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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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嚇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後大叫:“鬼啊!”

    一嗓子震天動地,可眼前沒腦袋的女人卻發出一身詭異的笑容,緊接著,整個會客廳裏掀起了一陣陰風,然後四麵八方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他們全都穿著老輩子的衣服,身上滿是槍眼,全是血流。

    他們用血紅色的眼睛盯著我,嘴角掛著抓到獵物一般的笑容,我看到從人群中走出一個細高的男子,他來到了無頭女人的身旁。

    然後對我說:“這是我新過門的妻子,可是大婚的夜裏闖進了鬼子,入洞房的不是我,而是一個加強連,他們事後砍下了她的腦袋,鮮血染紅了繡袍。鮮血也染紅了這個宅院!”

    我渾身都哆嗦起來了,原來他們都是慘死的霍家族人,而這個女人更是收到了鬼子的淩辱,我剛進門撿到的那件大紅繡袍就是她的,一切都是這個女鬼在作祟。

    可後來,我看到細高的男子,從壞裏拿出了一把尖刀。

    “她沒了腦子,就用你的代替吧,我會慢慢的割!”

    說完,尖刀疾風閃電一般衝我的脖子紮來。

    啊——

    嚇得我兩眼一翻就暈倒了,心說這次全完了,要下陰曹地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這腦袋就跟進了水一樣,渾渾噩噩的,突然就感覺什麽東西刺眼,一睜開,發現燦爛的陽光射進了窗子,照在我的臉上,我趕緊用手遮擋,奶奶的,這陰曹地府也這麽大太陽,這鬼受得了啊?

    我一愣神,不對,鬼怕見光,這不是陰曹地府。

    等抬起頭,發現床邊坐著一個人,還衝我笑呢,好像看見一個傻子似的。

    細娘,我的天,她是細娘,這麽說我還活著?

    我渾身上下的摸著自己,全須全尾的,一堆一塊都在這兒,沒少啥。我心裏好生奇怪,當時那麽多冤魂厲鬼纏住了我,還有一個用刀子紮我,就是有九條命都不夠死的呀。

    細娘笑夠了,跟我說:“孩子,你命夠大,在昏迷之前搖響了紫金攝魂鈴,這東西專克厲鬼,所以在最後一刻,鬼都被嚇跑了,是我把你背了回來。”

    鈴鐺能克鬼?

    我一瞪眼,不對啊,我沒找到鈴鐺之前,就聽到了很多鈴聲,要是能克鬼的話,那些鬼不可能出現的。難道說那些鈴聲都是幻覺嗎?就是勾引我進入會客廳?!

    我驚魂未定的瞎琢磨,但後來也想不通前因後果,索性就不管了,反正能活著回來就好。

    不過我想到了一件事兒,雖然找到了鈴鐺,但最後是被細娘背回來的,這算不算完成考核呢,可別折騰一宿白費勁。

    細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就給我吃了寬心丸:“以後別叫我師傅,怪怪的,叫姑姑吧,我教你趕屍!”

    我所有的負擔一掃而空,趕緊從床上跳下來,一頭磕在地上,咱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懂禮數,拜師就得嚴肅認真,你矯情,那就是對師傅不敬。

    姑姑又笑了,眼中多了一些東西,我看不懂,她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時間過的飛快,一轉眼三天過去,我也從驚嚇中恢複了過來,這天中午姑姑找到我,說接到了一個新的委托,今晚子時要走一趟腳,目的地是五百裏開外的竹園村,叫我也跟著,見識見識。

    我當下就跟喝了飄柔洗發水一樣,徹底飄了,興奮的不行。

    還沒到子時呢我就收拾好東西,趕奔了姑姑家,可剛進門,就發現門板後麵直挺挺的立著一個人影,外麵罩著白色綢布,頭頂打著一道黃符,我怎麽進去的,又怎麽出來的,是真慎得慌。

    姑姑瞪我一眼,拉著我進來,給我一個耳刮子,打的脆響。那意思,就這麽點出息,你還趕屍?

    得,這揍挨的,一點都不怨。我趕緊岔開話題,問姑姑這屍體怎麽罩著白布,大晚上走腳,是不是太紮眼。

    姑姑說,男用黑,女用白,閻羅小鬼不敢來。這是一具女屍,當然要用白布,並且告訴我,這個女人是死於食物中毒。

    哎,我心裏歎息了一聲,這人命真是脆弱,經不起風吹雨打。

    我跟個二手的詩人一樣,正憂鬱呢,忽然間來了一道風,陰的厲害,進了堂屋之後,打了個旋轉,竟然掀掉了女屍頭頂的那道黃符,這一下可不得了,屍體全靠黃符鎮著,沒了符就該詐屍了。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這女屍紋絲未動,但身上的白色綢布上,卻慢慢殷出了兩個血紅大字:我冤!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別看我在霍家大宅裏折騰了一晚上,在外人眼裏,好像我無所畏懼了一樣,可實際呢,我還是那麽敏感,沒崩潰了就算我意誌堅定了好吧。

    所以麵對眼前這一幕,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就連經多見廣的姑姑,也擰著眉心,扭曲了那顆紅痣。

    我心裏就尋思,這女人死的確冤,但我們也不是包青天,你跟這兒喊冤,那不是雷公殿裏求子,找錯廟門了麽。

    剛想到這裏,那屍體忽然搖搖欲墜起來,渾身的骨節哢嚓哢嚓作響,我嘴唇一哆嗦,人怕死的,虎怕活的。你說你都告別塵世了,就安安心心的走吧,我可是第一次趕屍,非得添堵嗎?

