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回.季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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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彼得家的門就被林霜敲響。
丁丁穿著睡衣開了門,見她麵容疲倦地站在門口:“親愛的,你怎麽了?”
林霜麵無情地看著她,然後就直接往裏麵走:“我找你老公。”
“找我老公?”丁丁摸不著頭腦地在後麵跟著,然後就看著林霜直直地進了主臥,然後掀開了被子,直接就把彼得從床上揪了起來。
彼得自然是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囈語著“什麽鬼”,隻看見林霜那寫著怒氣的臉近在咫尺。
“林霜!”丁丁看不明白地小跑過去,“你究竟怎麽了?”
“彼得,醒醒。”林霜不客氣地直接拍打彼得的臉,就為了弄醒他,“你跟我說實話,季洛寒到底什麽問題,他為什麽要跟我離婚?!”
“什麽?”彼得和丁丁不約而同地驚呼。
“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跟我說實話,季洛寒到底是在發什麽瘋!”林霜不客氣地吼。
“媽呀,這是病情加重麽!”丁丁無奈地長歎,然後就過去扶住林霜肩膀,“親愛的,親愛的,冷靜一點。你不能再這麽瘋下去了!你得認清事實,接受事實,好嗎?你這樣把氣撒來我老公身上,對這件事一點幫助都沒有,好嗎?”
林霜就知道會是這樣。翻了個白眼:“你真以為我瘋了?”而雙手還緊緊拽著彼得的睡衣領。
“對!你瘋了!我怎麽也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一個男人就這麽瘋了!而且還是那種根本就不值得的男人!你不惜拋下我們,想要離開這裏,難道那個男人比我們還重要嗎?!”丁丁受不了地開始控訴。
林霜深吸了一口氣,耐住性子:“丁丁,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季洛寒不是這樣的人!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原因,是我不知道的原因。”
“哈。”丁丁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你瘋了這麽多天,終於想出這個借口來麽?這樣就能讓自己不去接受事實,這樣就能減輕點痛苦麽?”
“好!你要這樣覺得也行!反正我現在就是要拷問你老公!”
“不行!”丁丁過去護住彼得,“他是我老公!”
“他是我弟弟!”
“你弟弟是林小冬!”
“丁丁,你是不是想我跟你絕交?!”
“絕交就絕交!我才不跟一個要無情離開我的女人交什麽朋友!”
......
兩個女人吵得如火如荼的時候,而彼得隻能是一臉茫然地看著。
又吵了些無意義的,林霜終是受不了地長歎了一口氣,然後用乞求的眼神看向丁丁:“丁丁,你幫幫我。我不想再錯失什麽,更加不想後半生有什麽遺憾。我看過季洛寒本來要在婚禮上的誓詞了......我相信他是真心的。你幫幫我,我隻是想知道真相。”
丁丁愣了愣:“誓詞有可能是從網上下載的模版吧。”
“丁丁!”林霜才感覺得自己這才是要瘋了。
“我錯了。”丁丁點點頭,兩人齊刷刷地朝床上的彼得看過去。
“老公......你是不是有什麽要告訴我們啊。”
彼得僵笑了兩聲:“兩位女俠,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喔,你真的撒謊!”丁丁立馬就跳上床去固定住他的臉,“你每次撒謊都會眨兩下眼睛。”
“我哪有!”彼得當即就怪叫出來。
“還想狡辯!姐早就把你這些小計量看穿了好嗎!你以為你能逃得過老婆的火眼睛睛嗎?”丁丁百分之百分地宣布,然後看向林霜,“死女人,我相信你了!這家夥,真的有秘密!”
“我沒有!”彼得瞪大了眼睛。想要起身逃跑,卻被丁丁大力氣地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林霜在床邊坐下,環起身來看過去:“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彼得被丁丁壓得臉得漲紅了,仍是不屈不撓地搖了搖頭:“姐,求放過!我真的真的什麽也不知道!我對你們的婚姻表示遺憾,但是我也無能為力。”
“嘿!嘴還挺硬啊!安俊先生,你信不信我三個月都不準你進房間睡覺啊?”丁丁開始威脅。
彼得拚命朝她使眼色都沒有用,隻有放狠話說:“我說的本來就是真話!我就算睡一年沙發,也說不出我不知道的啊。”
“嘿!膽子肥了是不是?!”
