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好好當這個季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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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寒並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把手機掛了。
林霜捧著手機,聽著對麵那有力的嘟嘟聲,心裏麵揪疼了整整一晚,輾轉難眠。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自己設計的房間裏醒過來,卻並不覺得自己屬於這兒。這裏就算再華美,再舒適,也不過是一座困住自己的囚籠。
這幾天,林霜除了看書畫稿,幾乎沒有其它消遣。幸好小桃的歸來,讓她多添了幾分自在。
下午,她正在房間裏麵練手繪,小桃就過來稟告,說是方小姐闖了進來,非要見季洛寒。
林霜對此很是意外,下了樓,果然就見到方雅被傭人攔在客廳裏,情緒激動地就要衝進來。
“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要見季洛寒!”她麵容憔悴地高喊著,在見到林霜的刹那。整個人都怔住了。
這樣再見麵,好生尷尬!林霜實在是擠不出禮貌大方的笑容,隻好走過去語氣平平地說:“他真的不在。”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的?”方雅跌跌撞撞地朝她走過去,表情是難以置信。
林霜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明現在這個情況,自己這穿著拖鞋居家服的模樣似乎已經說明了一切。“你若是想找季洛寒的話,不如等過幾天。”
“我是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方雅吼住她。
“方小姐,請您注意一下形象。”小桃看不下去,過來護主,“我們少奶奶這麽禮貌地對你。”
“少奶奶?”方雅睜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又成了這個家的少奶奶。”
“沒事。”林霜示意小桃無防,然後保持風度地對安雅說,“我知道你現在怎麽想,但事情的確是變得有些複雜。我現在......在法律意義上......還是季太太。”
“怎麽會......你們不是離婚了麽?”方雅覺得這肯定是個玩笑。
林霜苦澀一笑:“我也是這樣以為。”
方雅整個人都呆住了,過了許久才輕笑出來:“他竟然沒有簽離婚協議麽?”說完,自顧自笑得更加瘋狂,直到笑出淚來。
林霜看著她,心裏麵難免有些發毛:“不如,你先......回去吧。等他回來了,我會讓桃管家轉告他,你來過。”
“憑什麽!憑什麽!”方雅幾近癲狂地高聲問著,最終用憤恨的目光瞪過來,“我陪著他重新站起來,是我陪著他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憑什麽到最後,他卻還是舍不得你這個欺騙離棄了自己的女人?!憑什麽!”
“你......”小桃再次想要發難,林霜仍是示意不要。
是啊,憑什麽!她自問都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算我求你了。”下一秒,方雅既情緒激動地過去緊抓住她胳膊,“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付出這麽多,你們怎麽能這麽殘忍?!”
林霜感覺到疼,蹙眉看著她:“現在我也無能為力。你再是這樣子,也是於事無補。”
“隻要你放手,他就不會這樣對我了。一切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你為什麽要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為什麽!”
方雅吼著,抓狂地開始拚命搖晃她的身體。
“你冷靜點!冷靜點!”林霜沒有料到她會激動至此,完全就像是另外一個安雅,文靜和柔弱已是蕩然無存。
“方小姐,你不要這樣。”小桃也過來想要拉開她,卻沒有成功。
這時,一個身影疾步衝了進來。伸手用力將方雅往懷中一帶,神情嚴肅而緊張。
“方回?”林霜看著那張熟悉的麵孔,有些措手不及。
方回眼中同樣閃過一些意外,壓著聲音先對方雅說:“跟我回去。”
“哥。我該怎麽辦?”方雅緊抓住哥哥的衣領,就痛不失聲,“什麽都沒有了,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方回臉上的表情很是心疼,輕拍著她安撫:“你還有我,你還有我們這個家。”說著,他朝林霜看過去,留意到她腳上的拖鞋,很是不解。
這時,緊跟著方回進來的司機幫忙先把方雅扶了出去。
小桃似是看出了什麽,吩咐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避嫌離開。
待客廳裏隻剩下方回和林霜兩人時,彼此卻久久地保持著沉默。
“你不是和你未婚夫結婚了麽?”方回怎能忘記他們在瘋老頭兒那裏,最後的一次見麵,“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林霜盯著腳尖盯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抬起頭來,直麵他質問的眼光,緩緩說:“你不知道我落跑了麽?wb上應該還有那則新聞,點擊量還不錯。”
方回怔了怔:“我沒看到。我出去散了一段時間心。”
“喔。”林霜點點頭。
“那你現在......”方回腦子裏全是問號,一時不知該怎麽問清楚這件事,“我想知道為什麽。”
“季洛寒是有太太的,你知道吧?”林霜神色清冷地看著他。
“林霜!”方回突然就想到了那方麵,溫潤如玉的臉上呈現出生氣和失望,“你怎麽可以破壞別人家庭呢?你什麽時候變成了這樣的女人?!”