    這女屍貌似跟我較上勁了,周身的白色綢布突然一漲,嘩啦嘩啦的響,一個女人的哀鳴迸發出來,如泣如訴,聽的我頭皮發麻,渾身冷的邪乎。

    姑姑臉色鐵青鐵青的,罵了句該死,趕緊從腰間掏出一道黃符,念了一聲:“四方鬼王赦令,喜神不馴,執掌聽封!”

    話畢,一掌拍過去,那道符就貼在了‘喜神’的頭頂,你還別說,重新貼上黃符之後,喜神當下就老實了,就連綢布上那兩個血紅大字也逐漸隱去,似乎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喜神指的就是屍體,這麽說,一是尊重屍體,二是圖個吉利。

    我看到姑姑這一手,立馬驚呆了,這就是趕屍匠的能耐嗎?不行,我可得好好學,你看這屍體多不叫人省心,沒點神通根本不好使。

    不過我心裏也有氣,說到底我們也是送屍體的,沒功勞也有苦勞,為什麽就不能相安無事呢。

    誰知姑姑卻說:“這趟腳走不成了,這個喜神有古怪,她可能不是中毒而死。”

    我一挑眉毛:“怎麽回事?”

    姑姑說:“如果是食物中毒而死,那死者頂多會對陽世有所依戀,會回家看看家人,但說出大天來,也不會在趕屍匠麵前撒潑。並且她還說自己有冤,我想這其中一定有文章。”

    我心裏一沉,試探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懷疑她是被人害死的!”

    我盯著眼前的喜神,忘記了害怕,心裏百感交集的,這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姑姑告訴我,這個喜神叫張豔麗,才二十三歲,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她的陰魂執念就太大了,不解決清了,肯定會把怨氣撒在趕屍匠的頭上。

    我一下就不願意了,這還講不講道理了,趕屍匠是送屍體回家的,你就是再有怨氣也不能逮誰咬誰啊。

    可姑姑卻說,咱們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入土為安,你說現代社會什麽交通用具沒有,幹嘛非得用趕屍匠送屍體呢?說白了,趕屍匠趕的是屍體送的卻是靈魂,你要是用輪船運,用火車拉,屍體是到家了,可魂兒卻在千裏之外呢,家人惦記,死者也不安生,其實人也好,鬼也罷,都念個情分,如果不是沒有退路了,誰也不會把事情做絕,所以說,張豔麗這麽鬧騰,一定是有緣故的。

    姑姑還告誡我,咱們趕屍匠必須將心比心,要積陰德,如果張豔麗沉冤未雪,那就不能把她送回家,若是為了完成任務,而使用了強硬手段,她會恨死咱們的。

    有道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叫她傾吐了怨氣,她就會變著法的叫咱們難受,甚至有一天還會自食惡果。

    我怔怔的看著姑姑,看著她嚴肅且認真的臉,我從沒想過身為一個趕屍匠還需要有這樣的覺悟,或許我把這個職業想的太過膚淺,又或許我本人就比較膚淺,反正聽了姑姑的一席話,我內心深處就被植上了一顆芽,我跟自己說,秦明,不管你日後學到了多少手段,都不能愧對天地,愧對人心……

    這時候,姑姑把臉往下一拉:“我細娘趕屍二十三載,這種情況也隻遇到了四次,秦明,咱們今天就按下心思,問問張豔麗,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聽到這個,我興奮了,我也想了解了解其中的內幕,可是叫死人開口,我根本聞所未聞。

    接下來,就見姑姑拿起紫金攝魂鈴,圍繞著喜神的腦袋轉了三圈兒,口中念念有詞:“陰曹路上走的孤,五分回頭五分哭,若是冤情未了斷,速速回陽把賊誅!”

    一句話落地,姑姑將喜神頭頂的黃符摘下,一股肉眼可見的陰煞之氣四下輻射,衝蕩的白色綢衣就跟滾開的波浪一樣,看得我心裏拔涼拔涼。

    緊接著虛空中傳來一個空洞麻木的哭聲,先起了一個高調兒,隨後就陰陰慘慘,叫人心裏發毛。看來的確有內容,哭的太有節奏感了。

    可接下來,哭聲頓住,堂屋裏瞬間安靜了。

    一個沉重且纖細的女聲,對姑姑說了聲謝謝,看來她是沒有敵意的。

    我看她這麽有禮數就放了心,不過這第一次趕屍就碰到了彎彎繞,也是夠刺激的。

    “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吧。”姑姑四平八穩的講。

    張豔麗止住了哭泣和委屈,把來龍去脈一字一頓的講述出來。

    原來她是本地一名紡織工廠的女工,起早貪黑夠不容易,可偏偏瞎了眼,認識了一個嗜賭如命的男朋友,她男朋友叫阿坤,廣西南寧人,也是在這裏打工的,但特別愛耍錢,沒了錢就跟張豔麗要,最後越賭越輸,欠了一屁股債,窟窿是堵不上了,可債主逼得緊,不給錢就剁手,阿坤沒轍了,就想了個餿主意,叫張豔麗去債主那裏當小姐。

    張豔麗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厄運就降臨了,她不從,就有十多個壯漢打她,毀了她的清白,她一氣之下喝了洗手間的洗手液,整整一瓶啊,沒到醫院,腸子和胃就燒爛了。

    阿坤怕擔責任,就串通朋友,開了一個假的診斷證明說是食物中毒,聯係了張豔麗的家人後,就找到了我姑姑來趕屍,人死了,得回家,穩穩當當的入土為安。

    有道是,陰間平添枉死鬼,陽間不見少年人。

    這張豔麗找姑姑伸冤,那是要報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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