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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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頭上有點綠!
    張舒然在書房裏看書, 聽到外麵傳來阿姨的驚呼聲, 想都不想的就立刻放下書快步走了出去。
    看見少年坐在沙發上, 腦袋低垂著, 腰背彎出難受的弧度,像是在哭, 很無措的樣子, 他一愣,聲音很輕的喊,“小遠?”
    唐遠沒抬頭,“手被門夾了。”
    張舒然這才注意到他左手的食指, 中指,無名指全都紫黑了一塊,指甲裏有肉被擠出來,血|淋|淋|的,不由得呼吸一緊,“怎麽這麽不小心?”
    話裏聽著是在責備,眼裏卻全是心疼。
    唐遠啞聲說沒留神。
    張舒然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接過阿姨拿來的生理鹽水, 蹲下來給他清洗傷口。
    唐遠瞥見地板上的血跡,一路從房門口延伸到他腳邊,他歎氣, “舒然,我把地板弄髒了。”
    “髒就髒了吧,沒事的, 阿姨一會收拾。”張舒然用棉簽沾了紅汞塗在他三根手指的傷口上麵,“疼嗎?”
    唐遠說,“不疼。”
    張舒然在心裏歎氣,不疼你哭什麽?他輕輕托著少年細白的手,“小遠,你還在堅持?”
    這話問的恨突兀。
    唐遠腦子裏亂糟糟的,沒聽懂,“什麽?”
    張舒然在他的三處傷口周圍都鬆鬆的包上一層無菌紗布,用稱述的口吻說,“你哭不是因為手疼,是跟你暗戀的那個人有關。”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平和,可話裏的內容就不是那麽讓人好消化了。
    唐遠的氣息變得紊亂起來,他盯著虛空一處,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張舒然湊近些,就著蹲在地上的姿勢仰視他泛紅的眼睛,哭過的樣子,輕柔的聲音裏帶著誘導的意味,還夾雜著一絲隱藏的期待,“小遠,告訴我,出什麽事了?”
    唐遠對上發小鼓勵的眼神,某個瞬間心裏的防備晃動了一下,卻又變得堅固,他搖頭,“沒什麽。”
    張舒然看了他好一會,站起身退後幾步轉過去,拉開一張椅子坐下來,垂眼看自己的手指,一語不發。
    氣氛莫名的沉悶,唐遠心裏本來就堵得慌,這讓他更加的不好受,他刷了刷手機,說,“舒然,我得回學校了。”
    張舒然沒挽留,隻是說,“中午太陽曬,我讓司機送你。”
    “這才多遠啊。”唐遠抿著的嘴角抽了抽,恢複了平日的幾分神采,“再說了,現在又不是三伏天,太陽能有多曬啊。”
    張舒然看他那樣,不禁鬆了一口氣。
    唐遠揮揮手,“走了。”
    “小遠。”
    張舒然叫住走到門口的少年,從阿姨手裏拿過打包的蒿子粑走上前,用空著的那隻手攬上他的肩膀,“我送你下樓。”
    唐遠邊走邊看左手包著紗布的三根手指,感覺指甲蓋裏有針紮的疼,怎麽都忽略補了,他抽一口涼氣,“那會兒不疼,現在怎麽疼上……”
    “十指連心。”張舒然攬著他肩膀的手輕拍幾下,“盡量不要讓傷口沾到水。”
    唐遠嘴上嫌棄的說,“舒然,我發現你很有成為老媽子的潛質。”
    “……”
    立在樓底下,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張舒然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陳同學,我是張舒然。”
    陳雙喜緊張的說,“張少你好。”
    張舒然往回走,“小遠的左手受傷了,不能碰水,你照看著些。”
    語氣是一貫的溫和,裹挾著讓人不會反感的客氣跟疏離。
    “我會的。”陳雙喜大著聲音,激動的一張臉漲紅,他抖動著嘴唇說,“張,張少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唐少。”
    張舒然的聲音裏有笑意,“那就謝謝陳同學了。”
    “不用謝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
    陳雙喜聽著電話裏的忙音,他愣愣的想,唐少真是好命。
    有那樣富裕的家境,有把他當寶貝的父親,還有那麽為他著想的兄弟,過著讓人做夢都夢不到的美好生活,像一個小王子。
    陳雙喜的想法在看到宿舍樓底下差點摔一腳的當事人時,有了改變。
    什麽都有了的小王子也會有不如意的時候。
    唐遠進宿舍的時候,就看到了眨巴著大眼睛的陳雙喜,像是等著主人回來投喂的小狗。
    宿舍另外倆人一個在隔壁打牌,一個跑到女朋友學校約會去了,他們跟唐遠的關係不好不壞,就是普通同學。
    以往唐遠從外頭回來的時候看宿舍就陳雙喜一個,還會開開玩笑,今天沒有,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脫鞋,那樣兒像是一個打了敗仗的將軍。
    陳雙喜主動把唐遠的杯子衝洗了一遍,在飲水機那裏接了杯水給他。
    唐遠解著鞋帶,眼皮不抬的問陳雙喜,“你媽媽的手術成功率有多少?”
