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藥，換什麽藥？”剜了柳絮一眼，楊秀娟收起臉上的笑，換上嚴肅的表情，一旁柳父也不例外。

    反應過來的柳絮趕在小護士說話前開口，轉移著話題，“媽，你別這樣，會嚇到……”

    話沒說完被楊秀娟一口截斷，“你閉嘴，一邊呆著去。”

    隨後朝著小護士招手，聲音和緩了不少，“我問你，她哪受傷了，怎麽受傷的，嚴重嗎？”

    見這架勢，小護士一時搞不清楚狀況愣在原地，看看不停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柳絮，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柳父柳母，沒吱聲。

    柳絮急得不行，在楊秀娟背後不停比劃著，嘴唇也沒閑著，做著口形，示意讓小護士撿好聽的說。

    察覺到小護士表情不對勁，楊秀娟猛地回頭，柳絮立即低頭做乖巧狀，等楊秀娟轉過去時又開始手腳並用的比劃起來。

    怔了會兒，小護士小心翼翼道，“柳小姐的傷不是很嚴重，而且恢複的也很好，現下隻需要按時塗藥即可。”

    柳絮立即搭腔，“看嘛，醫生都說我的傷不嚴重，就是磕了下。”

    楊秀娟沒好氣的看了柳絮一眼，示意小護士把托盤端過來，顯然打算親自給柳絮塗藥。

    “哎呀，媽，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

    “囉嗦什麽，把要塗藥的地方露出來。”楊秀娟不耐煩的打斷柳絮。

    雖語氣不耐，但小護士看的出來楊秀娟是打心眼裏關心柳絮的，因為，塗藥的程序很繁雜，她隻說了一遍，楊秀娟就記住了，要是真像臉上表現的那樣，哪裏會這麽上心。

    柳絮感激的看了小護士一眼，怕楊秀娟還纏著她問便小聲道，“你先去忙吧，等下次換藥時再上來。”

    洗完手從衛生間出來的楊秀娟剛好看到這一幕，嗤了一聲，“背著我又嘀咕什麽呢？”

    柳絮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小護士則幫著柳絮，笑言，“沒有的事，柳小姐托我給阿姨和叔叔帶點吃的上來。”

    楊秀娟立即看向柳岸遠，見柳岸遠點頭臉色稍霽。

    小護士走後，在楊秀娟三催四請之下，柳絮磨磨蹭蹭極不情願的撩起褲管，露出傷口。

    目光所及，傷口已經結了痂，呈黑褐色，麵積不小，幾乎覆蓋了整個膝蓋，左邊比右邊要稍好些，可也好不到哪裏去，在周圍白皙肌膚相襯下，顯得有些猙獰。

    抽氣聲接連響起，楊秀娟和柳岸遠眼裏除了震驚之外，更多的是憐惜和心疼，就好像從他們身上割下塊肉似的。

    “爸媽，你們別這樣，看著很嚴重，其實就是蹭破了表麵一層皮，沒傷到骨頭。”說著笑了笑，“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麽快就能走路。”

    拿著棉簽愣在原地的楊秀娟回過神來忙撇開頭去，眨了眨眼睛將淚花逼了回去才轉過頭來，硬邦邦的開口，口氣不大好，“這還叫沒事？非要等鬧出人命來才叫有事？”

    “媽……”柳絮聽得心裏一酸，軟軟的喚了一聲，末了又看向柳岸遠，喊了一聲爸，邊說邊朝著老媽努嘴，示意他趕緊出手相幫。

    柳岸遠眼眶也有些濕潤，卻還是攬住楊秀娟，“好了，別說這些了，孩子沒事就好，趕緊塗藥吧。”

    “坐好。”楊秀娟冷聲命令道，柳絮瞄了表情不妙的母上大人一眼，乖乖的擺好姿勢，好方便楊秀娟塗藥。

    蜿蜒的疤痕還沒結利索，依稀還能看見下麵遍布的血絲，楊秀娟歎了口氣，認真細致的給柳絮塗藥，動作很小心，生怕弄疼了柳絮，跟臉上的凶巴巴截然相反，一旁一貫少言的柳岸遠，也一臉凝重的盯著，看見柳絮隱忍的皺眉會出聲提醒，讓楊秀娟輕點。

    塗著塗著眼淚毫無征兆的掉了下來，滴在柳絮的腿上，很快便滾落下去，楊秀娟忙撇開頭去，顫聲道，“你這孩子，從小就這樣，磕了碰了摔疼了也不吭一聲，疼就喊出來，媽跟你爸又不會笑話你。”

    柳絮聽的也很難受，其中夾雜著感動，記憶裏老媽總是直來直去，從沒見她掉過眼淚，如今因為她受了點輕傷就……要是知道當時現場的狀況，還不得急死，看來瞞著他們果然是對的。

    一把環抱住楊秀娟，聲音悶悶的，“媽，我不疼，一點也不疼。”

    母女倆相擁了會兒，楊秀娟情緒緩和過來惡聲道，“起開，藥都蹭身上了。”

    柳絮嘿嘿笑著往後退了一步，楊秀娟將剩餘的部分塗完，舉著棉簽，“還有沒有其他地方？”

