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219 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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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經理供出來了,的確是受顧升指使,是鄭君怡將兩人引薦沒錯,不過鄭君怡目的隻是幫顧升加快蠶食昌盛的進度;誘騙你和顧先生進入狼災頻現的禁區,是顧升一人主意。”整了整胸前白花,馮東麵無表情說道:“他兒子我幫他救了出來,但又讓我關在阿華家地下室裏,所以這份口供,不會出錯。”
我聞言沒有半點回應,我麵無表情,呆滯的看著靈堂前,那供在萬花叢中的黑白遺照。
他依舊那樣俊朗,眼眸深邃,他好像隔著鏡框在與我凝望,所以看著看著,眼淚無聲無息從我眼角往下滾著。
回家,回到這曾今他說我大可當做自己家的顧宅,已經整整七日。他的地位太重,搜查隊到現在也沒停止搜索,為此所在區域的牧民都停止放牧,但依舊沒有半點結果。
某種東西,已經心知肚明,但是我不願意接受。所以這葬禮,是鄭君怡以遺孀名義辦的,她為什麽這樣操之過急?是著急祭奠顧南軒亡魂,還是怕遺產分割拖久恐變?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我隻知道早晨我來參加喪禮時,她讓我給她跪下。
我跪了。
她不讓我進入靈堂,她以顧南軒遺孀的身份,不準許我一個外人祭奠顧南軒,似乎沒什麽不對。但她又想在外人前奚落我對顧南軒的愛是何其淺薄,所以許下這樣羞辱的條件,欲看我逃走的狼狽。
但她沒想到,聽完這條件,我毫不猶豫便跪了,我跪著在眾目睽睽下,用膝蓋走到靈堂,穿上馮東脫下的孝衣。我不覺得有什麽羞愧,我跪的是顧南軒,我跪的如此坦蕩正氣如虹,哪怕更過分要求,我不會拒絕和有絲毫猶豫。
她許感到自取其辱,便跟他父親去外麵應酬了,她看似哀傷背影,如此可笑引人作嘔。
她要顧南軒活著的東西,我在等顧南軒也許留給我一具屍體。是死是活,我要見到他,如果法律容許,我要穿上婚紗,染上紅妝,打扮成最美模樣。我要嫁給這具屍體,我要當他的妻子。
客人,來的很少,沒來的大抵都是樹倒猢猻散,恐在顧升眼裏站錯隊的;來的,便大都並非隻有和他單純利益交往,有同事,有親屬,有朋友,也有曾今愛慕,卻從也未有膽量開過口的女人。
就算不是我,換做這裏任意一個做了顧南軒妻子,也是否今天,就沒有這般結局。
“馮先生...錢能買命嗎?”
我突然這樣問道,馮東垂眸看我一眼,麵無表情:“可以,但顧先生用他的命換了你的命,你覺得他的命值多少錢?你有這個價,你可以不在乎,我馮東本是刀口舔血的男人,我更可以不在乎。”
我哽咽了,我再也沒說這樣的話,我不能對著他遺像說這樣的話。
一位位陸續走進的客人,默哀著麵容,躬腰,燒香,點頭,流淚,再離開。這啞劇一般的重複,便好像是對他這樣一個男人輝煌半世的祭奠,落在我眼底,卻索然無味。這些人有財經報道的大亨,有官場叱吒風雲的局長處長,甚至有身著高級軍銜的軍區將領,他們現在好像很惋惜的樣子,但不是這鐵打的人脈網之前左右搖擺不定,
直到那樣一個人出現在眼前,淚水,又打濕了我眼眶...
“叔叔。”
我這樣哽咽呼喚著,被邵峰推進來的顧振邦,卻恍若未聞。他渾濁老目,從入門到近前,一眨不眨直盯著黑白照片。
“老爺,您...”
顧振邦推開了邵峰阻攔,他拄著一根梨木龍拐,單腿撐起整個衰竭的沉重的身體,他一步步緩緩挪向靈台,每一次落地,拐杖似乎都在地麵留下深深凹陷。
終於,他幹枯發皺的手,撫在那張照片上,他一寸寸揣摩,這輩子許沒鬆動過幾次的眼眶,紅色渾濁水霧彌漫。
“我兒...”
“我兒...“
滄桑的好像讓植被都枯萎的呼喚,叫我臉上,抑製不住淚如雨下。
“顧叔叔!”