    陳雙喜看著他受傷的那隻左手,呆呆的張嘴,“啊?”
    唐遠知道自己問的有點兒唐突,“我就是問問。”
    他爬上床躺著,麵朝天花板自言自語,“生病很難受的,生了很難好的病,那不得難受的要死啊。”
    陳雙喜聽不太清,他抓著護欄上爬梯,小心翼翼的詢問,“唐少,你喝果汁嗎?我去給你買。”
    唐遠閉上眼睛,“不喝。”
    這位小主子的反常很明顯,不像是因為手疼,陳雙喜卻不知道怎麽辦,他撓了撓頭,聲音細若蚊蠅,“那我去醫院一趟,我想看看我媽。”
    “去吧,”唐遠揮了下手,“把門給我帶上。”
    陳雙喜哎了聲,他從爬梯上下來,腳步還沒站穩,就聽到上鋪響起了聲音。
    “我皮夾裏有錢,你拿一些,給你媽買點兒吃的。”
    陳雙喜結結巴巴的說不用。
    上鋪安靜了會兒又響起聲音,“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希望你媽媽手術順利。”
    陳雙喜垂下腦袋看腳上的球鞋,兩邊都開了膠,用膠水粘了幾次,髒兮兮的,他的左腳蹭蹭右腳,聲音裏帶著懦弱的哭腔,“唐少,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事情,但是……但是……”
    “好了,別但是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知道,趕緊去吧,下午還有課。”
    陳雙喜用手臂擦擦眼睛,“嗯。”
    宿舍的門開了關上,周遭靜了下來,唐遠翻個身背對著牆壁,那會兒他聽到馮玉在電話裏說的內容就感覺天旋地轉,慌亂的往外麵跑,手還在門框上就直接把門甩了上去。
    那一刻擔憂壓過了所有感官。
    唐遠把手放在胸口位置,隔著衣物感受心髒健康有力的跳動,良久,他歎了口氣,鄙視自己。
    隻是從馮玉口中得知那個男人好像心髒不好,怎麽個不好法,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這些還沒弄明白,他就亂的不成樣子,真的太不應該了。
    唐遠翻出通話記錄撥給馮玉,被掐掉了,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撥,猜想她現在應該是不方便接電話。
    馮玉是很不方便。
    麵前的男人高她一大截,她需要仰望才能看到他的臉,看了還不如不看,因為對方麵無表情的樣子實在讓她畏懼。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將馮玉整個包圍,以至於這個男人不走,她就不敢動彈,自從她偷偷給唐遠打電話被抓個現行之後就一直是這樣,尷尬又壓抑。
    馮玉深呼吸,鼓起勇氣仰起頭,“裴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證,今後絕對不會再向別人提起今天的事。”
    裴聞靳的神色平淡,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據我所知,馮小姐讀的是醫學院。”
    馮玉聽出男人話裏的意思,她窘迫的滿臉通紅,當時她一心隻想著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給唐遠打電話的借口,其他的真的沒想,沒顧得上。
    作為一個醫學專業的學生,不會不知道什麽是病人的隱私權。