    “沒了。”柳絮猛搖頭，見老媽不相信，忍不住告饒，“真沒了，不信你把剛那位護士叫來問問。”

    聽柳絮這麽說，楊秀娟臉色稍好卻不忘警告道，“要是再讓我發現有別的傷，你就等著挨揍吧。”

    “是，母上大人，到時候任由你打罵絕不還手。”柳絮笑嘻嘻的順著楊秀娟的話說下去，心裏卻不這樣想。

    她小時候就算再乖也會有闖禍的時候，一旦闖禍老媽都舉著巴掌凶神惡煞的說要狠狠揍她，可落在身上時，力道卻很輕，很撫摸沒什麽區別。

    柳岸遠幫著收拾完托盤之後在一旁坐下，看了眼柳絮欲言又止，末了將視線落在楊秀娟身上，示意她來說。

    楊秀娟猶豫了下，又盯著門口看了會兒，似乎在觀察曲子晉有沒有要回來的跡象，見自家父母這副模樣，柳絮心裏一個咯噔，已經料到自家父母接下來會說什麽。

    果不其然，發現曲子晉暫時沒有要進來的跡象，楊秀娟收回視線落在柳絮身上，臉色忽然間凝重了許多，拉過柳絮的手，鄭重道，“小絮，你老實告訴媽，這次出事是不是跟小曲的競爭對手或者愛慕他的人有關？”

    對於自家老媽如此精準的猜測能力，柳絮很汗顏，也沒有隱瞞老實的點了點頭。

    楊秀娟攥著柳絮的手更緊了，“聽媽一句勸，趁著跟小曲的感情還沒那麽深，離開吧。”

    柳絮定定看著自家老媽，隻見她眼底一片堅定，複又看向老爸，柳岸遠臉上的堅定和楊秀娟如出一轍，“我跟你媽的想法一樣。”

    “爸，媽，一開始我跟子晉好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麽說的，這才多久怎麽就變了掛。”柳絮很不滿。

    “媽不是說小曲不好，他的品行，待你如何我跟你爸都看在眼裏，所以當初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那時，我們滿心以為你能過得幸福，預想中的為難不過是小曲家裏人算不得什麽，畢竟有小曲在，多少會看在他的麵子上不會過多為難你。可現如今，那些隱在暗處的敵人，愛慕小曲的女人，他們一旦發起瘋來可不會顧忌小曲，到時候可都會衝著你來的，那時受傷的還不是你。”

    楊秀娟苦口婆心的勸著，“而且我跟你爸就你這麽一個女兒，從小到大都舍不得打你一下，可現在卻眼睜睜的看著你置身於危險之中，你要是有個好歹，讓我跟你爸怎麽辦？”

    “是啊，小絮，你就聽你媽的吧。你是不知道，大早上我跟你媽急的，真恨不得是我們出了事而不是你。”一貫嚴肅的柳岸遠附和道，語氣難得的流露出慈愛。

    “媽，可是我愛他。在我心裏，他和你們對我而言，都一樣重要，我不能……”柳絮認真道，卻被楊秀娟打斷。

    “媽知道你們感情很好，然你的安全與你的愛情比起來，媽寧願選擇你的安全。再者，你試想一下，哪家為人父母的能受得了自己的孩子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之中。你是不知道，在沒看到安然無恙的你時，一路上我跟你爸煎熬的，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來。”說著說著，眼睛裏麵又浮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歇了下，楊秀娟繼續道，“雖然，這次你幸運，沒事，可誰又能保證下次，下下次，往後永遠都沒事呢？”

    柳絮回握住楊秀娟的手，眸光堅定，正色道，“首先，爸媽，對不起讓你們為我擔心了。其次，我是絕不會離開子晉的。”

    “你這孩子，怎麽就是不肯聽勸呢？我們是為了你好，而且我們也老了，隻想你平平穩穩安安全全過一輩子，不想整天擔驚受怕。”楊秀娟有些不悅的開口。

    柳絮定定看著自家父母，反問道，“爸，媽，換位思考一下，假設你們身處我這樣的境況，你們會選擇離開對方嗎？”

    楊秀娟和柳岸遠一時被問住，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因為他們的答案和柳絮一樣，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對方。

    柳絮恍然，微微笑道，“爸媽，我和子晉的愛情就如你們一樣，別人的破壞，阻撓都是外力，不但不會破壞彼此之間的愛情，反而會使它們變得更加牢靠。”

    “再說了，誰說離開子晉之後就一定安全了呢？這個世界上，像車禍、地震之類非人為的事故也有很多，又有誰能保證永遠安枕無憂呢。”

    “所以爸媽，無論將來發生什麽，我也不會離開子晉，這一輩子我是跟定他了，非他不可。或許期間還會發生無法預防的意外，也或許代價比這次還要嚴重，可那不會讓我們的感情破裂，隻會讓我們更加珍惜彼此。”

    說著臉上湧出笑容，大眼睛彎成兩彎弦月，裏麵有著亮光，以及對美好未來的期許，“況且，經曆過這次意外，我相信子晉他更能護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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