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看見了什麽？”

    在宅邸大廳，馮東雙手插兜這樣陰冷問道：“從車裏到現在你一直都在發呆，最該清醒的時候你卻發呆！？該死的，阿華，少波，這都是我的人！他們不可能背叛我，尤其阿華...“

    他頓了下，眼底罕見流露出痛苦，憤憤的一拳砸在茶幾上“這他媽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不明白，我比他更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知道他還好端端活著，如果我沒親眼看見的確是他載阿華走了，如果他昨晚沒有那樣掏心挖肺一般向我獨白求婚，我也不會這樣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麽，總之我要說的事，特別嚴峻啊董事長。”來了好一陣子的王經理整整衣領，臉色難看道：“顧老爺也是把鄭錦秋逼到絕路了，現在鄭錦秋一怒之下，居然把自己手裏一半鄭氏的股權都賣給了顧升。百足之蟲本就死而不僵，現在有了顧升的入股，鄭氏至少在短時間內會有回光返照般的強大。“

    “而顧升的目的很明顯，他要借助鄭氏強大狡詐的金融手段破壞我們昌盛的金融市場，打垮我們，或逼您讓出股權，我已經在國泰君安李經紀那邊聽到點風聲，他說了，有顧升暫且當後盾，鄭錦秋要破釜沉舟，我們根本擋不住。“

    我不語，腦袋混混沌沌的；一直沉默不語的陳道開口說：“聯係光大和海昌了嗎？‘

    “聯係了！一早就聯係了！但沒用啊陳副總，人家說了，金融市場，上升到莊家對壘，那拚的本來就是燒錢。而我們昌盛本來就在顧總意外消息傳出後丟失了很多項目，陣腳大亂那段時間裏也犯下不少錯誤，這都需要用資金去彌補。現在昌盛可利用的資金，雖依舊是筆巨額財產，但顧升若全力支持鄭錦秋不惜代價，我們很難扛得住鄭氏和昌鼎兩家公司聯合進軍啊！”

    “對了，董事長你不是有哪家創悅百分之四十多的股權？能否變賣，這筆資金大抵是能幫我們撐過一段時間。”

    陳道使個眼色，示意王經理別多嘴。我呆呆坐著，半晌後才啟唇道：“我知道了。”

    “我會去求顧叔叔幫忙，現在...請給我一點時間靜一靜。”

    我木訥起身，推開馮東走進臥房；我呆滯看著無名指那抹盎然的綠，那是他唯一想賦予我生機勃勃的顏色，可為什麽他又每次給我燒成灰燼！

    我在這丟下所有的一切為你死守你的公司你的所有，你釜底抽薪總暗中破壞我為你好才去做的那些事，顧南軒，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拿我當什麽了！？？

    緊靠在臥室牆壁，我不敢開燈，最無助時候我寧願處在最死寂的孤獨！

    不知道什麽時候，電話響了。

    我接起來，卻緊咬著唇一言不發；他也死寂般沉默著，很久之後才傳來他低沉話語。

    “你做的很不錯。”

    心裏像被一根針插進去疼的慌，我抑製不住酸笑出聲：“這樣說，你果然還是利用我了對嗎顧南軒？”

    “是。”他沉頓著，聲線有些嘶啞：“你應該還記得，我說過要為你加冕為王，但走到王座這段路，得你自己去走。”

    我死咬著唇：“我還能相信你嗎？”

    他輕笑聲：“為什麽不相信我。“

    心裏越來越堵得慌，我沉默很久才問：“那你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穆白是唯一能證明阮青洛罪行的人，難道你希望阮青洛一輩子逍遙法外，讓她永遠有能力和閑情雅致傷害你，傷害我？！“

    他沉頓著，良久後低語說：“現在，還不可以告訴你。”

    “那還得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告訴我！？既然不相信我，你怎能讓我相信你！？？？還是說...“我沉頓著，心中某個念頭，讓眼眶裏已滿是水霧：”還是說阮青洛講的那些，都是真的...“