林霜此時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終於輕聲揭開了謎底:“一直沒有機會向你坦白,但我並不是故意的。其實,你一直沒有見過麵的季太太......就是我。”
這樣說出來,林霜心裏很是輕鬆,可方回的表情卻是完全僵住。
“那個時候,季洛寒突然結婚的女人,是你?!”方回仍是不敢相信。
林霜點點頭,等待著他任何情緒的暴發。弊視也好,震驚也罷,可笑也行,總之,她一直不想再重提的事情,一直不想再給別人看的傷口,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而方回努力理清著思緒,回想起那個晚上,季洛寒暴打那個富家少爺的場景,似乎一切都明朗了。可是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是怎麽回事?
“我不明白。”他直言,這裏麵有太多的疑問。
“簡單的說,我以為七年前,我同他就是陌路人了。隻是沒想到,我卻一直是季太太。”林霜自嘲地回答,“而更詳細的,也許你可以去問你妹妹。她知道的,可能比我還要多。”
方回一時難以接受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林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裏麵沉得厲害。
季太太這三個字本該是無尚的光榮,放在她身上卻像是枷鎖,勒得自己根本就喘不過氣來。
晚上。
林霜從浴室裏洗漱出來,一邊彎腰,一邊用浴巾擦試著頭發。待她直起身子,撩起長發時,卻被床上突然出現的身影嚇得臉色大變。
寶藍色的高貴背麵上。男人閉著雙目,麵容沉靜地躺著。他的雙腿直直交疊著,修長好看的手指也交叉擺放在腹上。他上半身還穿著工整的西裝,領口的領結也並未鬆開。乍眼一看,就像一具完美而珍貴的人體雕塑,被擺放在最昂貴的綢緞之上。
季洛寒?!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林霜看著他虛幻不實的臉,在浴室門口僵了半天,才平複好心情,緩緩朝他走近。
“什麽時候回來的?”林霜覺得這句話問得好怪,但又覺得應當這樣問。
床上的人兒仍是一動不動。仿佛真的沉睡了過去,連那濃密到過份的睫毛都紋絲不動。
見此,林霜莫名心裏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就伸手過去想要探他的鼻息。
她的手指才靠近過去,就見那薄唇輕啟,幽幽地說了句:“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就高興了?”
林霜嚇得收手後退半步,第一反應就不悅地回說:“非要這樣嚇人麽?”
然後就見那漂亮的唇角朝一邊揚起來,深邃的雙眼也睜開來朝她看過去,目光炯炯有神,令人不敢直視。
這一刻,林霜反而沒有躲避,鎮定而無懼地迎上他這複雜的目光,不甘示弱。
“好久不見。季太太。”季洛寒聲音很輕,很柔,卻令人聽了不寒而栗,“不過,你是希望我像以前那樣稱呼你為季太太,還是叫你‘林霜’?”
“......”林霜啞口,雙手不由地緊抓住浴袍的裙帶。沉默了會兒,輕著聲音回說,“隨便你,都可以。”
“哼。”季洛寒笑著坐起身來,直勾勾地看著她,“季太太怎麽突然變得如此溫順?令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這不就是你希望的麽?”林霜目不轉睛地與他對視,突然間感覺不到害怕。
不想,季洛寒搖搖頭:“是你自己站在這個地方的,我沒有逼你。”
沒有逼她?!林霜發現,季洛寒還真是懂得怎麽激怒她!“季先生。”她皮笑肉不笑地瞪著他,“綁架我的家人,可算不上是正人君子。”
聞言,季洛寒不緊不慢地鬆開領口上的領結,並伸手解開兩顆鈕扣,頗有些漫不經心地回說:“我沒說過,隻要你來了,我就會把他們還給你。”
“......”林霜瞬間啞口,看著他那沒有絲毫人性的臉,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心平氣和地又說,“那麽你想要我怎麽樣,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不想你怎麽樣。”季洛寒臉上露出不羈的淺笑,單手托住腦袋,讓胳膊枕在柔軟的抱枕中,一點也不生氣地看著她。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林霜突然間就懵了,不明白地看著他。“我們倆,不用再打啞謎了。你想怎麽樣,請直言。哪怕你想要我的命,我都沒意見。”
麵對她的直言,季洛寒倍感好笑地扯著嘴角。過了會兒才說:“季太太,我想要得到的,已經得到了。無論你站不站在這裏,我都無所謂了。”
“什麽意思?”
