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選她,還是選容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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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恩清楚看到南夜爵燈光下的臉變成猙獰恐怖,陰鷙得猶如隻出沒在黑夜中的羅刹,兩道劍眉緊擰,他話語沉重而冷靜,“飛雨,你在哪?”

    “爵,怎麽辦,嗚嗚嗚,她躺在那動也不動,肯定是死了……”

    “飛雨!”南夜爵潭底冰冷,聲音完全是從嗓子裏麵吼出來的,容恩見他脖子裏的青筋都繃了起來,肯定也是十分緊張,“快,找到路標,告訴我你的具體位置!”

    電話那頭,夏飛雨急忙爬起身,南夜爵一把扯下腰間浴巾,翻開衣櫃隨便抽了兩件衣服出來,容恩赤腳站在邊上,“爵,我在蕭林路,這兒路燈很稀,也看不到什麽人……”

    “你怎麽去了那個鬼地方,行,你呆在那別動,我這就過來……”

    夏飛雨真是嚇住了,說話非常大聲。

    南夜爵掛了電話,急忙將長褲往腿上套,在焦急擺弄皮帶的時候,身側靜默不語的容恩開了口,她目光平淡如水,“南夜爵,夏飛雨撞死人了吧?”

    男人扣上皮帶,抬起頭來,“恩恩,你說什麽?”

    “我都聽到了,”容恩嘴邊噙著笑,掀開被子將身體鑽進去,她雙膝曲起,兩手抱著膝蓋,“你是去給她收拾殘局的吧?南夜爵,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那麽死在夏飛雨的車輪下,怎麽,你要替她隱瞞嗎?手上沾染的鮮血能洗的去嗎?”

    南夜爵穿上襯衣,那是黑色的阿瑪尼新款,他挽起袖子,目光如炬,犀利地盯向容恩,“恩恩,記住,你什麽都沒有聽見。”

    “我不是聾子。”她唇瓣漾起嘲諷,南夜爵,你當真要給她毀滅罪證嗎,她再次強調,“那可是條人命!”

    麵對她的斥責,男人沒有再說什麽,或者是見慣了這種事,他有自己的處理方式,他穿好衣服,拿起手機走出去。到了門口,頎長的身影堵在那,“你先睡吧,如果怕的話,我讓王玲上來陪你。”

    他站在那沒有動,似是不放心,容恩維持著半坐地姿勢,“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南夜爵握住手機的大掌緊了下,他退出門口,將房門輕帶上。

    容恩光腳踩著地板走出臥室,陽台上,鋪著薄薄一層銀杏樹葉,有些磕腳,她雙手扶住欄杆,隻見南夜爵開著那輛銀色的法拉利衝出大門,速度很快,幾乎是絕塵而去,尾燈隻是閃了下便消失不見,隆隆的提速聲震耳欲聾,在禦景苑外響了很久。

    涼風輕拂,容恩的頭發又長長了,她眺望遠處,直到南夜爵的車子徹底沒影後,這才抽身回到臥室。

    蕭林路,那兒幾乎到了晚上就不會有人出沒。

    夏飛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進這條路的,南夜爵的車子提速超快,她一腳油門轟下去,車便飛了出去,眼睛酸澀的厲害,她右手打著方向盤,左手不斷擦拭眼睛。她曾經以為,她和南夜爵是最契合的,他之所以沒有接受她,是因為想要珍惜,以為他待她同別的那些女人不同。

    可今晚,她信心滿滿,他卻鎮定有力地推開了她。

    夏飛雨將油門踩到底,完全沒有發現已經脫離先前的路線,她心裏是怨恨容恩的,恨得不輕。

    她明明已經退出了南夜爵的生活,又為何要回來?