下一秒,林霜示意丁丁讓開。待彼得坐起來,拚命大口呼吸的時候。林霜才說:“你這樣保守秘密,確定是在幫他麽?!我是他的太太,我有權知道任何關於他的事情。就算是再糟糕的事情,我也要跟他一起分擔。彼得,算我拜托你,不要讓我成為那個遺憾餘生的女人!”
彼得撫著被壓疼的胸口,眼神終有些閃爍,一臉為難地回說:“姐!無論如何,很多事情真的都是為了你好。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則和想要追求的東西,你就尊重這個選擇,讓一切都過去,不好麽?”
林霜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我不能什麽都不知道就讓這一切過去。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會相盡一切辦法去查的。算我求你,作為一個姐姐,我求你幫幫我。”
“姐......”彼得越發為難和掙紮了。
“姓安的!”丁丁實在看不下去,一掌拍在他胳膊上,“這女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到底要不要說實話?!”
“你就別鬧了,好不好!”彼得簡直是要被氣瘋了,“你知道什麽啊,就瞎摻合?!”
“什麽?你罵我?還罵我瞎摻合?”丁丁瞬間委屈到不行,往床上盤腿一坐就開始擠眼淚,“我就知道!要不了多久,你就會嫌棄我的!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一點也不愛我。”
“呼。”彼得抓耳撓腮地趕緊湊過去,“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別碰我!”丁丁推開他,“你們這些臭男人,一點都不可靠。林霜,以後我們倆相依為命。你養你的孩子,我養我的孩子。我們再也不見這些臭男人了,管他們有什麽偉大可笑的愚蠢理由,都跟我們無關。”
“孩子?”彼得擰起眉頭,看了眼林霜,又看向丁丁,“你有孩子了?”
“不是你的孩子。不用你管。”丁丁進一步開始哀號大哭。
“我裏麵也有一個。”林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反倒是氣定神閑。
彼得瞬間就慌了神,在房間裏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了半天,終於精神崩潰地舉雙手投降:“好好好!我投降!我帶你去,你自己親眼看。”
一聽這話,丁丁也不哭了,跟林霜擊掌以示大功告成。
“辛苦了,好朋友。”林霜說。
“不用客氣,好朋友。”丁丁回。
......
彼得愣在那兒:“你們這是什麽意思?老婆......你騙我?!”
“有什麽等會再說,快點去換衣服,出發。”丁丁二話不說地就把彼得往浴室裏麵帶。
一個小時後。
林霜隔著治療室的玻璃,看著那躺在床上的季洛寒。他眼睛上纏著紗布,下巴上的胡子長了些出來。光是看見這樣,林霜就覺得心如刀絞。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她雙眼含淚地看向彼得。
“那次車禍......”彼得說出來都覺得難受,“他的視網膜就有脫落的跡象了。”
“視網膜脫落?!你怎麽不告訴我呢?你應該告訴我的。”林霜急了起來。
“我也想告訴你啊。但是老板不讓我說,而且你們那時候不是正在吵架麽,所以我沒敢摻和。”
“那現在呢?很嚴重了麽?”
“那次我就一直盯著老板,讓他找醫生去看。被我纏得不行,他終於去了,也接受了一些治療。他一直擔心自己眼睛有事,所以那時間心情一直都不好。後來醫生說隻要好好治療,就不會有事的。所以他就不打算跟你說了,我也就以為沒事了。
“那天婚禮,老板不是受傷了麽?醫生又檢查了一下眼睛,說......”
“說什麽?”
