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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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頭上有點綠!
    宮鬥劇演到最後, 團滅。
    唐遠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 他垂下腦袋, 眼尾跟唇角都彎彎的, “喂,裴聞靳。”
    那聲音懶洋洋的, 像春天的暖風。
    男人發出沉沉的喘息。
    唐遠的手肘抵著腿部, 單手托腮,眼珠子仿佛黏在男人身上,怎麽都撥不下來。
    他蹙了下眉心,像一個看到了喜歡的玩具, 卻沒法抱回家的孩子,滿臉的苦惱跟鬱悶。
    “我真的沒勁兒扛你了,你趕緊醒過來,自己去洗澡。”
    客廳裏就唐遠一個人的聲音。
    他把軟||韌的腰彎下來,近距離看男人的模樣,從俊美的眉眼往下,一寸寸看,認認真真的看, 心裏的滋味難以言喻。
    ——這就是我的初戀。
    裴聞靳,你要是也喜歡我,我就會竭盡全力取得我爸的認可, 給你我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忠誠,絕不會像林蕭說的那樣跟誰逢場作戲, 我可以發誓。
    唐遠把這句話放在心窩最柔||軟的地方,他湊的更近,微眯著眼睛貪婪的嗅著男人身上的味道。
    落地鍾滴滴答答的響著,唐遠看著喜歡的人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呼吸裏全是他的氣息,有了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恨不得時間就這麽停止,不再往前奔跑。
    周遭空氣裏的酒精味卻是個十足的破壞者,唐遠被迫從幻想中回到現實,他拿出手機上網搜怎麽最快讓喝醉了的人清醒,邊刷網頁邊咕噥,“大白菜,西紅柿,多醒酒的方法啊……”
    但是都很麻煩,而且沒材料。
    刷了會兒,唐遠選擇比較簡單的蜂蜜水,他根據上回過來時的記憶在架子上找到一瓶蜂蜜,然後拿水壺燒水,衝洗玻璃杯,嘴裏不停的碎碎念,“還要什麽來著?”
    客廳裏突然傳來“嘭”一聲響。
    唐遠從廚房裏跑出來一看,椅子倒在地上,男人搖晃著身體,隨時都會一頭栽下去,他趕緊把人扶到沙發上。
    “一會我給你泡蜂蜜水,喝了就會好受多了。”
    看男人皺著眉頭拽襯衫領子,唐遠就蹲到沙發邊伸過去兩隻手,給他把襯衫扣子解了三顆。
    其實還想解第四顆的,唐遠及時忍住了,他的視線正前方是一片深淵,爭分奪秒的|蠱||惑著他跳下去。
    快跳啊,跳吧,跳下去,下麵直通天堂。
    漫畫裏的那些鏡頭哪怕再逼||真,那也是假的,衝擊力跟刺激性雖然有,但跟親眼所見是兩碼事,不能相提並論。
    唐遠用左手按住想伸出去的右手,扯著幹澀的嗓音咳兩聲,說,“我給你把衣領上麵的扣子解開,這樣是不是就舒服了點兒?”
    就在這時,男人閉著的眼瞼動了動,有要睜開的跡象。
    唐遠嚇的繃緊身子不敢動,臉上的肌||肉都僵了,他連呼吸都放輕了很多。
    氣氛有種微妙的沉寂。
    廚房裏的水壺發出“叮”的聲響,水燒開了。
    唐遠借機跑進廚房,做賊心虛的反手拉上玻璃門,他倒了一杯水放在窗台上,風穿過杯口不斷騰升的熱氣,一股腦地鑽進他的領口裏麵,出了汗的後心生出一絲涼意,纖瘦的身體抖了一下。
    怕什麽,我是接了電話才過來的,勞心勞力,累的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又沒幹什麽壞事。
    就是回來的路上順便占了些便宜。
    但是,換個角度想,也可以說被占便宜的是他。
    唐遠一通七想八想後鎮定下來,他等水溫降下去,倒一點到手上覺得水溫差不多了就放兩勺蜂蜜進去,到廚房門口時腳步一頓。
    臥槽,我怎麽變成傻逼了?
    試水溫倒手上幹嘛,我就該直接用嘴巴嚐啊。
    那樣不就是間接那啥了嗎?
