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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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麽意思?”容勉隨手把宣紙扔了,扶著自已的腰就要坐起來,外麵的石頭見了,連忙趕進來按住他不讓動,“少爺,您傷還沒好,先趴著。”

    吳馳內心頗多歉疚,若非當時離開時,他一力撮使容勉使素羽一同前往運絹紗,現在絹紗早入口袋了,也不至於為他人做嫁人。如今看到容勉又受了傷,不正常地拿炭在紙上寫畫,吳師父以為他舊疾複發,一時更加憋氣。江湖人,快意恩仇,現在這種氣實在太憋屈了。

    “素羽是大哥的人,這是我沒查清楚就用人,吳師父你也別有陰影,就這麽算了吧。”

    容勉重新抓回宣紙,拿著黑灰的手指尖在那雪白的大腿處朦朧地抹了兩下,然後眯起眼睛放遠了觀看,很有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之感,腦中想象著美人穿上之後,一曲霓裳羽衣舞跳起,滿座喝彩,匍匐拜倒在婦人裙下……啊,這是每一個女人的夢想,征服男人,征服全世界!

    如果女人穿上這種絹紗,那必定是另一種完全美的展現,試問哪個女人不愛呢?

    宮裏麵的那些女人更會喜歡吧?

    這樣想著,仿佛栩栩如生就站在自已眼前一般,容勉已經有點迫不及待想開啟桃花宴了。隻是這絹紗還有一點問題……

    吳馳還想再說,抬頭就見到三少爺那張蒼白的小圓臉,突然紅霞飛舞,大大的眼睛流瀉春光,凝望著那塗得亂七八槽的宣紙,好像被勾走魂一樣。

    “少爺?!”

    吳馳大駭,加上聽到院子裏麵那些瘋言瘋語,關於容勉靈魂自混沌醒來等等……再看如今這樣子,好像又要回歸原本的癡兒狀態了,他伸手捉來,落在容勉肩膀上大聲疾呼。

    容勉被他一推,猛然回神,仰起臉望著他,“誒?”

    “少爺,你沒事吧?”吳馳伸手摸容勉的額頭,發覺很熱,更加憂心,連忙說道,“我再去請大夫,少爺您等著,我去去馬上就回!”

    “請什麽大夫,大夫已經來過了啊!”容勉支起身子扭頭叫他,吳馳根本不聽。旁邊石頭一直緊按著,容勉想起身都難,“少爺,盼香就快把調兌的藥取來了,您再忍忍。這一次塗上藥,一定不會像先前那樣疼,也不會流血,少爺再畫一會兒,馬上就好!”

    石頭說罷衝外麵的院子送去一眼,院子連忙又取了一疊宣紙來交到容勉手中。兩名小廝交換下眼神,一個拿著宣紙侍候,一個在旁邊按容勉的腰,各行其事,卻又各執其責。

    容勉起不來身,又叫不住吳馳,當即也不肯再畫美腿了,重重歎息一聲,把臉埋進枕頭裏,這個吳馳究竟懂不懂,受傷的地方太隱蔽了,找什麽大夫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

    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吳馳找了鏢局之內給鏢師瞧了幾十年病的老大夫前來,又調配了藥,再開了藥方,看到少爺悶在枕頭裏麵,一動不動。

    他擔心給悶壞了,將少爺的臉側過來,卻發覺燒得更厲害了,甚至開始迷糊著說話,“吳師父你回來了,別找大夫,我這不是好好的麽。吃一點退燒藥就行,你呀先回去休息,跑萬瓊國也累了,等你休息兩天,我這裏就什麽事都沒了,去吧,去休息吧……”

    吳馳重重歎息一聲,“你病沒好,我怎放得下心去休息。”

    主仆倆正說著話,打外麵進來一人,也沒經通報就進了屋來,院子上前提溜著他扔出去,卻被他推到一邊,旋風似地衝進來,“三少爺,是我素羽!”