    馮玉彎了彎腰,真誠的對自己錯誤的行為道歉,“裴先生,對不起。”
    這麽水靈的小姑娘,一般人都舍不得為難。
    裴聞靳說,“馮小姐看起來很喜歡我家小少爺。”
    馮玉這回連脖子都紅了,她支支吾吾,語無倫次,完全就是一副提到喜歡的男孩子會出現的嬌羞姿態,“也沒,也沒有啦,唐遠人很好的,他很厲害,學習好,舞跳的也好,還很有禮貌,跟我認識的那些人都不一樣……”
    不知不覺的誇讚了起來,馮玉反應過來時難為情的去看男人,這一看她心下一驚,不知道怎麽回事,對方掃過來的眼神讓她喘不過來氣。
    裴聞靳一言不發,他的眼簾半垂著,眼底黑黑沉沉。
    馮玉的後背一陣陣發涼,完全摸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隻好僵著臉笑,“裴先生,你放心,我一會就給唐遠打電話,讓他別把你的病情透露出……”
    話沒說完就看見男人皺起了眉頭,她一頭霧水,不明白那句話裏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對方。
    馮玉簡直想哭著喊媽媽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長這麽帥,卻這麽可怕,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的人?
    她自認外形甩及格線一大截,很有異性緣,這回踢到了鐵板,懷疑人生了都。
    就在這時,裴聞靳的手機響了,他轉身邊走邊接,步子邁的大且平穩,很快消失在拐角。
    確定那人不會再回來,馮玉驚魂未定的打給唐遠,“我快嚇死了。”
    唐遠問道,“嗯?怎麽了?”
    “他聽到我給你打電話了,也知道我把他的病情告訴了你。”馮玉心有餘悸,“剛才他跟我僵持著,真挺嚇人的,我手心都出了很多汗。”
    唐遠聞言就笑了,“早晚的事兒。”早晚他都會知道的,隻要他一顆心在那個男人身上。
    馮玉沒聽明白。
    唐遠不能解釋給她聽,誰都不能,他隨意的問,“馮玉,你家有多少親戚投身在醫學事業裏麵啊?怎麽連表舅都是醫生?”
    “好多。”馮玉的聲音裏帶著幾分小得意,“我表舅是院長誒,他以前是有名的心外科專家,很強的。”
    唐遠坐起來些,碰到了夾傷的手指,疼的他連連吸氣,“是嗎?”
    “嗯,”馮玉抹掉鼻子上的汗珠,“不過他最近幾年歲數大了,很少親自上台主刀,底下帶的一群學生都很有實力,每一個都可以不用他的協助獨自完成一台手術。”
    她左看右看,壓低音量說,“我猜你爸的秘書可能很早就是他的病人了。”
    唐遠曲腿把下巴抵著膝蓋,“裴秘書是今年上半年來我爸公司上班的,今天之前我真沒聽人說過他心髒不好,平時接觸的時候也沒看出來問題。”
    馮玉啃了啃嘴角,“你要是很好奇的話,我可以幫你試探的問問我表舅,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很注重病人的隱私權。”
    唐遠心說,我不是好奇,是害怕,我怕的要命。
    但是我不敢讓別人知道。
    傍晚的時候,林蕭來學校找唐遠,拎著一個袋子。
    唐遠見袋子裏是幾套睡衣,他的表情就不太好,想必那個男人中午給他電話就是為的這個事兒。
    自己不來就算了,為什麽要讓心思細膩的林美人跑這一趟?
    林蕭抓著少年的左手腕,看他包紮的三根手指,關心的問,“怎麽搞的?”
    唐遠說被門夾的。
    “一根一根夾的?”