    為了間接那啥,唐遠果斷用嘴巴碰碰杯口,一連碰了好幾處地方。
    他自我唾棄,太羞恥了,真的太羞恥了。
    不知道別人的暗戀是什麽樣子,反正他經常管不住自己的身心,跟個智障兒似的。
    唐遠輕著腳步走到沙發那裏,發現男人還閉著眼睛,並沒有醒過來,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下一刻又糾結起來,人不醒,我怎麽喂水?
    嘴對嘴?這不太好吧?
    唐遠知道自己沒那個技術,不過人要有探索精神,不能因為難就往後退,他決定在行動前先試探一番,“那什麽,我給你弄了蜂蜜水,你喝了吧。”
    男人沒有反應。
    就在唐遠往嘴裏倒了一口蜂蜜水,快要貼到男人嘴唇的時候,猝不及防的,他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睛。
    嚇的他魂不附體,那口蜂蜜水全部衝進了他的喉嚨裏,嗆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咳,咳咳!”唐遠狼狽的咳嗽,話語裏似埋怨似撒嬌,“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好嗎?你不聲不響就睜開眼睛看我,還不說話,我快嚇尿了。”
    裴聞靳吐出混濁的氣息,“水。”
    唐遠連忙把旁邊的水杯遞過去,看男人的嘴唇碰到自己碰過的地方,臉上騰地一下就燥||熱了起來。
    裴聞靳將一杯蜂蜜水全部喝下去,他靠坐在沙發裏,寬闊厚實的背部彎著,雙手撐在腦袋兩側,指腹一下一下大力按著太陽穴,薄唇緊緊抿在一起。
    看起來很難受。
    唐遠正不知道說什麽,就看到男人從沙發上站起來,往衛生間方向走,步伐雖然沒之前那麽晃了,卻也沒多平穩。
    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衛生間裏,手還抓住了男人的胳膊。
    裴聞靳側低頭。
    唐遠搞不清男人的視線在他那隻手上,還是在他臉上,反正他全身都不自在,像是被一根根小針戳,不疼,卻癢癢的,好半響,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要不我在邊上幫你?”
    裴聞靳沒聽清似的問,“幫我?”
    “對啊。”唐遠沒把抓著男人胳膊的手鬆開,他俏皮的眨眨眼睛,“衛生間裏的地板很滑的,你喝多了,要是摔著了,那可就……”
    話沒說完,就被一道深不見底的目光給打斷了。
    唐遠等半天也沒等來下文,他偷偷抬眼望去,發現男人背靠著牆壁,額前發絲淩||亂的垂搭下來,那一片陰影遮住了眉眼。
    不知道眼睛是睜著還是閉著,是醒著還是又暈乎了過去。
    哎,看了那麽多漫畫書,麵對這種局麵,還是抓瞎啊。
    理論知識再紮實有什麽用呢?實際操作一點兒經驗都沒有。
    唐遠自顧自的去男人臥室拿了一套睡衣返回衛生間,對方還是那個背靠牆的姿勢,唇線拉直,下顎線條收的很緊,看起來很不好受。
    放好睡衣,唐遠把花灑拿下來,對著地麵調水溫,眼角的餘光往男人身上瞅,天知道他這會兒有多想裝作不經意的把花灑轉過去,把對方那身衣褲|淋|濕|。
    那畫麵腦補一下都血|脈|僨|張。
    唐遠下意識去摸鼻子,沒有流鼻血,還好還好,不至於丟人丟到沒法收拾的地步。
    衛生間裏持續響著嘩啦水聲,提醒著唐遠,這是在現實中,不是夢裏,不能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他調好了水溫準備出去,忘了先關掉開關,花灑噴了自己一身。
    懵逼幾秒,唐遠沾著水珠的睫毛動了動,他用手捂住臉,從上往下的抹了幾下,把上麵的水跡抹幹淨,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把窗台上的洗發水碰掉了,發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響,濺起不小片水跡,全打在了男人的褲腿上麵。
    “……”
    唐遠彎腰去撿洗發水,順便留意是什麽牌子,腰直起來的時候看見靠著牆壁的男人已經轉過身,留給他一個高大的背影跟黑色後腦勺。
    這是唱的哪一出?