“姐。我怕你承受不了。”
林霜果斷地搖了搖頭:“我沒什麽承受不了的,你快點說。”
“他的視網膜應該是保不住了。”彼得說出這句話來,就沉重地低下了頭。
林霜無力地後退半步,突然覺得小腹傳來一陣刺痛,伸手捂住。
“林霜。”丁丁見狀,趕緊從後麵把她扶住,“你一定要堅強好嗎?要注意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沒事。我沒事。”林霜站穩重心,淚眼婆娑地朝玻璃裏麵看過去,“季洛寒,你還是那麽自私!你以為這樣很偉大麽?!”
“姐。醫生在盡力留住他的眼睛,我們也應該抱著希望。而且,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知道了。因為......他沒辦法接受自己又變回了一個......廢物。”
林霜緩緩閉上眼睛,讓淚水靜靜地劃落下來。
“彼得。”
“姐。”
“我想要見一下醫生。”
“好。我帶你去見。”
“還有......就按你說的,不要讓他知道。”
“好。”
......
離開醫院,林霜去了季洛寒的老宅,那幢他們相遇的房子。
她聽彼得說,季洛寒打算又回來這裏住。
他會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什麽也看不見。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命運的起點,而這一次他們再無瓜葛。
她上樓推開了書房的門,好似又看見他坐在輪椅上。窩在那個不見光的角落裏......壞笑著對她說:我聞到你的味兒了。
她沒有辦法讓他再生活在黑暗中,她沒有辦法。
隻要想到這個,她就呼吸困難地哭出聲來。
但突然間,她好像明白了。季洛寒最想要的,不是她的憐憫,而是那僅存下的尊嚴......他曾經失去,又重新得到的尊嚴......
翌日。
林霜又去了醫院,找到了那位負責給季洛寒治療的眼科教授。
“季太太,我們會盡力的。”
“盡力不代表百分之百,不是麽?”
“從醫學角度,的確沒有百分之百。”
“醫生......那眼角膜移植呢?”
“這個要看機緣。我們國家有很多等待著眼角膜的病人,誰也沒有特權。”
“那麽......”林霜表情鎮定,“自願捐獻呢?”
“季太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聽你的口氣,你是想把你的眼角膜捐給你先生?”
“醫生。”林霜麵帶微笑地看著他,“雖然你是醫生,但不一定真能了解失明的痛苦。可是,我卻知道,我知道我先生如果再一次失明,以後將會過著什麽樣的日子。他不僅是我的丈夫,還是我孩子的爸爸......同樣是我的家人。我有兩個角膜,我可以分一個給他。”
“季太太,那你要考慮清楚。如果捐獻,你將有一隻眼睛徹底失明,而且有可能會引起一些並發症。”
“我考慮清楚了。”林霜一點猶豫都沒有,“但是我懷孕了。六周半。你可以保住我的孩子麽?”
“你要懷著孩子做手術?”
“對。”
“我隻能盡力。”
“那就盡力吧。”林霜已做好心理準備,“如果實在保不住......”她想到這個,就禁不住哽咽,“最重要的是角膜手術。”
“季太太,我們會盡力的。”
“謝謝。”林霜起身準備離開,“也請你再幫我一個忙。不要告訴他,這角膜是我的,更加不要提起關於我。”
“為什麽?”
“因為......我們離婚了。”林霜衝醫生一笑,然後就走出了辦公室。
......
再到季洛寒,是在律師辦公室裏。林霜很久以前見過這個律師,當時她簽下結婚協議時,也是這個律師經的手。
所以當律師開始宣讀她離婚後得到的財產和權益時,她不得不感慨,這樣的命運真是有意思。
季洛寒從頭至尾都沒有說話,隻是板著一張麵孔。這在林霜看來,卻最是痛心疾首的畫麵。
“季太太。你都聽明白了麽?”律師問。
“聽明白了。”林霜點頭,盡量讓聲音聽上去無礙,“那讓我簽字吧。”
“字就不用簽了。”律師笑笑,“離婚協議其實你之前就簽過字了,季先生簽過字就生效了。今天隻是把離婚後的這些財產過戶手續讓你簽一下字而已。”
林霜也笑笑:“好,謝謝。”
“那沒什麽事了。我就先走一步。”季洛寒麵色清冷地站起身來,“以後,在規定時間,你把孩子送過來與我過周末就行。其它的問題,你和律師談就好。若是還有其它什麽需要,也可以找彼得。他會處理。”
林霜眼角發紅地看向他:“季先生不要這麽著急。我還有些話要說。”
“喔?”季洛寒揚起一邊嘴角。
“和你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其實我都沒有後悔過。我唯一遺憾的就是當時沒能和你好好告別。而現在......同樣。”
“你所謂的好好告別......還有意義麽?”