    “素羽?!”吳馳騰地扭過頭來,目帶煞氣。

    容勉支愣起身子朝人看去,眉清目秀,目光閃閃,小臉透著瑩光顯出一股莫名的順滑感,素羽的樣子依然如昨,隻不過瘦了一圈,大約是跑這一遭累的,“你來幹什麽?”

    “知道三少爺不好了,所以來送藥。”素羽揚起臉,正而八經,“曾經三少爺也對我有些恩德,這一次盡我的一番心意,希望你能好起來。”

    素羽自袖內取出一個小圓形的盒子,送到吳馳麵前,“吳師父,請你幫三少爺用上罷。這個很好用,抹在那裏,三兩天傷勢就會好轉。不論是被劃傷,刺傷,還是……總之,很管用!”

    吳馳看看素羽手中的東西,老眉凝皺轉眼看向少爺的腰處,這半天時間,少爺的那裏已經換了兩次藥,可是流出很多血來,傷口有點深,血暫時是止住了,此時腰處以下□□淨的布蓋著,看不出異樣來。

    “收下。”

    容勉晶瑩的眸光望過來,麵上無色,僅輕聲吩咐道。

    “少爺!”吳馳惱羞成怒,盯著那盒子,胸口火燒連天,他家少爺是被竹子的尖端捅傷的,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這種青樓小倌用的媚惑之物,收下這個,豈非是要強忍下這口氣。

    行走江湖大半生,吳馳自認見過的大風大浪也不比眼前這個素羽少,但陰溝裏翻了船,居然會被他給欺騙,甚至現在還要麵對這等羞辱。

    “願賭服輸。”

    容勉搖搖頭並不在意地閉了閉眼,“把東西收下吧。”

    吳馳沒動作,石頭應了聲是,接過那圓盒來,因聽到素羽的話,便實誠地打開盒蓋,拿手指摳出一點油膏來,並放在鼻端聞了聞,抬眼望著容勉,想著把這油膏抹到他那受傷處。

    素羽見了冷嘲一笑,瑩白的臉上勾動起一抹動人的流光,不是他不忠誠於容勉,而是他本來便不是容勉的人。

    怪就怪容勉太輕信,在布莊內隨便相信了他。之後又讓他前去萬瓊國接那匹絹紗……

    若是沒有大少爺的話,素羽考慮跟著容勉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可惜,從來隻有大少爺,而從來都沒有容勉……

    素羽最後瞥了眼榻上少年那腰處下的屁-股部位,隱隱地似乎有鮮紅暈染開來,笑得越發深長,高調說道,“三少爺這傷到的位置真是極佳啊,以後做那事,也不必擔心會被撐裂呢……”

    “有香菜的味道……”

    “給我看看!”盼香從外麵奔進來,一把奪過石頭手中的盒子,舔了舔,果真品嚐出味道,厲聲尖喝,“是誰拿來的這東西,不知道少爺不能碰香菜嗎!”

    哧——

    與此同時,血像水龍頭般頃刻間漫溢開來,自素羽的腹間,那朵小巧的血之花,隨著吳馳抽回手中的匕首,血花慢慢變大,最後淋滿了素羽那幹淨的衣袍,“你……”

    素羽瞪大了眼,死不瞑目地指著吳馳,後麵的詛咒之語未出,橫栽於地,殞命黃泉。

    事情發生得太快,快到屋子內所有人都不及反應,直到素羽的屍體漸漸變涼,傳來一記清脆的幽幽歎息,“不過是枚廢棋,又何必髒了自已的手。”

    隻見雷震裹著一身的寒氣從外麵進來,邁過屍體,到了榻前,衝吳馳道,“吳師父,你處理好屍體,別放在這裏晦氣!”

    吳馳扭頭朝容勉看來,“想再拿香菜來害少爺,這個奴才,死不足惜!”

    容勉望著屍體,輕輕地閉上了眼。

    雷震揮手打發他們收拾屍體,轉回臉來看了眼容勉,“你感覺如何?”