    想起她同裴琅的那張照片,夏飛雨越發覺得心口堵悶,她恨自己手賤,沒有弄清楚便搞出這樣的事來,她眼淚越流越凶,雙手甚至開始拍打方向盤。

    前麵的路口,但凡熟悉路況的司機都會減速,那兒路燈壞了,晚上基本照不見人影,夏飛雨衝過去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人躥出來,等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撞飛出去幾十米,她一腳急刹車,由於慣性,車子拖出很長的刹車印,停住的時候幾乎就從那人身上碾過去。

    張揚的布加迪微航,車身傾掛著豔紅的血漬,被撞出去的是位老太太,夏飛雨好不容易推開車門,雙腿哆嗦,右手扶著車身驚恐不已走到前麵,探出頭。

    “啊——啊——”她嚇得連番尖叫,那老太太橫躺在車輪前,看樣子是沒有氣息了,兩隻眼睛睜得銅鈴那麽大,死不瞑目。

    身下,大灘血漬正蔓延出去,浸濕了那張幹枯蠟黃的臉。

    這時候,隻有車前的兩盞大燈亮著,透出老太太那麵無血色的臉,陰風陣陣,恐怖極了,仿佛是在哭喊、叫囂,又極像是孩子的哀泣嘶叫,嗚嗚地盤旋在夏飛雨周身。她癱軟在車門旁,兩手哆嗦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南夜爵的電話。

    銀色的法拉利在馬路上瘋狂疾馳,形成一道極亮的風景線,南夜爵不擔心自己會出什麽事,因為他駕車水平堪比職業賽車手,儀表盤邊,定位係統已經顯示蕭林路就在前麵不遠,他猛踩油門,進入沒有監控探頭的死角路。

    夏飛雨蜷縮在車門邊上,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動靜時,整個人嚇得緊緊抱成一團,一個勁重複低喃,“怎麽辦,被人發現了,嗚嗚……爵,爵……”

    南夜爵瞥了眼滿地慘狀,他將車子緊挨著馬路邊,“飛雨,你在哪?”

    夏飛雨聽是南夜爵的聲音,忙要起身,可兩條腿軟的使不上力,她雙手抓著車門趔趄站起來,跌跌撞撞朝南夜爵跑去,“爵,你總算來了。”

    男人將她擁入懷中,視線瞥向地上大灘血漬,看來,是救不活了。

    大掌在女子腦後輕拍,他下巴抵著夏飛雨的頭頂,輕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

    阿元隨後便趕了過來,冷靜地瞅向四側,在確定沒有監控設施後,便上前道,“老大,你們先走,這兒交給我處理。”

    “快將人送進醫院,救不救的活,都要試試,”南夜爵環住夏飛雨的雙肩,將他帶到自己開過來的那輛車前,“注意,把痕跡處理幹淨,不要留下一點尾巴”

    “老大,放心。”阿元帶來的幾人都是心腹,他走到肇事車前,將大燈熄滅,南夜爵給夏飛雨扣好安全帶後,便開車迅速離開了。

    容恩整晚都沒有睡著,眼皮直跳,總覺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樓底下很安靜,直到天色泛白,南夜爵也沒有回來。

    早上起來的時候,風很大,沙沙地刮起來,昨晚容恩並沒有將窗關好,很多落葉便伺機潛入臥室內,她蹲在門口,將金黃色的葉子一片片撿起後攤開在手掌上。

    剛下樓,就見王玲忙裏忙外正準備早餐,“容小姐,馬上就好。”

    “王玲,不急,我也不餓。”她走向客廳,順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畫麵中正在播放早間新聞,容恩盤起雙腿,接過王玲遞過來的一杯牛奶。

    “下麵是特別報道,今天淩晨3點左右,市醫院接收到一名60歲左右的老太太,在準備實施搶救前便已經確定死亡,該車禍發生在本市蕭林路,由於此路段沒有監控,事故當場的痕跡又被清理幹淨,警方一時還不能確定肇事司機為何人,如有目擊者,可與警方取得聯係,另外……死者家屬至今未曾露麵,希望在看過本次報道後,盡快前往市醫院……”

    鏡頭接著便轉向那名老太,容恩隻覺雙手無力,整杯牛奶就那麽倒在了腿上。

    她眼眶內蓄滿淚水,兩手同抽筋般哆嗦,掏了半天才將手機拿出來,食指在按鍵上按了許久,可總是不能精準地按出想要撥打的號碼,眼淚一滴滴落在手機屏幕上,她急忙拭去,費了半天勁才撥通,可對麵卻隻有冰冷的語音傳來,“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怎麽辦,她關機,聯係不到。

    容恩忙起身衝向門外,恰在此時,南夜爵推門進來,兩隻眼睛紅紅的,滿麵疲倦的樣子。

    “你去哪?”

