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玲瓏掌家,精彩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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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墨荷院,水玲瓏將熟睡的姐兒放在同樣睡著了的哥兒旁邊,屏退了眾人,問向枝繁:“你怎麽看待二夫人和表小姐?”
怎麽看待?這個定義很廣。
枝繁凝思了片刻,輕言細語道:“嗯,怎麽說呢?奴婢覺得二夫人和表小姐的話都聽起來蠻有道理的,任誰被搶了親事心裏都不會舒坦,雖然現在二夫人也是族長夫人了,可她揚眉吐氣,不代表曾經就沒生過氣。若世子娘親與二夫人是泛泛之交也就罷了,偏偏是要好的堂姐妹,這好比當初二小姐搶您和太子的親事,您喜不喜歡太子,心裏都有些不舒坦的吧?屬於自己的東西,自己丟掉可以,旁人搶了不行。”
水玲瓏淡淡一笑,並不讚同枝繁的分析,諸葛流雲身陷沙漠,如果上官茜不去救他,他會死,上官虹一樣嫁不了他,一樣隻能嫁給流風,等於,上官虹的命運一早注定了。上官茜真正改變的是自己和上官燕的命運,一場搭救使得她成為諸葛流雲的妻子,上官燕則接替她成為神使。所以,上官燕怨上官茜情有可原,上官虹的怨憤卻是站不住腳跟的。
“還有呢?繼續說。”水玲瓏淡淡地道。
枝繁鬆了口氣,大小姐沉思那麽久,她還以為自己講錯話了呢,她拍了拍胸口,又道:“可是,在奴婢看來,二夫人雖然怨憤過世子娘親,但不至於因怨生恨,畢竟世子娘親過得那麽慘,她則得到了以為注定失去的一切東西。”
水玲瓏端起茶杯,輕輕地晃了晃:“說了等於白說啊。”
枝繁訕訕一笑:“不是,奴婢的意思是,表小姐講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說明表小姐無中生有的本事很是厲害。”
水玲瓏笑了:“所以,你是認為表小姐才是可疑的那一個?”
枝繁點頭,謹慎地說道:“沒錯,她喜歡世子爺府裏誰還看不出來?她還好意思保證絕不破壞您和世子爺的關係?既然不想破壞,她現在做的事又算什麽?一天到晚裝小,好像誰不知道她天真爛漫、純潔可愛、無辜懵懂似的!”
講到後麵,竟然無法自持地沒好氣了,“大小姐,這是您心善沒往深處想,奴婢卻覺得表小姐的毒中得好生蹊蹺!說什麽去找哥哥摔下馬,然後遭了毒蛇,指不定是她的苦肉計呢!蛇毒那麽多種,她好巧哇,剛好中了一種沒有解藥,隻能通過那個……什麽……冰寒功法逼毒的赤火毒,而這功法放眼喀什慶竟找不出第二個人練!她呀,把每一步都算好了!中毒、解毒,縱然世子爺再鐵石心腸,也不可能任由夫人的侄女兒殞命王府,這一來二去,不就有了接觸?而有了接觸,不正可以培養感情?表小姐真是好心計!為了俘獲世子爺的心竟不惜對自己下手,她也不怕被毒蛇給咬死!”
水玲瓏對文鳶著實印象不佳,這是作為女人、作為妻子的天性,不喜歡任何異性靠近自己的丈夫,哪怕知道丈夫不可能動心,也覺得丈夫把時間耽誤在別的女人身上實在不甘心。但枝繁對文鳶的分析帶了非常濃烈的主觀色彩,不僅枝繁,就連她自己也下意識地排斥文鳶。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雲淡風輕一般地道:“行了,我睡一會兒,你退下吧。”
“是。”枝繁躬身退了出去,看了看天色尚早,離用飯的時辰還有大半個時辰,她回屋拿上一盒酥糖,去往了主院。
自打王妃和諸葛流雲一波三折,昭雲便像個美麗的瓷娃娃被雪藏了起來,她一日三餐無憂,四季衣裳不愁,能使喚下人,能出入主院,生活上依舊令人羨慕。
枝繁找到她時,她正坐在屋子裏給老子娘以及弟弟縫製衣裳,王府好布料多,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地拿出去賣錢,索性做些衣裳贈與家裏人。
“我怎麽每次來看你,你都在做衣裳?你是專門的繡娘嗎?也不怕傷了眼睛!”枝繁推門而入,蹙眉責備了一句。
昭雲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不做怎麽著?那麽多閑暇時光我拿什麽打發?不得閑死?”