    “……一下子夾了三根。”
    “那你在夾手指之前,一定先夾了腦子,。”
    唐遠裝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厲害厲害,這都能猜得到。”
    “……”
    林蕭問袋子裏是什麽。
    唐遠眯了眯眼睛,“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林蕭理著一側肩頭的發絲,“怎麽,我應該知道嗎?”
    唐遠,“……”
    林美人跟他爸是同一類人,不好應付,全靠忽悠是不行的,必須拿出點真的東西,他用不是很在意的語氣說,“我叫裴秘書給我買了幾套睡衣。”
    “哦,”林蕭拉長聲音,“這樣啊。”
    唐遠跟她大眼看小眼。
    “那就是說,裴秘書忙的抽不開時間,就找何助理幫忙,”林蕭塗黑的指甲撓了撓下巴,“何助理半路遇到我,聽說我要來附近,索性讓我順便把東西捎帶給你了。”
    唐遠開始磨起了後槽牙。
    林蕭對盯著她看的幾個男生回以迷人微笑,“小遠啊,你也別怪裴秘書對你的事不上心,他忙著呢,至於何助理,看樣子是晚上有約會。”
    唐遠聽的眉心一蹙,“怎麽裴秘書忙的連跑一趟學校給我送衣服的時間都沒有,何助理就有功夫約會?他倆不都是我爸的左右手嗎?”
    林蕭聳肩攤手,“這得問你爸。”
    唐遠吃驚,“難不成何助理讓我爸打破了規則?”
    好幾年前的事了,他去公司找他爸,看到一女員工衣衫不整的從裏麵出來,生的美豔動人的臉上還有淚痕,楚楚可憐,他爸坐在皮椅上麵疊著長腿抽煙,說兒子你別多想,兔子不吃窩邊草。
    他來一句,爸,您別給兔子抹黑了。
    “想什麽呢?”林蕭揉了揉少年的頭發,“你爸不碰公司員工是眾所周知的事,再說了,何助理又不傻,做助理可比做床伴要穩定多了,價值也不能相提並論。”
    唐遠無話可說。
    林蕭意味深長的說,“你要是覺得你爸工作分配的不夠公平,就去跟他說說,你的話他肯定會聽。”
    唐遠心裏直打鼓,嘴上切了聲,“我有什麽好說的。”
    林蕭說笑,“替裴秘書抱打不平啊。”
    “沒必要,”唐遠嗤地一笑,“他領我爸給的薪水,做多做少跟我有什麽關係。”
    林蕭盯著他看了幾秒,麵帶回憶之色掃了掃周圍的校園環境,“小遠,帶姐去食堂吃飯吧,姐畢業好多年了,還真懷念食堂的飯盤。”
    唐遠的臉抽搐。
    宿舍樓對麵就是二食堂,旁邊還有個小食堂,唐遠常去小的那個,人少,不用排很長的隊伍。
    還有個原因是那家有他喜歡的雞蛋肉餅湯。
    唐遠帶林蕭打好菜找位置坐下來。
    林蕭穿的雖然不是職業套裝,但依舊是幹練成熟的穿著,像一顆熟透了的櫻桃,在一堆青澀小果子裏麵很紮眼。
    唐遠忽略各種投過來的目光,拿筷子在飯菜裏撥了撥,“姐,你跟那個利歐還聯係著嗎?”