    “你不僅這些事是要瞞我，甚至陳道也早知道你沒死，對不對！該死的我怎麽這麽蠢！我怎麽不想想陳道於我本來就像馮東對我一樣沒什麽好感，怎麽會突然莫名其妙帶我去你爸爸顧振邦私人隱秘接受長期治療的老中醫那裏去看病？原來真的都是你，顧南軒，是你一直以來把我蒙在鼓裏，在利用我！？？”

    “所以，他是故意讓我去跟穆白碰麵，故意讓穆白以為我是顧升或者阮青洛本人派來要害他的，這樣，穆白會逃，就算他不逃，你也會將他強行擄走！因為隻有他那裏因為我而出現異狀，阮青洛才會誤以為我非但不相信她所說那些警告，我還想揭穿她陷害她！如此一來，如果你對我真是有陰謀，那她這樣最後一個能通過利益交換將我救出陷阱的橋梁，也被我親手斬斷了，我他媽就徹底能淪為你和童沐瑤擋箭牌了，對不對！？？”

    我淚腺已經有點繃不住的感覺，我聽到顧南軒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手都有點發酸時，他才卻笑著說：“原來是這樣，有趣，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好心機，不愧是跟我耳融目染了這樣久的女人...”

    “的確很有趣，但是薇兒。”他聲線突然變得低沉：“我是否問過你，事實與我擺在麵前，你會相信誰？而你是否，也已經做出了選擇。現在，這個問題再次擺到你麵前，我不會解釋任何，最後時局容不下半點心軟。但讓我堅持這份感情到現在的人是你，我希望你不要放棄。”

    我沉頓著，嘴皮都快咬破了；我突然感到手機震動了下，掃了眼，卻是阮青洛打進來的號碼，那一刹，我心猛地慌了。

    但我死咬著唇，我沒接，我與顧南軒彼此沉默著。直到一條短信浮上通知欄的時候，我才終於忍不住聲線顫抖著說：“顧南軒...”

    “原來真的與我所料想，一模一樣。現在阮青洛已經放話了，她不會再給我提供任何生路，她不讓我有後悔的資格，她會全力佐助童沐瑤對付我，具體會怎樣惡毒，我已經不想明白了。我隻想問你一句顧南軒，你到底愛我嗎？你到底是不是利用了我？？“

    “現在顧升聯合鄭錦秋進攻昌盛，我得幫你守著；童沐瑤和阮青洛要對付我，卻是你自己給了我性質那樣特殊的股權，讓創悅發生任何劇變，第一個要承擔後果的都是我，而為童沐瑤做了擋箭牌！我問你，你是不是依然會告訴我有些事你不能說，是為我好；你是否依然要用這冠冕堂皇到惡心的借口，眼睜睜看著我為了你被人一把推到懸崖底下，摔他個粉身碎骨！？？”

    整顆心懸在嗓子眼，堵得我窒息般難受，我抑製所有情緒，隻心心念念等他這一句也許能立馬救贖我的答案。

    他沉頓良久，卻隻是低沉的說：“是。”

    我笑了，笑的眼淚掉下來：“你說是...你說你愛我，所以你利用了我，而且還要在親手將我推入險境後，對我生生死死冷眼旁觀！？”

    他低啞的回應：“沒錯，但你必須明白，你在創悅股權性質，隻是我為對瑤瑤認知不準的預料下，對你的保護。你必須知道現在我對你心軟，是會造成你犯傻，然後毀滅一切。薇兒，我不強迫你相信我，但我希望這世上我錯萬般，唯獨對你，我沒看錯過。因為我已經付諸全部，在你之前，我從來不會...“

    “夠了！“我驟然打斷，眼淚已脫線：“我戈薇到底是他媽多可悲才會愛上你這樣一個男人，愛上你愛的我粉身碎骨！”