枝繁瞪了她一眼:“哎呀呀,這話可要不得!你好吃好喝好住,卻儼然不知道滿足似的,閑死?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我一天到晚忙前忙後,累得像條狗,還得時不時看人眼色!你講這些,根本是來拉仇恨的!”
“去你的!”昭雲作勢踢了踢她,美眸含怒道,“我這也能叫拉仇恨,你豈不是成全天下女子的公敵了?天天和世子爺抬頭不見低頭見,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外加伺候沐浴更衣,哎呀,能和心愛的人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便是死了也值啊!”
枝繁捏了捏她胳膊,昭雲吃痛,一把拍開她的手,嗬斥道:“你作死啊,小蹄子!老娘的胳膊是你能隨便掐的?”
“誰叫你滿口胡言?”
“我難道說錯了?”昭雲打了個結,咬斷線頭,將針線收入繡籃,並撣了撣手中的褐色衣袍,意態閑閑地說道,“葉茂的娘都開始給她四處說親了,過不了多久啊,她就得嫁出去!可瞧瞧你,對終身大事半點兒不上心!我就弄不明白了,世子爺他到底哪裏好?男人……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一顆腦袋三條腿兒嗎?你和誰過日子不是過?非得一棵樹上吊死?”
枝繁疑惑地抬了抬眉毛:“三條腿兒?不是兩條?”
昭雲不耐煩地“哎喲”了一聲:“嘖嘖嘖,過了年你就十九了吧?你……”想闡述清楚,想了想又搖頭一歎,“算了!你又不嫁人,等你哪天要嫁人了我再告訴你!”
說起嫁人,枝繁同情地看了昭雲一眼:“你這輩子……真就這樣了?”
昭雲先是一怔,爾後眼神閃了閃,若無其事地笑道:“這樣不好麽?不愁吃、不愁穿,父母弟弟也有著落……”
“要個孩子。”
“……”昭雲又是一怔。
枝繁鄭重其事地重複了一遍:“王爺隻把你當做夫人的替身,思念夫人時就看看你,但對你絕對沒有多少情意。等你年老色衰了,王爺怕是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屆時你要怎麽辦?講句不好聽,死了連磕頭的人都沒有,你就不覺得到頭來這一生走得太孤單了嗎?”
這一番話,也不知是在說服昭雲,還是在勸誡自己。
昭雲苦澀一笑:“我們做丫鬟的沒被主子打死已經是萬幸了。你看玲香院的花紅,再看墨荷院的碧珠,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發賣。王妃沒孩子倒也罷了,她現在懷了孕,怎麽會允許又多一個人出來和她孩子爭家產?”
枝繁陷入沉默。
昭雲笑了笑:“你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明白這個道理?我是身不由己了,你跟對了主子,好生把握機會,真別把大好年華給耽誤了。”
因為水敏玉的事挺埋怨水玲瓏的,可看透了其他人的嘴臉才發現水玲瓏那樣的人最真性情。
枝繁就眸色複雜地看向了巧笑嫣然的昭雲,昭雲美麗、直率、聰明,她沒少嫉妒她,覺得老天爺怎麽能把這麽多優秀的特質全都給了她?但現在她突然發現美好的東西生來就是要給人破壞的,昭雲今生的結局大抵也就是老死別院了。
那麽自己呢?
枝繁似有頓悟,眸光一掃,看到了桌上一匹玫紅色錦緞,色澤鮮亮,紋路清晰,猶如霞光鋪盡春色,絕豔!枝繁又開始嫉妒了,坐在金屋子哭也比呆在廚房笑強,昭雲這小妮子真是好福氣!