他突然失力,重重栽倒在桌上,桌角在他額頭磕下淺淺一道血口;我比邵峰更快的撲上去,使勁想將他摻起,自己卻在哭泣裏渾身發軟癱倒在地。
“叔叔!我不甘心,我不要這個結果叔叔!”
“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但我要告訴你,我恨你!你是他的父親,南軒他做過很多事,是對是錯你不可能分不清!我曾以為他的一生都是金碧輝煌,我沒想到他曾近活得那樣痛苦!而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現在呢?叔叔,你怎麽能這樣做!不管南軒曾多麽惹你生氣,但你是他的爸爸呀!你怎麽能逼他?你為什麽要步步逼害他,他是您的兒子,您裏外不分嗎!如果不是你一直縱容鄭錦秋對他要挾,會發生今天的事情嗎!?”
“我不甘心!南軒他不該就這樣死去!叔叔,我不甘心...唔...”
哽咽下,我已是泣不成聲,理智沒無法再約束我,我也不管這樣做會有何後果;我看見邵峰寒了臉便要撕開我,卻被馮東冷眼擋在一側。他揮起拳便要與馮東廝打,卻被顧振邦重重一拐杖摔在地上,停了下來。
他隻能站在馮東阻擋之外看著我,鼓鼓腮幫很低沉的說:“我不知道二少怎麽死的,但你不要與老爺這般置氣,你不知換做別人現在已是什麽下場。老爺是痛恨二少爺浪子一去心不悔,但老爺今天沒帶三姨太過來,難道不是已說明很多問題?”
我未應答,我蜷縮在靈台前,心裏抽搐般劇痛著。我看見顧正邦抬起渾濁眸掃視大廳一眼,許多人沒來及跟他打招呼,便低頭匆匆避到院外去了。他蒼老的手撫摸我的頭發,他沙啞說:“小軒的遺書,我看過了。是是非非,我不講了,他最信任的人,好像就是你,我要聽你說,是誰害了我兒...“
“我要知道這個結果,以父之名。”
我心猛然一沉,我抬起頭,看見馮東張張嘴要說什麽。我突然站起來,看向他淚水注滿的眸已凝結成冰,馮東便抿著唇,未說話。
我僵緩轉頭,深吸口氣,我大聲的說:“是鄭君怡...是鄭錦秋!”
“是他們收買了南軒在內蒙古分公司的經理,是他們一手策劃了所有陰謀!他們好狠的心,不僅要不勞而獲得到昌盛和南軒家產,他們還要將南軒置於死地!叔叔,能罷休嗎?您今天來,並不能代表什麽,但如果您心底真還有南軒這個兒子,您一定不能讓南軒的死就這樣算了!”
我看見老人沉默無言,他無聲看著黑白遺照,好像陷入回憶,陷入思戀。最後,他一言不發,拄著拐杖,坐到了主位上。靜靜等著什麽。
沒一會兒,在外應酬的鄭君怡和鄭錦秋,走了進來。
“振邦,我是說你不要來為好,南軒這小子以前對你那樣不孝順,現在去世了,又讓你病的如此重還冒險來看他,我...”
“唉,罷了,亡故人不思恩,隻苦了自己老父親,苦了結發妻。”
鄭錦秋這樣說道,我真想將他千刀萬剮從那肉末裏掏出心髒看是什麽顏色。
他坐到老人身邊的另一個主位,端起茶杯輕輕吹走熱氣,還沒抿到嘴邊,我看見老人微微抬起手,示意他什麽話需要附耳細聽。
他好像聯想到什麽好處,眼眸便猛然一亮。他撚著山羊胡走到老人身邊;老人速度那樣快,顛倒過來拎起拐杖,沉重的木龍頭部位,狠狠而重重的砸在他的嘴上。
兩顆牙,染著血,當場便從他嘴巴裏吐出來。
“爸!”
鄭君怡尖叫聲,頓時要衝上來,馮東卻將她牢牢阻擋在身後;我聽到老人哼了聲,邵峰便從身後架住了匆忙翻起滿臉呆滯的鄭錦秋。
老人麵無表情,手起,拐落,每次都打在嘴上,兩聲悶響,打掉了鄭錦秋數顆牙,一絲絲血劃著粘稠弧線,從他山羊胡下的嘴角溢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