    “這樣說“他好像也惱了，聲線驟然變得陰冷：”在我與你眼中看到的所謂事實之間，你已經做定選擇。你不相信我。”

    他沉頓良久，突然戲謔的笑聲：“好，那麽你大可當做別人跟你講的那些都是唯一事實，隻有我是在騙你，但又有何所謂？你能通過我擄走穆白聯想到這樣多細節，我佩服你的想象力，這樣聰慧的你，不可能看不清現在哪怕你覺得我是騙你，但能幫你的也隻剩下我顧南軒。所以你給我記住，哪怕你恨死我，你得相信我，你這條命是我顧南軒的，想就此與我訣別，你做夢！”

    淚崩了，止不住往外湧著，哭的我腦袋炸裂版疼痛。我嗚咽著蜷縮在牆角嚎啕大哭，這輩子沒哭的這樣心碎過。心裏某種執念，對生的渴望，一瞬間便灰飛煙滅了，那是種能把人精神徹底碾碎的空虛感。

    他不知在電話邊低吼些什麽，我一直不言語。直到某個時候，我看著那清風明月，完全看見黯淡無光可悲到可笑的自己時候，我才流幹了淚，也擦幹了淚。

    我顫抖的接起手機，唇角是最可悲淒涼的笑容：“不用了...”

    “不用了顧南軒！你他媽一輩子也不用讓我相信你了！但顧南軒我詛咒你，我用命詛咒你這一輩子都沒病沒災，但你永生永世都得不到心愛的女人。你不配任何一個女人去愛，你出家吧！！”

    我猛地扔掉了手機，我打開門，大步大步向外跑去；馮東阻攔我的時候，我隻笑說壓力太大去外麵舒壓別跟著，然後便顧自跑了出去。

    跑著，跑著，我不知道跑到哪裏，直到看見興商大廈亮著霓虹燈的招牌時，我才停下來。看著那招牌，我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忤逆他的時候，而忤逆的還不夠徹底。如果那時候我更堅決徹底的拒絕他，我戈薇現在，是否就不會這樣痛苦？

    但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我踉蹌步伐，臉上掛笑，白色睡衣被風吹的亂舞冰涼，在別人眼底許是個瘋子。我時哭時笑的擠進大廈，走入安全梯裏，踉踉蹌蹌的往頂樓邁進，我沒有選擇更快捷的電梯，我想慢一點，再慢一點...

    哪個女人不是被傷的體無完膚粉身碎骨！會走上這一步路！？？誰又會走的快？

    但無所謂了...

    一抹冷風猛地從推開的大鐵門刮在臉上，沒讓我清醒，反讓我更迷惘，我僵緩的走到鐵製的柵欄麵前，我俯瞰著十幾層高度下那琳琅滿目燈熄燈滅，我害怕。

    我害怕...

    但顧南軒，你怎麽能讓我害怕？我愛你愛的這樣深，你真不知道嗎？我愛你愛的這樣傻，真不值你簡簡單單陪伴我這樣傻這樣好應付的一個女人？

    顧南軒，難道你是我上輩子造的孽，你知道這時代死個人沒那麽容易，唯有愛上一個人愛的眼裏徹底沒有日月隻有我和你！

    淚水隨著淒笑被風幹，我嘴裏在哼什麽也不自覺。我繞著欄杆打轉，我舞影零亂，我歌月徘徊，直到某個極致死寂的定格，我徹底僵硬在某個並不舒適的動作，我死寂的看著月亮，讓淚腺崩塌。

    顧南軒，我恨你...