“喜歡就拿去!”昭雲看了枝繁一眼,很大方地說道。
枝繁回神,眸子裏浮現了一絲尷尬,嘴硬道:“誰喜歡了?那種穿起來像媒婆的緞子我才懶得要!就你俗,敢穿!王爺的眼光也太……”太好了,這種顏色穿在昭雲身上,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昭雲剜了她一眼,哼道:“不是王爺送的,王爺哪裏會送我這些東西?主院的緞子啊什麽的一般都是王妃按照定製定期送來,王妃才不喜這麽絕豔的顏色。”
枝繁微愣:“那是誰送的呀?”
昭雲顯然有些困了,打了嗬欠,慵懶地道:“說是湘蘭院。”爾後,將錦服疊好放在床頭,翻身一撲,趴在床上不吱聲了。
枝繁放下酥糖,道:“你最愛吃的口味,記得別睡覺前吃,會胖。我先走了。”
昭雲坐起身,想挽留,卻故作不耐煩地將她推出了門:“行了行了,一天到晚像個老婆婆,難怪你嫁不出去!你嫁了肯定也沒人要!真囉嗦!”
枝繁被推到門外,差點兒摔倒,氣得轉過身來打她,她卻一把抓住枝繁的手,哼道:“跟老娘動手,你嫌命長了,是吧?”
枝繁鄙夷地撇了撇嘴:“穿得人模人樣,張口閉口就是‘老娘’,真粗魯!”
昭雲啐了一口:“老娘粗魯是老娘的事!你趕緊給老娘滾!杵在這兒礙老娘的眼!”
枝繁氣得鼻子冒煙,太後悔過來看她了,她也是犯賤,每次都說再也不來看她,結果大小姐一賞她愛吃的東西,她便屁顛屁顛地跑來了!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麽?
“柳綠我告訴你,這真的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我這輩子都不和你說話了!”一激動,竟是蹦出了她的原名。
昭雲翻了個白眼,不甚在意地道:“趕緊滾回去!紫藤院不用當差的麽?你不做事也有人養活的麽?你以為你是我!”
“你這張嘴!死性不改!”枝繁理了理衣襟,心有不忿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走了老遠,又聽得身後昭雲仿佛很是隨意地丟了一句,“世子爺回府當晚,王爺好像和世子爺吵了一架,具體吵什麽我沒聽太清,就聽到什麽喀什慶之類的。”
“吵架?”水玲瓏聽完枝繁的稟報,驚訝地挑了挑眉,倒是沒聽諸葛鈺提起,和喀什慶有關的事會是什麽事兒?值得諸葛鈺和諸葛流雲大吵一架?
黃昏時分,諸葛鈺辦公回來,剛跨過二進門,便又見著了珠光寶氣的於媽媽,要說這於媽媽也一把年紀了,卻仍穿得跟小姑娘似的,一身桃花色褙子、一條鵝黃色長裙,頭頂幾支碎玉簪子,頗似豆蔻少女,當然,她不抬頭的話。
於媽媽抬頭,諂媚一笑,臉上的胭脂和妝粉簌簌掉落,看得諸葛鈺毛骨悚然,她又即刻斂起笑容,換上了一副擔憂的神色:“世子爺,奴婢可等到您了!小姐又毒發了,現在正用冰塊混在水裏泡著,您請好,去湘蘭院替小姐解毒吧!”
諸葛鈺眉頭一皺,一天毒發一次,是不是太頻繁了?
於媽媽的眼神一閃,就道:“奴婢來這兒之前便派人去請胡大夫了!估摸著這會兒胡大夫已經到湘蘭院了!”
諸葛鈺望了一眼紫藤院的方向,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了閃動起一絲晦暗難辨的光,嘴皮子動了動,他道:“走吧!”
“是!多謝世子爺!”於媽媽福了福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喜色的笑。
湘蘭院內,文鳶坐在漂浮了不少冰塊的浴桶中,羅裙和外裳濕透,在水底漾開忽聚忽散的紋路。
她的臉,因為火毒的侵蝕而變得通紅,明明周身一片冰冷,她的額角卻淌下豆大的汗珠。
“來……來了沒有?”她吃力地問。
小丫鬟跑到門口四下張望,回來時麵露難色地搖頭:“沒呢,小姐,您再忍忍!”
文鳶的胸腔像堵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灼得她五髒六腑麵目全非,她死死地按住木桶邊緣,指甲蓋幾乎要刮翻過去!