    林蕭的臉色一變,她夾了一筷子青菜到少年盤子裏,“筷子我還沒碰,幹淨的,吃吧。”
    唐遠看看青菜,跟他的肉食嚴重不搭,“我不愛吃。”
    “我也不愛吃,”林蕭說著就把青菜送到嘴裏,“但是還得吃。”
    唐遠一臉不情願的扒拉出兩片青菜葉子吃掉,真的難吃,他抿抿嘴,說,姐,你還沒回我呢。
    林蕭優雅的吃著飯菜,“沒聯係了。”
    唐遠瞅一眼,又瞅一眼,看不出她到底是撕掉牛皮糖的輕鬆,還是別的什麽。
    瞅第三次的時候,唐遠終於發現了名堂,也像是咂摸出了點兒東西,他忍不住說,“姐,你好像瘦了。”
    “是瘦了,”林蕭斜眼,“兩斤。”
    唐遠欲要說話,就聽她來一句,“最近發現的一個減肥方法還挺管用的,回頭我發你手機上,你試試。”
    “……”
    唐遠晚上怎麽都睡不著。
    那個男人給他買的幾套睡衣都沒脫水,他就沒穿,疊好放在枕頭邊上,不時摸兩下。
    像個變態,不對,是神經病。
    陳雙喜在說夢話,不知道做的什麽夢,喉嚨裏發出可憐無助的嗚咽聲,接著就是驚恐的大喊大叫。
    下麵床鋪那兩位前後罵罵咧咧,陳雙喜嗚嗚了幾聲,老實了。
    唐遠要不是人就在宿舍裏,光聽聲音還以為陳雙喜被誰強了。
    他縮進被窩裏刷開手機,翻到通話記錄,視線黏在那串號碼上麵,遲遲沒有戳。
    打過去說什麽?
    這個疑問已經在唐遠的腦子裏盤旋了一下午加半個晚上。
    那個男人都聽到馮玉給他打電話了,也沒找他,會不會是在等他主動找過去,好趁機看他是什麽想法?
    其實他的好奇心真的不重。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那個男人僅僅就隻是他爸手下的眾多員工之一,再精明再能幹,他也不會如此牽腸掛肚,寢食難安。
    唐遠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夜無眠。
    第二天是周六,沒課,唐遠上午掛著黑眼圈去張舒然家裏的影視公司。
    他到的時候,陳列跟宋朝已經在那兒了。
    陳列從沙發上跳下來,湊到唐遠眼跟前嘖嘖嘖,“我說小遠,你昨晚幹嘛去了?”
    “沒幹嘛。”唐遠撥開他的腦袋,拿起桌上的一瓶果汁擰開喝了兩口,“舒然要拍什麽啊?”
    陳列說是給男裝雜誌拍照片,“別轉移話題,你那倆黑眼圈到底怎麽來的?”
    唐遠捋了把劉海,神情懨懨的,“就是沒睡好唄。”
    陳列還要說話,看到他受傷的手又是一陣咋呼。
    唐遠耳朵邊跟放鞭炮似的,他窩到宋朝身邊的沙發裏,閉著眼睛,臉比平時看著還要白,襯的眼睛下麵的青色尤其明顯。
    這一幕在宋朝跟陳列眼裏,都覺得怪可憐的,倆人難得默契了一回,誰都沒上前打擾。
    陳列那人有多動症,他老實了沒一會就在辦公室裏轉悠起來,這兒碰碰那兒碰碰,瞥見宋朝微眯眼睛看牆上的畫,離他挺近的,他先是下意識把腦袋湊過去看兩眼畫,這一下子距離拉的更近了,發現了什麽以後他大叫,“臥槽,小朝你是內雙啊!”
    宋朝擦鏡片的動作一頓,轉瞬後繼續,“大驚小怪什麽。”
    “我靠!”陳列一副受不了的樣子說,“不是吧小朝,你往眼皮上劃拉了兩下?”
    宋朝皮笑肉不笑,“小遠,你覺得呢?”
    唐遠打了個哈欠,“一直那樣。”
    “真的假的?”陳列麵紅耳赤的罵了聲操,“我怎麽以前就沒……”
    唐遠警告的給了他一個眼神,哥們,你別隻長個子不長腦子,沒看小朝臉都陰了嗎?
    陳列還真沒發覺,不怪他,要怪就怪小朝總讓他有種永遠待在陰雨天裏的感覺,跟他的陽光暴曬是兩個世界。
    宋朝又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小遠,抽兩張濕紙巾給我。”
    唐遠夠到麵前的紙巾盒,抽了兩張丟過去。
    宋朝接過濕紙巾擦臉。
    陳列明白過來,瞪著眼睛罵,“靠,老子唾沫又沒病毒!”