    唐遠注意到男人的額頭抵著牆壁,喉嚨裏發出了很不舒服的聲音,像是被什麽東西困住了的野獸。
    仿佛隨時都會掙脫禁錮跑出來吃人。
    抵抗危險的本能戰勝了邪||念,唐遠無意識的跑出衛生間帶上了門。
    出來以後他就後悔了,但是又不好意思再進去。
    萬一男人剛好酒醒了,那多尷尬啊。
    唐遠在客廳裏打轉,不時看一眼落地鍾,他心煩氣躁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用的就是之前泡蜂蜜的那個杯子。
    一杯水下肚,唐遠沒那麽躁了,他不自覺的溜達到臥室,把自己摔進床被裏麵,臉埋進去,深深呼吸著幹爽的味道。
    趴了會兒,唐遠撈起枕頭塞懷裏抱住,在床上滾了一圈,又滾一圈,笑的像個傻逼。
    衛生間裏的水聲不停,唐遠就不擔心自己被抓包,他開始腦補男人每晚睡覺的樣子,發覺心裏的那個空洞怎麽都填不滿。
    人啊,就是貪心。
    唐遠把枕頭放回原處,鋪好被他弄亂的床被,他溜進了書房,跟想象中一樣的整齊嚴謹,不過……
    桌上有一盒巧克力,跟整個書房的冰冷格格不入。
    唐遠揭開巧克力盒子一看,裏麵還剩下三分之二,那個男人不會無聊的數還有多少顆,所以他偷吃一顆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遲疑了一兩分鍾,唐遠就拿了一顆放進嘴裏,是他常吃的幾個牌子之一,卻覺得味道比那些都要好,這就是愛情的神奇之處。
    唐遠在書房裏待了會兒,男人還沒從衛生間裏出來,他有些擔心,不會暈在裏麵了吧?
    暈還是小事,就怕摔著,浴室裏的地麵可是很滑的。
    唐遠焦躁不安的過去敲門,“裴聞靳?”
    裏麵沒回應,他敲了會兒門,就變成拍,最後變成踹。
    水聲停了,沒過一會,門從裏麵打開了,水汽撲的唐遠滿臉都是,他什麽還沒說呢,頭頂就響起一道困惑的聲音,“少爺,你怎麽在這裏?”
    好像這時候才真正的清醒了過來。
    怎麽又喊我少爺了?
    唐遠如同被潑了一大盆冷水。
    他不爽的把嘴角一撇,賭氣的對男人喊回原來的稱呼,“不記得了?裴秘書,你在酒吧裏喝多了,一個不認識的人拿你的手機給我打的電話,叫我去酒吧撈你,然後我就把你撈回來了。”
    裴聞靳揉著太陽穴,沒有出聲,他微皺眉頭,看似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麽。
    唐遠哼哼,怎麽,不信啊?他後退兩步,手插著兜抬了抬下巴,語氣不冷不熱道,“你手機裏的通話記錄第一個是我,所以那個人才打給我的。”
    裴聞靳就著揉太陽穴的動作撩起眼皮。
    唐遠沒事人一樣跟男人對視,心裏不是一般的委屈,他拽了把胸前的衣服,“你看我身上,都濕了。”
    裴聞靳的喉頭攢動,他啞著聲音低沉的說,“抱歉。”
    唐遠正直青春年少,血氣方剛,意誌力跟自製力都很薄弱,經不起考驗,聽著男人說話的聲音,他就跟渾身通了電似的,一刻也不敢待的快速越過男人進了衛生間,把門甩上說,“我撒|尿!”
    撒|尿就撒|尿,反鎖什麽門啊?還那麽大聲,此地無銀三百兩。
    唐遠坐在馬桶蓋上,把食指第二個關節送到嘴邊,有一下沒一下的|啃||著,幾秒後他壓抑的嗚咽了聲,從馬桶蓋滑到了地上……
    片刻後,唐遠扶著馬桶蓋站起來,腿肚子有點軟,他用拖鞋的鞋底在地磚上蹭蹭,覺得蹭的差不多了就扭頭衝外麵喊。
    “裴秘書,你能給我拿件衣服嗎?我想衝洗一下。”
    不多時,敲門聲響起。
    唐遠開門,從男人手裏一把拽走衣物,關門,動作一氣嗬成,中間沒一丁點兒卡殼。
    門外沒動靜,唐遠杵了會兒就去隔間裏衝洗。
    上次的衣服很合身,這次也是,就像是專門給他買的,而且對他的尺寸大小做過詳細深刻的研究。
    鏡子裏的少年穿著一身淺藍色的新睡衣,剛洗過澡,濕發貼在額頭,臉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看著年齡更小一些。
    唐遠摸了把臉,瞧瞧你,一副|毛|都|沒長齊的小樣兒。
    他在抽屜裏翻到吹風機把頭發吹幹,開門去找男人,必須要問衣服是哪兒來的,給誰買的。
    不會是給那個張楊準備的吧?