    容勉甩了甩腦袋,把臉埋進枕頭內,模糊作聲,“吳師父殺了素羽,容開霽肯定還會來找我麻煩,真不省心。”

    屋子內血水清理幹淨,雷震微笑著坐下來,伸出小手捉容勉的頭發,“剛才素羽的話,我都聽見了。他將你比作小倌了,你卻不生氣,這倒是奇了。莫非你真的不生氣?”

    “生氣有什麽用。”發燒使容勉的臉頰抹了胭脂般地紅,“兩千兩金的絹紗,都拱手相讓了,還有什麽氣好生?還有,剛才你不也說了,素羽已是廢子,我這是幫容開霽打掃垃圾啊。可恨啊,又被算計了。”

    盼香端著藥上前,石頭在後麵按住容勉,望著少爺受傷處,想要再換一次藥。

    “這裏交給我吧。”

    雷震站起身,擋住他們,朝他們身後一指,“你們退下,讓他進來。”

    盼香等人訝異回頭,見不知何時門口站著一個年青俊朗的男子,正笑眯眯地望過來,正午的陽光直射,打在他柔軟的肩頭,穿過林立密叢的發絲,連他英俊臉蛋上的細微絨毛都清晰可見,這男子有一種柔和美好的氣質,令人見之親近。

    “他真的能行?”盼香依然尖銳地質問,仿佛又回到了她與少爺相依為命的時候,隻有她,僅有她能保護少爺。

    雷震勾唇,正要說什麽,枕頭裏麵傳來悶哼聲,“行了,你們都出去吧,讓雷震試試。反正今天,你們已經試了兩次!快把我折騰死了!”

    吱呀一聲,房門被關上,容勉本能地肌肉緊繃起來,身子發燒卻一點不影響他的聽覺,沒看到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人在靠近,在向他的傷口靠近……他x的,被竹尖給捅了下,真恨不得捅的是腰或者是腿,怎麽偏偏給捅到那種地方,真是活受罪!

    一隻手被溫柔牽起,接著耳邊傳來撩撥的熱度,容勉已經覺得自已很熱了,可這感覺卻比他這個發燒的人還熱,他從枕頭中抬起臉來,望見一雙好看的鳳眸,眸子的主人正笑嘻嘻地瞧著自已,“容勉,這位如玉公子專門治你的傷,獨家秘方。我尋了半日,才把他找到帶來見你,不會很痛。”

    “我那裏已經痛到麻木了,你相信嗎?”

    他可不是三歲小孩,雷震一個笑臉,說幾句軟話,他就能上當的。

    隻是被折騰了兩次,此時再被這位如玉公子給折騰一次,雖然麻木得已感覺不到痛,但猛然被翻開傷口,依然有一種被人拿著小刀片割心肝的感覺,生不如死的疼。

    以前受傷也沒這麽多感覺,偏偏這一次,總有一種熬不過的潛意識。

    雷震笑了,轉開話題,拾起地上畫得亂七八糟的宣紙,送到容勉麵前,“我猜測,你想借這些東西在桃花宴上做些事,並且用你得到的那幾匹絹紗,是不是?”

    剛才容勉昏睡過去時,夢裏麵就出現了模特走台步的影像,猛然醒後,煙消雲煙。現在忽地聽雷震提起,那些影像再次被翻開,他點頭,雙眼熠熠冒光,“你覺得怎樣?你還能看出什麽來?”

    被容開霽害到這麽慘,容勉迫切需要做點什麽。

    他已經不再指望容益道,更不去想其他什麽人,這一次他的目標是:皇室。

    雷震掀起長而卷曲的眼睫,露出妖豔的笑,餘光灑落容勉身後,見如玉公子正忙活著將帶來的藥一點點塗進去,似乎隻剩下一小半了,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那些絹紗雖然上等,但卻隻適宜在衣服之外罩一層。若是直接穿的話……額。”收回視線,雷震提出自已的想法。

    容勉支起身子,愁眉苦展,“我也正煩這事。總不能露胳膊露大腿吧,看起來這絹紗好像又沒用。但是,我總覺得似乎還有點用場,隻是現在還沒找到。”