“我季洛寒,信奉的從來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他終於收起笑容來,眼神冰冷至極,“雖然與我失去的相比,這不過是九牛一毛。不過,我儼然已經奪走了你最重要的東西,這樣也算兩清了。”
“你到底什麽意思?”林霜心裏那不好的感覺已到了爆發的邊緣。
“你那白癡弟弟還有啞巴妹妹......從今以後,你都不用再妄想見到他們了,我會替你好好安置他們的,保證他們......風吹不著,雨淋不到。”他幽幽地說著,語氣分明是平和的,卻令人更是毛骨悚然。
林霜的臉不由自主地在微微抽搐,眼淚在眶裏憤怒地打轉,腦子裏全是要與他同歸於盡一了百了的念頭。
“怎麽?想謀殺親夫?”季洛寒換了個姿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記住!睡在我旁邊的時候,待我熟睡之後,一定要毫不猶豫地朝這裏捅!”
說著,突然抓過她的手腕,讓她的手心接近自己的脖子,“若是掐住,就不要放手!一定要讓我咽氣為止!”
林霜整個人都在顫抖,恨極了眼前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你以為我不敢?”她反問。
“你敢!你有什麽不敢?!哈?”季洛寒緊盯著她,笑容詭異陰森,“這就是天意。我們兩個被命運湊到一塊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下一秒,林霜用力掙開他的手,緊咬牙關,憤憤地問:“你到底是有多麽恨我?就連兩個孩子,你都不願意放過麽?”
“我不恨你,一點也不恨。”季洛寒不假思索地答,“我隻不過是,也拿走了你最重要的東西。現在這般,很公平,我很滿意。”
哈,林霜冷笑:“我不明白,我到底奪走了你什麽?你非要這樣對我?我就真的這麽罪大惡極?!”
季洛寒低頭淺笑,喃喃地說了句:“原來,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罪啊。”說著,極為不屑地抬頭看她,恨意終於浮現出來,“既然如此,你來這裏作什麽?難不成,你以為我是有多稀罕你?隻要你出現在我麵前,我就會變回以前那個悲哀的可憐蟲,再一次相信你,寵著你?”
寵著......
林霜腦子裏立即浮現出過往那些甜蜜到虛幻的畫麵,再看著眼前這個恨不得把她拆皮撥骨的男人,咬著牙回說:“我從沒這樣想過。我不過是來聽從你的審判,任你處置。”
聽到這句話,季洛寒突然拍手叫好:“很好!”過了會兒突然說,“既然是審判,那就得先有罪名。你說說。你都犯了什麽罪。”
林霜手心早已緊握成拳,撇過頭去,心裏麵委屈到刺痛難忍,啞著聲音回答說:“我不該欺騙你,隱瞞自己的真實目的;我不該在得到你的信任之後,繼續瞞著你事實。”
這個時候,季洛寒的臉已是難看到了極點:“還有呢?”
“是我玷汙了你的驕傲和尊嚴;是我未經你允許,就消失離開;是我淩駕於你之上,選擇了結束。一切都是我的錯!”
季洛寒一聲不吭地看著她,眼底泛紅卻又沒有半點淚光。終於從床上下來,麵色陰沉地站到了她的麵前。
林霜下意識地想要後退,卻被他一把鎖住肩頭,動彈不得。
“林霜。季太太。”他聲音如冰,目光如矩,“你隻要誠實地告訴我一句,到此時此刻,你究竟有沒有過後悔,哪怕隻是一絲一毫?”