    唐遠僅僅隻是猜想,心裏就開始咕嚕嚕冒起了酸水。
    客廳裏沒人,書房也沒有,唐遠把外麵的各個角落都找了一遍,最終將目標鎖定在房門緊閉的臥室裏麵,他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裴秘書?”
    回答他的是幹嘔聲。
    唐遠想也不想的就去擰門鎖,直接給擰開了,他衝進去看到男人倒在床頭,眼底猩紅,腦門的青筋都出來了。
    之前不是已經酒醒了嗎?怎麽又吐上了?不應該啊。
    唐遠手足無措,他長這麽大,隻見過他爸一個人醉酒,每次出現的狀態都是情緒不穩定,話多,可以說是嘮叨,難以琢磨,要多順順毛,不能逆著來,脆弱著呢。
    細想了想,好像他爸沒怎麽吐過。
    家裏傭人多,醒酒湯都不帶重樣的,隻要他爸回去,就被伺候的很好,不回去身邊也有人陪著。
    唐遠叫了幾聲,男人都沒反應,呼吸聲挺沉的,他不放心的盤腿在床邊坐下來,下巴抵著床被,上下兩片眼皮很快就開始打架了。
    從學校出來到現在,一直都在使勁,累了。
    唐遠拿出手機給林蕭發微信,她跟裴聞靳在一個公司共事,都是他爸的智囊團成員,免不了一塊兒參加飯局,多少都會對各自的酒量有個了解。
    看一眼男人抿著的薄唇,唐遠|舔|了|舔||嘴角,想親他了。
    但是在行動前得確保他是真的意識全無。
    那次在休息室裏偷親,是完全被一個叫做衝動的魔鬼驅使了,這次魔鬼沒有出來。
    發到一半的時候,唐遠一個激靈,不能發,這麽突兀,問誰都不行。
    要找個合適機會。
    唐遠把手機丟到一邊,他打了個哈欠,先是用手撐著腦袋,然後腦袋就一點一點的,慢慢順著胳膊滑到床上,進入了夢鄉。
    唐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床上,就躺在男人懷裏,腦袋靠著他的肩窩,胳膊腿還全招呼到他身上去了,睡姿放肆,隨意,又充滿依賴。
    大腦空白良久,出現了發動機般的轟鳴聲,唐遠的耳邊嗡嗡響,頭暈眼花,世界都在旋轉。
    我不是坐在床邊的地板上嗎?什麽時候爬上來的?
    唐遠用力呼氣吸氣,廢了好半天功夫,他依舊沒在記憶裏搜索到相關片段,感覺自己喝斷片了。
    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唐遠小心翼翼把自己的胳膊腿拿下來,一點點挪到床沿,跟男人拉開距離以後才翻過身看他。
    第一次用這個親|密的視角,新鮮且激動。
    唐遠一瞬不瞬的看了男人許久,嘴角害羞幸福的弧度剛劃開,他的臉色就變了,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哪兒都不疼。
    不對,不是好像,是真的不疼,一點都不疼。
    也就是說,什麽都沒發生?
    唐遠不死心的來了一番自||摸,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不對勁的地方,嘴巴跟舌|頭也沒漫畫裏講的那種麻麻的感覺。
    得出的結論就是——昨晚真的什麽都沒發生。
    唐遠背過去,把一張比茅坑裏的石頭還臭的臉朝外麵,手不停撓床板,都睡一張床了,竟然什麽都沒有發生。
    他喪的不行,都喝成那樣了,怎麽就沒酒|後|亂||性呢?
    轉而一想,要是那個男人真的酒後|亂||性,肯定早跟別人上酒店去了,不管是男是女,反正都沒他什麽事兒。
    旁邊突然傳來嗡嗡|震||動,唐遠連忙夠到手機接通,聲音壓的很低,“仲伯,什麽事兒啊?”
    那頭的管家說,“少爺,先生的車快到家了。”
    唐遠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他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任何異常,“知道了,我一會回去。”
    掛了電話,他慌慌張張找到昨晚脫下來的褲子,穿的時候把左腳塞到了右邊褲腿裏麵,拿出來又塞到外麵去了。
    “臥槽!”