就在她實在支撐不住,想一頭撞死的時候,丫鬟稟報,諸葛鈺來了!
於媽媽忙替諸葛鈺推開房門,一股淡雅的皂角香氣撲鼻而來,是茉莉的味道。
諸葛鈺的腳步頓了頓,並未立刻跨過門檻,而是沉聲問道:“胡大夫呢?怎麽沒看到他人?”
於媽媽垂眸掩住一劃而過的心虛,借著行禮的姿勢垂首,不讓怪異的臉色暴露:“不知道呢,奴婢明明派人去請了。”
她的確派人去了,隻不過——
“哎呀!於媽媽於媽媽!不好啦!胡大夫出事了!他來不了!”一名丫鬟神色匆匆地跑來,喘著氣稟報。
於媽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繼而憂心忡忡地道:“啊?胡大夫來不了啊?那怎麽辦呀?小姐的病情是一下也耽誤不得呀!”看向諸葛鈺,滿臉哀求和驚惶,“世子爺!您……您救救小姐吧!”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泛起絲絲不耐,緩緩地眨了眨之後,他問向那名上氣不接下氣的丫鬟:“胡大夫出了什麽事?”
丫鬟把胡大夫的狀況一五一十地訴諸給了諸葛鈺:“胡大夫從昨晚入夜後就不舒服,上吐下瀉,好像是吃壞肚子了,他自己抓了藥也熬了藥,可仍是折騰了一宿,今天渾身無力,連床都下不來!”
她沒撒謊,胡大夫癱在床上,跟活死人似的,把她嚇壞了!
諸葛鈺一瞬不瞬地打量著丫鬟的神色,待到她說完,他知道她並未撒謊,按理說,胡大夫是醫者,平日裏的飲食格外小心,不該出現吃壞肚子的情況……
他冷冽的目光倏然射向了於媽媽!
於媽媽的太陽穴突突一跳,又將身子福低了幾分:“奴婢……奴婢也不清楚……或許……或許是昨晚吃太多了吧,世子爺您昨晚臨走時吩咐胡大夫把飯菜吃完,那滿滿一桌子菜……”
她們沒有對胡大夫下藥,一桌子葷菜全部下肚,胡大夫這文弱書生扛得住才怪?但這事兒怪不到她們頭上啊,誰讓世子爺開了金口呢?她們隻是非常嚴格地執行了世子爺的一句敷衍之詞罷了。
諸葛鈺的眉頭就沒舒展過,一直緊緊地蹙著,此時聽了丫鬟的話整張臉都恨不得皺成一團。他冷冷地看了於媽媽一眼,淡淡地道:“自己去泡寒池。”
裏邊的文鳶聞言,忍住疼痛,拚命擠出幾句話:“表哥,不過是治病而已,你怎麽就是不看?我們明明是……”
“我跟你沒關係!”厲聲打斷文鳶的話,諸葛鈺憤然地甩袖離去!
回了紫藤院,水玲瓏像往常那樣笑著迎接他,與他一道用膳,沒表現出任何異常。
上官虹的話不是沒引起水玲瓏的重視,但水玲瓏在等,等這個男人主動開口。直覺告訴她,諸葛鈺和諸葛流雲吵架,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為她。
諸葛鈺看著妻子溫柔賢惠的模樣,嘴皮子動了動,想說什麽,又最終咽進了肚子。
冷幽茹懷孕,府裏的中饋便交給了水玲瓏,賬冊一箱一箱往紫藤院搬,水玲瓏方知原先冷幽茹讓她算的帳簡直是冰山一角。
她和冷幽茹都不是貪戀權勢之人,交接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也沒有出現下人蓄意滋事,挑釁或質疑她權威的狀況。一切比起尚書府當家的日子,累了很多,心卻寬慰更多。
又過幾日,就在水玲瓏以為府裏真的海晏河清的時候,一道石破天驚的消息震撼了王府:昭雲得了天花,病情非常嚴重,好在小丫鬟機靈,發現得非常及時,這才杜絕了天花在主院蔓延的危險。眼下,昭雲已經送到莊子裏養病,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天花是傳染病,昭雲又並未與外界有所接觸,得上這種病實在是匪夷所思,冷幽茹安心養胎,一切事宜交由水玲瓏去查,水玲瓏命人仔細搜查了昭雲的房間,發現了一匹不是經她手發到昭雲那兒的錦緞,據小丫鬟稟報,是湘蘭院送來的。
那名小丫鬟是中午領膳食的途中遇到了送錦緞的人,那人一直低著頭,小丫鬟沒細看她模樣,隻聽得她說湘蘭院送給昭雲小姐的一點兒心意。昭雲是王爺的女人,往日裏巴結她的人不少,便是甄氏也逢年過節不忘捎上她的一份禮物。小丫鬟未作他想,便將錦緞收了。
枝繁想著前幾天還和昭雲拌嘴,轉眼昭雲就生死未卜了,天花這病她聽過也見過,從前被人販子帶著東奔西跑找買主的時候,便有幾名同齡丫鬟得了天花,人販子二話不說……就將人鎖緊了黑屋子,若幹天後,人全死光了,人販子又一把大火燒掉屋子……
枝繁嚇得眼淚直冒:“大小姐,他們……他們會不會也燒了昭雲?”