    “顧南軒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負了我，你欺騙我，你利用我！你不會有好下場！我恨你！！！”

    “我當然不會有不好的下場。”

    暮的，就在我嘶吼道喉嚨也啞了，兩隻腿都邁出柵欄外，手立馬要鬆開的時候，嘶啞的聲音從身後穿了出來。

    我呆滯了臉，我僵硬轉頭，看到他穿著黑風衣，挺拔身影靜靜立在不遠身後。他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極度深沉，他兩指扔掉煙蒂，緊緊凝視我：“我還要照顧你一生一世，我要給你修建城堡，我要讓你變成公主，我要為了你，從一個深諳刻板自我的人，慢慢學會怎樣去討你歡心怎樣浪漫怎樣讓你能感受到我對你的愛。我不會有不好的下場的薇兒，你別傻了，未來的日子，我們都是會牽手一起過的，我絕對隻會比現在更好，因為我要照顧你。”

    “快下來。“

    “你為什麽要這樣極端！“他身邊阿華突然喊：”我們不擄走穆白，讓你把他送進公安局再讓阮青洛派人進去殺他滅口嗎？你不知道在監獄裏死個人多容易，他那張嘴牽扯他一家老小生死，難道你覺得自己能讓他鬆口？你能做到嗎？“

    顧南軒揮手製住他，他沉靜凝視著我：“薇兒，我帶你回家，我們別鬧了，你別嚇我，好嗎？“

    我死寂著，我突然笑了聲“為什麽，是從別人嘴巴說出來...為什麽你腦袋想什麽，我要從別人嘴巴裏聽到！因為你自己說不出口，對嗎？好啊，顧南軒，那我就再相信你這次，但為什麽剛才電話上，這樣簡單易懂的事你就是不肯對我說，是為什麽？是剛才你尚還能掌控我，你沒想到我這隻兔子被逼急了也會跳牆對嗎？你沒想到我會尋死，你沒想過我死了沒人替童沐瑤背鍋的話，她肚子裏你的孩子還能不能生出來！對吧！？？“

    他沉寂著，突然笑聲：“對，你現在是天，你說什麽都對，打我都可以。但先下來好嗎薇兒。你忘了？我才剛說過我要娶你。這不是你最想要的名分？“

    名分...

    對啊我最想要的就是這份名分，但晚了...

    為了這份名分，我都把自己折磨成什麽了！

    “我不會還給你的顧南軒、“我突然笑著哭了出來，手在阿華驚呼下鬆開柵欄，我迷惘的揣摩著那盎然的綠意，“我也不會嫁給你了..“

    “我愛你，你陷害我；我相信你，你欺騙我；我對你好，你利用我...那麽顧南軒，我不再扮那可悲的草，我寧願當灑脫凋零的花！顧南軒，這輩子你的世界，你就當我從沒來過！“

    我突然緊緊將戒指往指肚更深處扣了扣，因為我怕空中它會被風吹走。我猛地閉上眼睛，心裏的疼，腦袋裏的碎裂，讓我嗅到了死亡。我想我這一生沒做過什麽壞事，我錯隻錯在在最美好的年華，我埋葬了最初的春色滿園，去等待他一個不可能的結果，這段歲月，這段感情，太疼太傷，我再也再也承受不了了，我，也隻是個女人而已。

    “薇兒！“

    腳心接觸到空氣的時候，突然聽到他低沉的呼喚，那是最緊迫沙啞的嘶吼。

    我回過頭，我看到他從沒有過的表情，他牙齒都要咬碎裂了，額頭青筋以最明顯的顏色浮出著。

    他死死凝視我，突然一把奪走阿華腰間佩戴匕首。清澈眸子透漏著深邃，他沉靜與我對峙。

    他突然拔掉了刀鞘，低啞的吼：“下來。“

    我猛地臉色煞白，隻因他用那把刀，毫不猶豫在他肩窩綻放出血色的紅花。

    “下來！“

    “噗~“

    又是一刀，他狠狠刺進了自己的肩膀，深到都看不見柄了，他卻依舊麵無表情，唯有那喉嚨的嘶啞，能聽出他的無奈焦灼。

    “你他媽快給我下來！“

    “噗~“

    “就當我求你薇兒，你做什麽都可以，你別嚇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