    宋朝將眼鏡架回鼻梁上麵,嗤笑了聲,“誰知道呢。”
    陳列吐血。
    不多時,張舒然的助理來喊唐遠他們去6樓攝影棚。
    6樓的長廊兩側掛著很多照片,都是公司的新舊老少藝人,唐遠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在照片裏看見了方琳,他的那種漫不經心才有了一絲變化。
    陳列吹口哨,“女神啊。”
    他曖||昧的笑,“不知道她有沒有爬過舒然他爸的床,或者是別的哪個導演製片家裏的沙發。”
    唐遠扭頭去看他。
    陳列擠眉弄眼,“潛規則懂不懂?”
    唐遠的表情古怪,應該……不會吧?以他作為一個影迷的角度來看,方琳算是娛樂圈的一股清流,在他爸之前就沒什麽黑點跟緋聞。
    陳列跟唐遠講什麽是潛規則,還說他電話裏有多少片兒,都有哪些藝人的,全程嘰裏呱啦,滿臉紅光,唾沫星子橫飛。
    唐遠聽的一愣一愣的,對陳家的勢力有了一個新的了解。
    一旁的宋朝低著頭看手機,不感興趣。
    張舒然的助理很合時宜的冒出聲音,“方姐最近惹上了事兒。”
    唐遠眼神詢問,他最近沒心思關注方琳,不知道她攤上了什麽事情。
    助理說她昨天被狗仔拍到跟一個男的在國外街頭擁|抱,那男的是她目前正在熱播的那部戲的男二,報道上說倆人是因戲生情,現在公司這邊的公關還在緊急處理當中,試圖用其他藝人製造熱點把風波壓下去。
    唐遠的眼角一抽。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方琳給他爸戴了頂帽子,綠的。
    刷了刷微博,唐遠咂嘴,他爸不關心娛樂新聞,但他關心自己的情人,尤其是能住進塞城湖別墅的那些,他應該已經看到這些報道了,不知道是什麽心思。
    昨晚他沒回去,不曉得他爸是在家睡的,還是在外頭。
    攝影棚裏有點兒嘈雜,工作人員都在忙活,機器也架起來了,一切準備就緒。
    公司的太子爺張舒然穿著西裝打領帶,頭發打過蠟,露出光潔的額頭,英俊的眉眼,他但手插兜立在那樣的環境裏,顯得溫文爾雅且風度翩翩。
    陳列對著發小上下那麽一打量,“是帥的,也就比我差一點點。”
    唐遠不給麵子的說,“你穿上舒然那身,也依舊是個痞子。”
    “那叫痞帥,謝謝。”陳列大爺似的往馬紮上一坐,“我那絕對是個人魅力,你們隻有羨慕嫉妒的份兒。”
    唐遠開玩笑,“小朝,你管管阿列。”
    “管他?”宋朝既嫌棄又不屑,“我吃飽了撐的?”
    陳列,“……”
    唐遠,“……”
    見張舒然看過來,他笑著豎起一個大拇指。
    這是張舒然第一次正式涉足娛樂圈,唐遠他們都來了,忙是幫不上的,對拍攝過程也沒興趣,就是單純的來給他打打氣。
    唐遠昨晚沒睡,張舒然拍完一組照片,他就倒在陳列跟宋朝旁邊睡的昏天暗地。
    周圍的動靜哪怕再大,對他都沒有什麽影響。
    張舒然讓助理把他的運動服外套拿過來,他給唐遠蓋上,細心的壓了壓邊角。
    陳列感歎的說,舒然真是當大哥當習慣了,家裏有弟弟妹妹要照顧,在外麵還要管著他們幾個。
    宋朝笑出了聲。
    陳列問他笑什麽。
    宋朝說,笑你傻逼。
    於是他的肚子上就被陳列打了一拳。
    陳列盡管才用了三分力,但架不住他力氣大,長得壯實,宋朝同學太脆弱,他那一拳下去,對方的嘴唇都泛起了烏青色。
    看發小扭著臉不說話,渾身都是陰冷氣息,知道他生氣了,陳列愧疚的抓了幾下板寸,想想又上火,罵罵咧咧道,“操,是你自己招我的!”