    這時如玉公子直起身,衝雷震頷首,得到允許之後輕輕退下,並帶上門。屋子內彌漫著一股特殊的清涼的藥香,不一會兒容勉覺得傷處麻木感覺漸消,取而代之的是痛與清涼的溫潤感覺,好像痛減輕了。

    他回頭看去,發覺那個公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自已那裏好像也不再流血。他驚訝地回頭看雷震,再度想到一正和尚因雷震一句話,而輕易放過自已的事實,“你……”很想知道,雷震究竟是什麽人。又為什麽會幫自已?

    對方想要怎樣的報酬,又是否自已能付得起的代價?

    容勉從來不相信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對於這一次的事也一樣。

    “你傷了屁-股卻是一樁好事。若是竹尖紮進腰裏,倒是難愈。何況屁-股這裏本來是有一個洞的……雖傷了裏麵,但在如玉公子的妙手之下,不過兩日,你一定能重新恢複健康。”雷震徑自說著,翻看著容勉畫的一張張草圖。

    容勉紅著臉,伸手捂了捂自已的屁-股,支吾回道,“多謝你啊。”

    雷震繼續翻紙,狀似隨意,“如果真的想謝我,不如穿一次女裝如何——”

    容勉聽後則直接把臉埋進枕頭裏麵,暗暗喟歎,流年不利,招惹的竟是些變-態!

    晚飯是被叫醒的,容勉睜開眼,自已麵前的是一碗清水寡淡的湯,沒魚也沒油更沒肉,“喝點這個吧少爺!您現在不方便,這兩天盡量還是不要去茅廁。”盼香專注地侍候著。

    容勉撐著身子站起來,看看四下,“雷震呢?”

    “臨近桃花宴了,他說很忙。”

    是啊,快桃花宴了呢。

    容勉站起身走到到桌前,讓盼香把湯下,自已來喝。冷不丁想到一事,忙問,“雁凝苑來了嗎,打聽得怎麽樣了,蘇禦那邊……”

    “來人了。”盼香回稟道,“禦塵王入了敬王府,在裏麵呆了大半日呢。可能是因為王府裏麵的小小姐吧。”

    盼香說著似有難言之隱,絞著手低下了頭,同時閉了嘴。

    看起來蘇禦的蛇毒是全治好了。

    隻是見盼香這蔫頭耷腦的樣子,容勉不由奇怪,“怎麽,他跟軒轅蟬訂婚了?”

    盼香搖頭。

    “那你這副樣子做什麽?”容勉奇怪了,盼香在他麵前從來都是展開的,一點心事都不留,今日居然如此。

    “奴婢說了,少爺您別生氣!”

    容勉點頭,示意盼香繼續說,“剛才奴婢還聽外麵的人說,禦塵王爺與小小姐在繁盛街頭買東西,少爺您還對他這麽上心,奴婢覺得不值……”

    容勉納罕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膽大的丫頭,“別胡說!”

    雖這樣說,容勉心裏卻翻江搗海起來,至少是自已救的蘇禦吧,可他居然跑到敬王府,一去就大半日,現在還逛街購物,他們可真悠閑啊!

    容勉內心氣不過,現在自已受傷了……好吧,可能蘇禦不知道……

    想到這兒,容勉的氣全消了,伸手拍了腦門一把,“渾了,渾了!”

    隻是回頭又想到蘇禦與軒轅蟬逛街的事情,容勉不禁一拍桌子,胸口又充了火氣,大搖其頭:蘇禦這個人靠不住!哪怕對自已僅僅剩下相識的友誼,也至少該派個人來看看的,當時在湖畔時,他被蛇咬傷,自已爬牆去看他;現在呢,從頭到尾,他都沒派個人來看看自已。

    第二日天亮後,容勉用如玉公子留下來的藥膏,為自已上了藥,起身收拾一番,朝書房走去。

    用過了早飯,容益道派人來傳,說要他收拾一番,同入宮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