    “啪——”迎麵,一個巴掌狠狠扇過去,容恩手掌發紅發燙,眼淚簌簌往下掉。

    南夜爵滿目吃驚,倦怠的臉上泛出五指指印,這一巴掌就連在廚房忙碌的王玲都聽見了,她急忙趕過來,見二人四目相視站著,也不好說什麽,隻得退到邊上。

    他才要開口,容恩就掄起拳頭在他胸口猛力捶下去,“你們是不是人啊!南夜爵,那是司芹的奶奶,她死了,被夏飛雨撞死了,你以為錢真能解決所有的事情嗎?奶奶是司芹唯一的親人,你們還是人嗎?!”

    南夜爵抓住她不停亂捶的雙手,“司芹是誰?”

    容恩雙目赤紅,多麽可悲的事情,他連司芹是誰都不知道,她用力推開南夜爵,肩膀在他手肘上猛地撞下,男人側身忙扣住她的手腕,“你去哪?”

    容恩一個用力甩開,淚流滿目,聲音嘶啞,如小獸般怒吼,“司芹,就是那個在欲誘被人輪的魅,夏飛雨毀了她,還害死了奶奶,我去哪,我去收屍,難道要醫院給奶奶隨便就火化了嗎?”

    她衝了出去,南夜爵忙擁住她的腰,“恩恩,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容恩側過頭去在他肩膀上用力撕咬,在男人吃痛鬆開後,又再度向前跑去。

    南夜爵大步趕上,拉住她的手,“恩恩,我和你一起去。”

    容恩站定腳步,回頭定定地睨著他,“你好不容易將現場清理幹淨,替她掩埋罪證,南夜爵,你這時候出現,就不怕惹上麻煩嗎?”

    她的口氣,並不是如話語般充滿關心,而是帶著刺入人心的諷刺,諷刺他無惡不作,泯滅良心,諷刺他不是人!

    南夜爵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兩人相峙,他薄唇抿成道線,神色盡露疲憊,牽起她的手大步走向停在園中的跑車。

    路上,容恩並沒有表現出歇斯底裏,她隻是垂著頭,臉上神色悉數被長發遮掩住,南夜爵隻見她雙肩輕輕聳動,他煩躁地緊握住方向盤,一張俊顏繃得很緊。

    “奶奶,是個好人……”容恩哽咽,眼睛紅腫,“我經常會去司芹家裏,奶奶知道我們兩個愛吃餃子,每次我去,她就拿著自己賣易拉罐攢下來的錢給我們包餃子吃,奶奶很慈祥,我從小就沒有奶奶……從那以後,我就隨著司芹喊她奶奶,”容恩雙手掩住小臉,哭音模糊,“南夜爵,現在……奶奶不在了,司芹還要怎麽堅持下去……她還要為誰活下去?”

    南夜爵沒有說話,俊美的臉上,隱在短發下的劍眉緊擰起。

    車內窒息的厲害,悶得令人難受,南夜爵打開窗,他衣服還沒有換,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將容恩放在膝蓋上的手拉過去,她卻很排斥,用力將他的大掌甩開。

    他煩躁不已,隻得加了油門將車子開向市醫院。

    司芹奶奶已經被送入太平間,一張張白色的單人床擺在那,顯得越發孤零,南夜爵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他抽著煙,盡管那禁煙標誌就扣在頭頂,盡管小護士想要上前製止,可一看男人這凜冽的眼色,誰還敢送著去挨罵?

    “奶奶——奶奶——”容恩撲倒在屍體上,一路上她試圖聯絡司芹,可她總是關著手機,不知去向。

    “奶奶,你醒醒。”容恩是真將她當成了自己的奶奶,她懷念她慈祥的笑,懷念她包的餃子,懷念她和司芹一起帶著奶奶上街的時候,醫生說,奶奶走時沒有多大痛苦,是當場死亡的。容恩聽聞,隻覺整顆心都要碎了,當場死亡,當時,可想衝撞力有多強。

    奶奶,當那車撞過來的時候,你肯定也十分害怕吧?