    唐遠拽住褲子就往腳裏麵塞,站起來搖搖晃晃的三兩下穿上,撈了t恤套進腦袋裏麵。
    換好鞋的時候,他的鼻尖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
    慌什麽慌,這個早晨跟平時沒多大區別啊,我身上沒少東西,也沒多東西。
    唐遠的呼吸一頓,他扯扯嘴皮子,還是有區別的,昨晚是他有史以來頭一次跟他爸以外的人同床。
    共不共枕不確定,反正是蓋的一床被子,而且還窩進對方懷裏去了。
    後麵忽然響起聲音,“少爺,我送您回去。”
    唐遠的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叫回“少爺”就算了,還叫回“您”,難不成這些天是他的黃粱一夢?
    他轉過頭,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下睡衣穿戴整齊,麵上全無睡意,也不見醉酒痕跡的男人,一言不發。
    裴聞靳像是沒覺察出任何問題,“走吧。”
    唐遠紋絲不動。
    裴聞靳換了鞋拿上車鑰匙,少年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倆人就這麽無聲的僵持著。
    最後是唐遠妥協的,因為他肚子疼。
    等他出來時,男人已經洗漱好了,下巴上的胡渣刮的幹幹淨淨,額前發絲後梳,露出眉目間的嚴苛精明,從頭到腳一絲不苟。
    上車的時候,唐遠把車門重重的在自己背後甩上,坐進車裏散發出一股子煩躁的氣息,揮之不去。
    一路上車裏都沒有什麽聲音。
    到了大宅外的林蔭路上,裴聞靳像每次一樣下車,繞到另一邊彎腰開車門。
    唐遠不出來,裴聞靳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不動,又僵持上了。
    “少爺。”
    耳邊響起男人平淡的聲音,唐遠口氣惡劣的抬頭,“幹嘛?”
    裴聞靳的麵上沒有表情,眼裏也沒一絲波瀾,無悲無喜的看著他,一成不變的不露聲色。
    唐遠心裏的那團火瞬間就滅了,他抓了背包跳下車,走到大鐵門外麵又原路返回,叫住欲要開車離去的男人。
    “昨晚怎麽回事?”
    裴聞靳眼神詢問。
    唐遠伸出一根手指向他,完了指指自己,“我跟你,我們睡的一張床。”
    裴聞靳說,“那是我的房間。”
    言下之意就是,我睡我的床,你怎麽上來的我不知道。
    唐遠“……”
    時間在寂靜的氛圍裏分秒流逝,片刻後,唐遠在男人的目光裏敗下陣來,他把腳邊的石頭子踢飛,“之前我看過一個新聞,有個喝醉了的人睡覺的時候被嘔吐物堵住氣管,死了,你喝成那樣,我怕你出事就在邊上看著。”
    “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床上。”
    話落,他就去觀察男人的情緒變化,企圖找出“我半夜看見你趴在床邊,怕你著涼就自作主張的把你抱到床上”這類信息。
    但是沒有。
    唐遠垂了垂眼皮,看來真是他自己睡迷糊了爬上去的。
    裴聞靳淡淡的說,“讓少爺費心了。”
    似乎老板的兒子睡在他的床上是一件小事,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不值得把心思浪費在上麵。
    唐遠覺得男人是不感興趣,事不關己,不把他當回事,他氣的爆粗口,“是費心了,你重的跟死豬一樣,我一個人把你從酒吧撈到公寓,累的腿肚子都打顫,後悔了我,昨晚就該把你扔路邊,讓你像個流浪漢一樣睡大馬路,或者幹脆不去酒吧。”
    越說越氣,表情反而全沒了,“以裴秘書的條件,豔遇肯定多的是,我不去,你也有的是地兒睡。”
    裴聞靳仿佛沒聽出少年的陰陽怪氣,“昨晚少爺為什麽會在接了電話以後跑去酒吧?從學校到那裏,距離不算遠,但也不近。”
    唐遠幾乎脫口而出,還不是我喜歡你,話到嘴邊卡住了,這一卡就失去了說出來的機會,他嗬嗬,“我他媽就是沒事找事唄。”
    裴聞靳的麵部肌||肉幾不可查的抽了一下。
    唐遠偏過頭看一大片花草樹木,“你這人真沒意思。”
    接著他把頭偏回來,兩隻眼睛瞪著麵前的高大男人,一字一頓幼稚的強調一遍,“沒意思!”