“當然有。”林霜微笑著點頭,“作為季太太,你欠我一個完整的婚禮。”
季洛寒臉上的笑容僵住,許久才回過神來:“那麽,你希望我怎麽樣呢?”
林霜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完成婚禮,就當是一個最好的告別。從今以後,不再有憎恨,不再有遺憾。”
......
入夜。
一座小教堂的燈光仍然亮著。
裏麵沒有賓客,沒有鮮花,沒有裝飾,卻有著一對站在神壇前的男女。
神父主持著儀式,而兩人臉上並沒有幸福的笑容。
“林霜小姐,你願意嫁季洛寒先生為妻麽?”神父嚴肅地問。
“我願意。”林霜輕聲回答著。
“那季洛寒先生。你願意娶林霜小姐為妻麽?”
季洛寒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沉默著,隻有眼睛裏蒙上一層霧氣。
“季洛寒先生?”
“我願意。”季洛寒終是回答。
“那我宣布你們正式成為夫妻,無論疾病、貧富、生死......任何困難都不會將你們分開。你們可以交換戒指了,並親吻對方了。”
下一秒,兩人眼底發紅地為對方戴上一對再普通不過的銀戒,那是林霜臨時在店裏買來的。
交換過戒指之後,季洛寒極力掩飾著痛苦,深吸一口氣說:“可以了麽?我可以走了麽?”
林霜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然後看向他,露出一個微笑:“別急。還差一個誓詞。”
季洛寒愣了愣。
林霜仍是笑了笑,然後將自己曾寫在誓言卡的話念了出來:“季洛寒,我曾經一度覺得遇上你就是一個錯誤。因為跟你在一起。我都會覺得自己又可憐又可悲。我想要的尊嚴,也總是會離我越來越遠。我所有的殘忍和冷酷,也都隻是為了在你麵前,保住我那可悲的尊嚴。
“我說過,有些話一旦說出來,我們就必須再見了。作為一個美好沒有遺憾的告別,我想對你說......我真的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林霜無比平靜地說完,踮起腳尖在他唇邊印下一個吻,然後轉身翩然離去。
季洛寒獨站在神壇上,眼中的霧氣化作淚水,再也無法控製地湧了出來,伴隨著痛苦的哽咽。
......
“死女人,你確定要捐一個眼睛給季洛寒?”
秋風涼爽的陽台上,丁丁躺在林霜的身邊,輕聲問。
林霜枕著胳膊,看著那滿天的星塵:“原來這樣看星星真的很美。你說,以後他用我的眼睛看到這一切的時候,會不會也跟我有一樣的感受。”
丁丁難受地翻過身去,偷偷擦掉眼淚:“當然會。”
下一秒,林霜也跟著翻了個身,從後麵抱住她:“別擔心,別擔心。這樣,所有人都解脫了,都幸福了。”
......
手術室裏,林霜要求見一下季洛寒,當然是在他已經被麻醉的情況下。
他看著手術燈下那被照得蒼白的臉。手心溫柔地撫過......“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說完,在他額心印下一吻,低語說,“傻子,用我的眼睛繼續看這個世界吧......你不會再是那個生活在黑暗裏的怪物......還有,你又要當爸爸了。隻不過,如果留不住他,你千萬不要生氣。因為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因為......我比想像中的......更要愛你。”
“季太太,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
當林霜躺在手術台上,頭頂上的燈光越發變得模糊之後,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那是在陽光明媚的學校裏。
她站在樹下。看著那穿透過樹葉的陽光發呆時,突然就發現了那個正把攝像機對準自己的人。
雖然那拿著相機的男生長著一張賞心悅目的臉,但她還是有些生氣,不得不走過去說:“同學,你是在偷拍麽?”
