

    李政隻是幹巴巴看著。

    “呀！這是誰啊？好帥啊！兩個都好帥啊...哦對了，李哥你快報警啊，人家等著看戲呢！“

    “看你媽，閉嘴傻逼！閉嘴！”

    許是北上藝苑新來的兩個丫頭，死死閉住了嘴，菲兒臉色已經陰沉到不成樣，視線驚疑不定從我與他身上掃視，仿佛很不明白他為什麽還會跟我在一起。我，心裏的情緒卻已經複雜到要爆炸。、

    這種感覺，這種站在他身後的感覺，熟悉，溫暖，安全，需要...

    又讓人覺得難過，不忍，諷刺，卑微...

    我攥緊了拳頭，盡量讓自己聲音顯得鎮定：“你怎麽來了？”

    他斜眸瞥視我，十分陰冷：“戈小姐還認得我麽？”

    我咬咬牙，立馬要跑出去。馮東攬住我，我越過他看見顧南軒嘴唇微動：“不知道戈薇哪裏得罪了李老板，要不然，顧某在這代她向你道聲歉？”

    李政臉上肥肉猛抖，我看到他鼻尖滲出幾滴細密的汗：“沒有沒有！顧老板，你誤會了真的！”

    旋即眼珠子轉轉，道：“顧老板，您認識這位小姐嗎？”

    我看到顧南軒沉默了很久，嘴角才勾起來：“呐．．．是位故人。”

    “是故人，就能任由你欺負了，對嗎？”

    李政的臉瞬間成了豬肝色，他本是耍小聰明避責，但他不知道顧南軒最厭惡的就是有人跟他動心機。我卻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聽見那聲短且冷的故人，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那樣難過，我突然從馮東揚起的胳膊下鑽過，飛也似的逃走了。

    但在他麵前，我從來都是這樣無力抗爭。

    外麵有人守著，其中一個應該叫阿華，因為我看見他一根中指是空蕩蕩的，挺嚇人。他臉長得很溫柔恬靜，一把將我搡回樓下的動作，卻十分粗魯。

    我沒有跟他對峙多久，顧南軒便從樓上走了下來。陽光曬融了昨夜的雪，他邊走邊脫下厚實的風衣，灰色無袖坎肩下，墊的是白色襯衣，罕見的休閑。

    “回去，繼續盯著她。”

    “是。”

    所有人走了，隻剩下馮東跟在顧南軒身後。顧南軒似有似無的瞥我一眼，低沉道：“朝業建設．．．有些印象。“

    “是的顧先生，朝業與朱政德的德盛地產有長期合作關係，李政我們也見過幾麵，是來找項目，但都被拒絕了。“

    “是嗎．．．“他揉揉鼻梁，嘴角勾起來：”昌盛現在逐漸回歸地產界數一數二的競爭力，自然要大力扶持這些小的建築公司盡社會義務。阿東，告訴陳副總將巨豪科技委托的三棟寫字樓承包給朝業，資金可以寬鬆，但時間，一秒差不得。“

    “顧先生．．．今年樓市有些萎靡，施工需求大大減弱，這個項目朝業自然求之不得，肯定會答應，不過．．．“馮東皺皺眉：”巨豪指定的施工地點，乍看無妨，但張部長調查過，附近有礦產公司挖完礦沒有回填的礦洞，而且知情的村民基本都已經搬遷到了安置房。朝業如果做不好地況調查，恐怕修至四層以上的高度地基就會塌陷，人身安全倒不會有太大問題，但這工期肯定是趕不完。“

    我心裏一驚，看向顧南軒，他沉默幾秒，低沉道：“地況勘驗，是建築公司該具備的能力，關乎生命安全，便必須經得住考驗，你說呢？“

    “．．．是，我明白了顧先生。”

    馮東鑽進車裏，很快消失在視野。我望著他，他依舊如此熟悉的霸道與冷血，最是這不吭不問，便以近乎殘忍的手段打垮傷害過我的人，讓我心裏又塞又酸澀。

    “你到底為什麽來？”我終歸還是先開口了：“你跟蹤我？”

    他銜起支煙，點燃，深吸一口再噴薄出來，讓灰霧繚繞明眸。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他的眼，比以前更加焦慮。

    是為我嗎？嗬，怎麽會，別自作多情了。

    我聽見幾秒後，他沉靜道：“隻是阿東看見了君怡，作為丈夫，也許我該在這樣閑適的下午，與她飲杯咖啡。”

    我心裏一沉，濃濃的酸澀。我也不管他到底真是巧合還是跟蹤鄭君怡或我，這樣做又有何目的，我淡漠的道聲謝，便轉身要走。

    他倏然抓住我的手腕，十分用力，讓我幾乎撲進他懷裏，看見他眼眸裏的冰冷。

    “我真是把你慣壞了，戈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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