    宋朝鏡片後的眼睛垂了下去,“我他媽招誰都不會招你。”
    陳列愣了愣,“切。”
    下午是太|子|黨|們的例會,除了唐遠他們四個,還有其他人,聚在一塊兒吃喝玩樂,一般情況會玩到很晚。
    唐遠心裏裝著事,玩不起來,喝了幾杯果汁,吃了幾塊水果就去宋朝常窩的角落裏窩著去了。
    張舒然上了個洗手間回來,三個發小就少了一個,他環顧烏煙瘴氣的包廂,沒見著人,“阿列,小朝,小遠去哪兒了?”
    宋朝眼皮不抬的刷手機,“走了,你前腳他後腳。”
    “小遠,”陳列打了個酒嗝,“不知道怎麽跟丟了魂兒似的……”
    張舒然的眉心擰了擰。
    唐遠沒走遠,他就在旁邊的公園裏傻坐著。
    公司的員工都要做入職體檢,那個男人是他爸重金挖過來的,應該比其他人要多幾分重視。
    從昨兒中午到現在,唐遠的心思繞了很多個彎,他想出來的最安全,最穩妥的處理方式就是問他爸。
    結果唐遠出於保險起見打了家裏的座機,被鍾伯告知他爸不在家,昨晚也沒回來,他直接打了他爸的手機,幾次都沒接通。
    就在他準備直接去公司的時候,他爸打過來了,那頭亂糟糟的,比他剛才離開的包廂還要熱鬧。
    好家夥,今天小太|子|黨們在聚會,老太|子|黨們也在聚。
    唐遠懷疑他爸在“金城”,不過他沒問,他有更重要的事兒,“爸,我聽馮玉說……”
    那頭忽然有道嬌滴滴的聲音在喊“裴秘書~”。
    話聲戛然而止,唐遠差點就把手機給砸了出去,他冷著一張臉給那個男人發微信,問是不是在“金城”。
    一分鍾過去,沒回,兩分鍾過去,還沒回,足足過了有五分鍾,回了,就一個字,是。
    唐遠二話不說就殺了過去。
    “金城”11樓就一個包廂,寬敞而奢華,此時裏麵充斥著酒精跟煙草的味道,還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攪合在一起,能撩||撥人的神經。
    唐寅把掛掉的手機丟沙發上,引來老朋友的打趣。
    “老唐,誰啊?”
    “我兒子。”
    打趣兒的聲音沒了,在場的眾人麵麵相覷。
    誰都知道這位有多寶貝自個兒子,玩笑隨便開,就是不能開到小少爺頭上。
    唐寅拉起袖口看腕表,“他大概會在二十分鍾以內到現場。”
    “不是吧?你兒子來了,還有的玩?”
    “有得玩,”唐寅慵懶的笑,“讓他在一邊開開眼界,知道大人的玩法跟小孩子的玩法有哪些區別。”
    裴聞靳把幾乎快要貼在他身上的小姑娘推開,起身道,“董事長,我出去抽根煙。”
    唐寅揮揮手,“早去早回啊,小姑娘眼巴巴等著你呢。”
    小姑娘對裴聞靳拋了個媚眼。
    裴聞靳麵無表情的拿了煙盒跟打火機出去,將背後的哄笑聲關在包廂裏麵。
    穿過走廊枴進樓道裏,裴聞靳扯了扯扣嚴實的襯衫領子,將最上麵兩顆扣子解開,他背靠牆壁後揚頭長舒一口氣。
    樓道裏寂靜無聲,裴聞靳從煙盒裏甩出一根煙叼在嘴邊,他沒拿打火機,像是發起了呆,忘了點煙。
    沒過多久,手機的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裴聞靳看一眼來電顯示上的“少爺”,他將煙拿下來,嘶啞著嗓音開口,“喂。”
    那頭是少年清亮的聲音,“我到了,你下來接我。”
    作者有話要說小夥伴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