男生聽了,當即歪起一邊嘴角:“同學,我在拍風景。”
“拍風景?”林霜擰了擰眉頭,強勢地攤開手心,“給我看看,我就相信你。”
男生笑著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同學,雖然你長得還算漂亮特別,但是暫時還沒勾起我跟蹤偷拍的欲望。”
什麽?!林霜眉頭擰得更深了,回了句“一般跟蹤偷拍狂都是這樣說的。”然後就氣鼓鼓地踱步離開。
男生笑容更深了。小跑著跟上去:“同學,我剛好要拍一組人物圖,你來當模特還挺合適的。”
“你有病吧?”
“我要是有病,你有藥麽?”
“神經病!”
“明天中午如何?”
“這位同學,我沒答應你,你別自作多情。”
“我的名字叫季洛寒,一般都是別人對我多情,你若是一定要說我對你多情,我覺得也無妨。”
“神經病!”
“你呢?叫什麽名字?幾年紀的?......記住了,我叫季洛寒。”
“那你也記住了,我叫林霜。而林霜是絕對不會做季洛寒的攝影模特的。”
“我給的報酬不錯,比去打零工賺得多。”
“你說什麽?”
“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我問你多少錢!”
“啊?”
“季洛寒是吧?明天中午去哪兒找你?”
“就在這顆梧桐樹下,不見不散。”
“ok。”
......
三年後。
林霜帶著小冬和妹妹。來到這個南方小鎮已經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喜歡這種江南水鄉,在小鎮上開了一小家工藝品店,以此為生。
雖然小冬並沒有太大的進步,而妹妹也仍然還沒有開口說話,但林霜相信,生活總是會越來越好的。
她很驚奇於自己的轉變,真不相信自己也會有這種不知原因的樂觀精神。
可能是失去之後,她更加明白擁有的珍貴。
那年的手術,並沒有奪走她的孩子,她離開之後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嬰,取名叫做“念”。
這三年的時間,她都未再見過季洛寒。沒錯,她又逃了,切斷了一切與他的關係。為了以防萬一,就連丁丁都沒有告知。
隻不過這次丁丁似乎有了預感,在她走之前對她說,一定會再哪個地方相遇的。
至於季洛寒,可能他那時候就氣瘋了吧。因為她沒有信守承諾,再一次把他的孩子帶走了,而且這次還是兩個。
生活不易不是麽?這些恩恩怨怨,她不在乎了。
她每天安安心心地在小店裏麵忙碌,有時候會接一些設計的活兒來補貼家用,雖然平實,但也滿足。
隻是她右眼看不見了,所以有時候連小偷就在她旁邊順手牽東西,她也察覺不到。
小鎮上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右眼失眼的單身媽媽。
而鄰居大嬸總是會多照顧她一些。
“念念媽。”鄰居大嬸總是這樣喊她,熱情地走進店裏,“我有個親戚在城裏麵買了套房子,你有時間幫設計一下唄。設計費你開個價。”見念念在搖籃裏乖乖地玩著,過去看了一眼,“這孩子,長得真是好看,好可愛啊。”
“大嬸的親戚,當然得給個優惠價了。”林霜從長梯上下來,“您讓他們聯係我,我好好給他們規劃一下。”
“好好好。”大嬸笑著點頭,“妹妹呢?怎麽沒見到?”
“最近好像交了好朋友了,剛才一起出去玩了。”林霜笑著回答。
“這樣好!孩子一定要有玩伴,這樣就會開朗起來了。”
“是啊。”
“行!那你忙,我讓他們打電話給你。”
“好。”
林霜送走大嬸,然後就笑眯眯地過去抱起念念:“哇,又重了。玩什麽呢,這麽專心。”
“媽媽。”念念笑著喊她。
“哎。”林霜笑著回應,“再叫一聲。”
“媽媽。”
“乖。”
......