後悔......若是再用小冬的性命選擇一次,就算是讓她再去騙一千一萬次,她也不後悔;若是再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可以留在這個男人身邊,她依然還是會選擇離開,她也並不後悔。
有些東西,她明明已經出賣,已經失去,卻還是想抓住那最後一絲殘留......哪怕是掩耳盜鈴,也不想說出那兩個字——後悔。
她麵若冰霜地回應著他,清楚而堅定地回了兩個字:“沒有。”
她感覺到肩頭上的雙手鬆了鬆,眼前的麵孔上閃現過一抹短暫異樣。
“我不想騙你。但確實是沒有。若是再讓我重頭來過。我仍然還是會為了錢,去到你身邊做這個季太太;同樣會了錢,去達到自己的目的。該是我離開的時候,我就會離開;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林霜平靜地說完,季洛寒忽地鬆開她之後,無比慘然地笑了。
“很好。如今你為了你的家人,又來做這季太太,真是妙哉。”季洛寒笑著說。
“放了他們吧。我們之間的恩怨,我們自己了解。我不逃,也不躲。”林霜用幾近哀求的語氣開口。
季洛寒收了收笑意,沉默了會兒回應說:“從一開始,這個牢房,就是你必須親手為自己建的。從終於重新找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期盼著,這個牢房早日成形。
“你不是不稀罕當這個季太太麽?那從現在開始,就‘好好’當這個季太太!當到刑滿釋放為止!”
“什麽時候刑滿,意思是要到你死的那天為止?”
“真聰明。隻要我一天不死,你就給我好好頂著這個頭銜,享受這你如此不屑的身份和生活。”
“可以!”林霜含著淚咬牙切齒地說,“那你放了我的家人!我一定不會食言!”
“哼。”季洛寒突然又笑了,“你還是學不會,你早就沒資格跟我談條件。”
“季洛寒!”林霜一忍再忍,現在終是忍無可忍,喊著就想伸手賞他一個耳光。
可季洛寒哪會給她這種機會!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將她狠狠往地上一摔。
林霜跌在地上呼痛,眉頭緊蹙地抬頭瞪他,他已彎下身來麵無表情地湊近。
“季太太,你這樣就不對了。其實說起來,你也算是我的恩人。若不是因為你,我又怎麽會重新站起來。重新找回這屬於我的一切!所以,我一定會將你錦衣玉食地養著。隻不過,你再也見不到你那所謂的家人罷了。”
“季......”
“噓——。不要再罵我了,你知道這樣根本於事無補。如果你鬥得過我,現在又怎麽會匍匐在我腳下?”
聽到這裏,林霜咯咯地笑出聲來,覺得這一切真的很可笑,可笑到了極點。“就算你現在人模狗樣的,又如何?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是個沒人性的廢物!”
“罵得好!”季洛寒鼓了鼓掌。“所以你就好好當這個廢物的太太吧,這可是光榮。”
“你要是敢傷害我的家人......”
“你就要死麽?”季洛寒聽了笑笑,“放心。你是季太太一天,他們就會好好被養著。你若是死了,他們就會連大街上的乞丐都不如。所以,你應該祈禱自己命長一些。”
林霜咬著牙,不再說話。
“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嗎?”季洛寒突然又問。
林霜衝他一笑:“沒有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掐死我麽?”
季洛寒笑著搖了搖頭,伸手撫了撫她的鬢間:“我最後悔的就是......真以為可以同這個女人白頭到老。”
林霜怔住,心裏像是有人用刀在絞動一樣,痛不及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現在好了,我的確又會同這個女人白頭到老,讓她失去所有的快樂和希望,直到我停止呼吸的那一天。”季洛寒放下手來,眼睛裏一點感情都沒有。
說完這句,他站起身來,說了句“給你從巴黎帶回來的禮物,在床頭櫃上。”
林霜根本無心看什麽床頭櫃,悶著聲音問:“我去睡客房?”
“你是季太太,睡什麽客房?還是像以前那樣。你睡地上。”季洛寒衝她一笑,然後就往浴室裏麵去。
“......”林霜沉沉地閉上眼睛,感受著整個世界支離破碎,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也許,一切都回到原點,就是他季洛寒想要的。隻是這一次,他不會再給她機會靠近了。他要她一直淪陷在這樣的束縛之中,永遠也得不到解脫。
這將會是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惡夢,而她永遠隻能在這惡夢裏周而複始。
呼,好吧。她眼眶被淚水浸濕。重新睜開眼時,目光裏全是堅強。既然如此,她才不要哭哭啼啼地過這剩下的餘生。
她這樣想著,扶著床緣重新站起身來。
她把床頭櫃上的禮盒拿過來,拆開包裝後,一個紅色的戒指盒露了出來。
她將戒指盒打開來,裏麵放著一顆克拉數適中的戒指,耀眼奪目,照亮了她此時所有的狼狽和悲哀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