    裴聞靳麵無表情道,“少爺說的是。”
    唐遠,“……”
    他的嘴巴快撇到天上了,裴聞靳你給我等著,我要停止想你一天。
    結果進門就開始想了。
    唐遠一邊脫鞋,一邊自暴自棄的想,那個男人是工作狂,可現在都快十點了。
    一個上午已經過去了大半,不知道他今晚要不要加班,加到幾點。
    喝酒傷身體不說,還耽誤事兒。
    非要跑到酒吧裏喝那麽多,不知道自己那副皮||囊是個禍害?
    唐遠揮揮手,管家拿了濕毛巾過來,他接了擦擦手指,“仲伯,你有沒有什麽風聲要跟我透露啊?”
    管家一臉疑惑。
    唐遠擦完左手擦右手,“我爸今晚要在家裏睡,說想跟我談心,他出差回來的第一晚不是應該會情人嗎?”
    管家低眉垂眼,“先生年紀大了,念家。”
    “屁,”唐遠冷哼,“賽城湖那邊的別墅是他家,還有其他高檔小區,家多著呢,每個家還都有女主人,換來換去。”
    管家看少年一眼,“少爺,先生就您一個子嗣,他最疼您,外麵那些不值得一提。”
    “仲伯,這話聽起來怪,”唐遠抽抽嘴,“怎麽搞的我吃她們的醋一樣,那種醋我是不會吃的,我才不管他呢。”
    管家,“……”
    不到半小時,唐寅就到家了,看到兒子捧著水杯站在門口,他的疲態一掃而空,誇張的提高音量,“哎喲,這是幹嘛呢?”
    唐遠笑嘻嘻,“迎接一家之主老唐同誌啊。”
    唐寅一掌拍在兒子腦後,力道不重,“就知道貧。”
    這人吧,一心虛就慌,唐遠就是那麽個狀態,他坐在他爸書房裏的沙發上,如坐針氈。
    總有種天要塌下來的錯覺。
    唐寅忽然伸過去一隻手,不等兒子反應就把他領子裏的紅繩子勾扯了出來,歎息著說,“你奶奶不把這祖母綠玉佩給我,卻給了你。”
    唐遠斜眼,“爸,你想想自身原因?”
    唐寅的臉一黑,他用指腹|摩||挲著玉佩,“這是一對兒的,另一個有想給的人了嗎?”
    唐遠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沒有。”
    看了兒子兩眼,唐寅將玉佩塞回他的領子裏麵,靠後坐一些,慵懶的說,“玉佩是你爺爺跟你奶奶的定情之物,意義重大,別隨便談個戀愛就送出去,隻能送給未來的伴侶。”
    唐遠翻白眼,“我知道。”
    他又不是二百五。
    “知道最好。”唐寅端起茶杯喝口茶,“下午放學爸讓老陳接你去一個地方。”
    唐遠摸著手機,尋思一會給男人發個微信,問他兩次穿的衣服是哪兒來的,給誰準備的,他神情懨懨的,“不想去。”
    唐寅厲聲道,“不想去也得去,我就跟你明說了吧,你奶奶給你相了個小姑娘,我聽她在電話裏的意思,是想讓你跟人先處著看看,不合適再說,結婚還早,戀愛可以試著談起來了,瞧瞧,我們家多開明。”
    “爸!”唐遠激動的站起來,“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小姑娘。”
    唐寅疊著長腿,久居上位的威勢釋放了出來,“是,爸知道,可是你奶奶不知道,你有種就把當年跟爸說的那些話在你奶奶麵前說一次。”
    唐遠的嘴唇輕微發抖。
    “怎麽不說話了?”唐寅提起那件事就上火,他冷笑,“當年你多能耐啊,屁大點小東西就敢梗著脖子出櫃,那氣勢呢?拿出來給你奶奶看看。”
    唐遠的眉心擰緊,臉都白了,“不是說好了,讓我慢慢在奶奶那邊做功課……”
    唐寅不跟他廢話,直接把茶杯往桌上一扣,“沒種就給我去把人見了!”
    唐遠氣紅了眼睛,他坐回沙發上,手撐著頭,指尖在發絲裏胡亂抓了抓。
    正煩著呢,冷不丁的聽到他爸說,“兒子,爸出差的這些天,你跟裴秘書走的挺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