“爸爸......”
當身後響起兩個生澀不順暢的聲音時,林霜趕忙回過身來,驚奇地見到妹妹站在店門口,滿頭是汗,還有些氣喘籲籲。
林霜以為自己剛才可能是幻聽了,也就沒往心裏去,把念念放下之後,就走過去:“看看你。玩得這麽瘋,全是汗。”
下一秒,妹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艱難地從喉嚨裏又發出了兩個字:“爸爸......”
爸爸......這是林霜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整個人都驚呆了。
直到妹妹焦急地晃著她的手,又指著店外的方向,重複了兩個字:“爸爸。”
林霜胸口一緊:“你說什麽?什麽爸爸。妹妹,你終於說話了。”
可妹妹一副沒時間跟她激動的樣子,更是急得快要哭出來:“爸爸......爸爸來了......快去找他......”
“不。”林霜這才意識到了情況不妙,牽上妹妹,又抱起念念,就要關店逃跑。
她還沒走出店門,一個戴著帽子和墨鏡的女人就擋在了她的麵前:“這位老板娘,你大白天的不做生意,忙著關門幹什麽呀?”
林霜怔在了那裏,然後就看見丁丁取下了帽子和墨鏡,很是生氣地瞪著她。
“丁丁......”
“死女人!”丁丁罵了一句,然後正準備久別重逢地抱她,卻突然把視線投向了她懷裏的小家夥,立馬就搶抱過來驚呼,“媽呀,這帥到不行的小東西是誰啊?是我未來的女婿嗎?”
林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怎麽在這兒?”
“我女婿真帥啊。”丁丁抱著念念,笑眯眯地哄著,一副懶得理她的表情。
“丁丁!”林霜哭笑不得地喚她,“你能先把我兒子放下嗎?”
“不行!”丁丁白她一眼,“我早就決定了。沒有你這個姐妹了。我這次來,隻是為了我女婿的。”
林霜一口氣上不來地看著她:“什麽鬼?你能別再氣我了嗎?能不能說點我聽得懂的話!”
丁丁笑嗬嗬地把念念放回到搖籃裏,然後轉身環起胳膊來看她:“死女人!你都氣了我們三年了,好嗎?!我原本以為,你就算走了,好歹也會打個電話,寫個信什麽的。結果,你這鐵石心腸的女人,竟然還真這樣蒸發了!”
“等等等等。所以我沒告訴你我生了兒子啊,他怎麽就成你女婿了?”
“因為你可以鐵石心腸,但我們卻不能不到處找你啊!”丁丁雙手插腰地走過來,“除了不知道你在哪裏之外,你什麽情況我們都一清二楚好不好?”
“是季洛寒。”林霜不用懷疑。就清醒地認識到,“隻有他才有這種本事。”
“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你蒸發以後,所有的一切就都暴露了!”
“怎麽會?”林霜自認把所有事情都藏得很好。
“因為季洛寒醒了以後就說要找你,說什麽感覺到那隻眼睛是你的!我們編了無數謊話,他都不信。”丁丁越說越生氣,“於是,他每天都要來我們家折磨我們兩口子!所以,你不準怪我們叛變了!因為我們再不說,就真的要被他逼瘋了!”
“所以說......他都知道了?”
“當然!要不然我們怎麽會集體出現在這裏?我們是一起來抓你回去的!”
“他也在這裏?!”林霜傾刻間就感覺到心跳加速。
“當然!”丁丁點頭,“林霜,算我求你了。你們兩個呢,就有"qing ren"終成眷屬吧,好不好?別再折磨我們這些觀眾了,好不好?”
林霜一點反應都沒有地愣在那裏。
“隨你們便吧。反正我要把我女婿帶回去,我可不能讓我女兒以後守活寡。”丁丁二話不說,抱起念念牽起妹妹就走。
“丁丁!”林霜無奈地追出去,突然間覺得不知怎麽麵對才好。
“他在小鎮的那顆什麽古樹下等你!去不去隨你!”