    看守太平間的人並沒有給容恩寬裕的時間跟奶奶告別,她走出太平間,在外麵的長椅坐下來。

    南夜爵就站在邊上,容恩垂著頭,雙手緊扣,他看著她的手背上被掐出一道道血痕,白皙的肌膚破碎不堪,淚滴暈染在腳邊,她咬著哭聲,越是壓抑,聽在南夜爵眼中,便越是激烈,他手指夾著香煙,一條腿抵著牆壁,太平間外,亮熾的燈光打在男人的臉上,為什麽他每次和容恩隻要走出那麽一小步,就總會出事,逼得他們退回原點,或者,退的更遠?

    香煙燃燒到盡頭,燙到了手指。

    南夜爵走過去,挨著容恩坐下,右手摟著她的肩膀,想要她在自己懷裏靠會,可女子根本不想接受他的碰觸,她起身,南夜爵的手便隻能垂落下去,“我去洗手間。”

    容恩用冷水洗了臉,眼睛還是很痛,頭暈腦脹,她隨意抹幹水漬,翻出手機。

    再次按下數字鍵時,已經冷靜很多,不會顫抖到連數字都按錯。

    “喂,您好……”

    容恩握緊手機,水漬順著頭發絲流入頸間,冷的像是化去的寒冰,每個細胞都緊緊擁抱起來,以求溫暖,“喂……”她抖著嗓音,語氣卻十分冷靜,“我要報案……”

    眼淚刷過濃密的睫毛湧出來,她瞪大雙眼,盡管,眼睛被刺的很痛,“你們能讓她償命嗎?能嗎?一定要讓她償命!”

    “小姐,您冷靜些,具體情況我們已經記錄在案……”

    容恩掛上手機,洗了把臉,這才走出洗手間。

    南夜爵正抽著煙,她看見他愁容滿麵,地上掉著好幾個煙頭。

    容恩平靜地走到他麵前,南夜爵抬抬頭,下巴上有清須冒出來,這幅樣子,帶著些他不曾有過的狼狽,她和他站的很近,幾乎鼻子都能碰到一起,她忘了自己身上還帶著病,清眸輕抬,冷冷道,“南夜爵,我已經報警了,夏飛雨,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如願,她在他那雙清冽的潭底看見了湧起的巨浪,洶湧無比,隱藏的暗礁在激烈碰撞後,南夜爵眯起眼睛,擦著容恩的肩膀走出去。

    手臂相觸,在即將分開時,容恩轉過身,拉住南夜爵的手。

    男人腳步頓住,高大的身影轉過來,黑影籠罩在容恩頭頂。

    “南夜爵,你若是幫了夏飛雨,我真的會恨你。”

    男人喉間滾下,似乎有些兩難,“恩恩,若換成是你,我會更……”

    “南夜爵,”她打斷他的話,“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若有今天,我不會逃避責任,我會自首,我會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

    他看著她蓄滿晶瑩的雙眼,容恩眸底的哀痛他看的清楚……

    南夜爵從不覺得這些事有何麻煩,在他的人生觀中,從沒有償命這個說法,頂多就是花點錢,實在不行,便上下打點。他沒有想過,傷害別人性命時,應該贖罪……

    容恩知道和他講不通,她鬆開手,眼裏,透出一種極致的疏離以及冷漠,“南夜爵,按照你的做事風格去解決吧,自此,我會將對你的恨埋在心裏。”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醫院。

    她走得那麽決絕,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這樣的抉擇,一邊是夏飛雨,一邊是容恩。

    他若不管,夏飛雨必定麻煩上身,他若管了,自此,就別想再牽住容恩的手。

    南夜爵走到門口,細碎的陽光透過屋頂上方的紅十字照射進來,容恩已經走出醫院,在馬路上攔車。

    南夜爵隻覺眼中一刺,心裏仿佛空了個很大的洞,她若這般走了,他還能再找回來嗎?

    思及此,男人便大步朝著容恩的方向追過去。

    這個選擇,他不用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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