......
林霜做過這樣的夢。
他就那樣站在夕陽下的大樹下,側顏讓人隻看上一眼就難以忘卻。陽光照出了他又斜又長的影子,而他那雙深情的眸子緩緩朝她看了過來......
“好久不見。”這是林霜以為最俗套的再遇開場白,可也是唯一的開場白。
而季洛寒就那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臉上不喜不怒,甚至一點感情都沒有。
林霜受不了這樣的沉默,更受不了被他這樣注視:“好吧!我的確是帶走了你兩個孩子!我非常抱歉!但我真的不想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態。我們可以談個協議,我保證會讓你見他們的。ok?”
“你瘦了。”季洛寒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輕輕顫抖。
林霜心裏一揪。努力保持鎮定地看向他,卻恍如隔世。就算沉默不語,也似有千言萬語。
“你給我的是哪隻眼睛?”季洛寒主動問。
林霜知道不用再掩藏了,直接說:“我的右眼。”
“現在是我的右眼。”季洛寒輕著聲音,“我的左眼,現在是看不見的。”
林霜聽了,鼻子一酸:“沒關係,還有一隻不是麽?”
“嗯。”季洛寒點點頭,“它讓我看到了更美的東西。隻不過......它總是不聽使喚地流淚,就好像它原本的主人......在流淚。”
下一秒,林霜無法自控地紅了眼睛,從未消逝的思念突然間就湧了上來。
兩個注視著彼此,同時流下淚水。就似它們永遠都是一體,並未分離。
“好吧。”林霜趕緊擦了擦淚,笑出來,“以後你若是流淚了,肯定是我在切洋蔥什麽的。”
季洛寒揚起嘴角,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林霜愣在那裏,清了清嗓音回說:“不用謝我。我隻是......扯平了。所以你不用覺得感激,更加不用愧疚什麽的。我們早就扯平了。而且我又不是瞎了,我現在也真的很好。”
“你很好?”季洛寒緊盯著她,“可是我一點也不好。我每天都在思念你!每一天!”
林霜盡量不讓自己被任何話影響:“你當時要跟我離婚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會每天思念我?!離婚是你要離的,又不是我,現在又關我什麽事!”
“壞女人!”季洛寒仍是緊盯著她。“我這輩子犯過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你從我身邊趕走。我知道錯了,行不行?!”
季洛寒跟她認錯?!林霜突然間覺得這有些恐怖了。
“呃......你真的不用有任何想法。我早就釋懷了。不管是你為了我好,還是我為了你好。咱們扯平了,行不行?我們現在單純就是兩個孩子的父母,僅此而已。”
“恐怕又不能如你願了。”季洛寒突然話峰一轉,嘴角終有了些神采奕奕。
“什麽意思?”
她才問出口,季洛寒就捧過她的臉來,狠狠地印上了她的唇,無論她怎麽掙紮呼救,都沒有反抗的餘力。
思念和愛意仿佛潮水,在三年後的這個時刻終於爆發......原來,再一次抱住深愛的人。再一次親吻,是這般珍貴。
彼此再一次流下淚來,直到嘴中嚐到淚水的滋味,很苦,卻也很甜。
......
“季洛寒!你無恥!你流氓!”
“我都三年沒流氓了!你的眼睛一看到其它美女就刺痛,根本沒辦法發生什麽!你得對我負責!”
“神經病!”
“還有,我對自己的太太流氓,不犯法吧?”
“不好意思,我們離婚了。你眼睛瞎了,腦袋也壞了?!”
“離婚?我們什麽時候離婚了?”
“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忘了告訴你了。那份離婚協議......我還是沒有簽。”
“什麽?!”
“你還是我的......季太太!” . 首發
“季洛寒!”
“別打我左臉,我看不見!”
林霜伸手的那一刻,季洛寒再一次吻住了她。
“季太太。手術前,你對我說你愛我,其實我聽見了......”
“季先生,那是你被麻醉後的幻覺。我說的其實是......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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