“不會,天花是傳染病,但也不是瘟疫。”水玲瓏提筆在冊子上做了批注,翻開一眼,又道,“何況是送去她老子娘都在的莊子,有人照看。”
談起這事兒,水玲瓏不得不給昭雲點了讚,當初老夫人打算利用昭雲爹娘威逼利誘昭雲以美色誘惑王爺,哄王爺出動人脈將水沉香救出冷宮,昭雲卻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求王爺將她老子娘要出了尚書府。這樣的膽識和聰慧,可惜是女子。
枝繁心裏稍安,漸漸平複了情緒,用帕子抹了淚後,又道:“大小姐,那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嗎?誰看昭雲那麽不順眼啊?”
水玲瓏搖了搖頭:“不是看昭雲不順眼。”
那緞子雖說是送給昭雲的,可昭雲在名義上是王爺的女人,又與王爺同住一個院子,在外人眼裏指不定認為她多得王爺寵愛呢,所以,昭雲染病,第一個被傳染的是王爺,第二個便是懷了孕的冷幽茹。
但一匹緞子而已,能說明什麽?小丫鬟根本看不清對方模樣,即便看清了,依照心在的檢驗手段也查不出緞子上是否攜帶了天花病毒。
水玲瓏看著枝繁,難得地寬慰了一句:“天花病毒也不是不能治,莊子裏請了大夫,藥材也是最好的。”
枝繁含淚點頭,頓了頓,又道:“奴婢可不可以去莊子裏看看昭雲?”有點兒蹬鼻子上臉了。
水玲瓏的眸光一涼,冷聲道:“當然可以!不過去了你也別再回來了!”
開什麽玩笑?她是貼身丫鬟,萬一她也帶了點兒天花病毒,哥兒和姐兒豈不是也麵臨被傳染的危險?
枝繁一噎,在前途和友情之間,這一次她選擇了前者。
水玲瓏卻翻著二房的賬冊,陷入了沉思。
“大小姐,表小姐求見。”突然,門外傳來了葉茂的通傳。
水玲瓏淡淡地道:“進來吧。”
不多時,文鳶微笑著步入了房內,她有很嚴肅的話題要講,可她明白誰也不樂看誰板著一張臉,所以,進門之前,她特地調整了一下表情。
枝繁麵無表情地行了一禮,剛哭過,話裏還有哽咽之音:“表小姐。”爾後去往茶水間準備茶水。
文鳶詫異,杏眼圓瞪道:“表嫂,枝繁怎麽了呀?”
水玲瓏招呼文鳶在鋪了涼墊子的冒椅上坐下,道:“沒什麽,昭雲染了天花,她心裏不舒坦,從前和昭雲關係挺好。”
“哦,這樣啊。”文鳶的笑容慢慢收攏,眼底浮現了一絲凝重,“說起昭雲染天花這事兒,表姐你覺不覺得蹊蹺?”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
文鳶就道:“表嫂啊,我原先沒聽說過昭雲,是這次她們說府裏有人得了天花,為防止病情傳染,每間屋子都熏了陳醋,我細問之下才知道王爺竟然在院子裏納了一位如花美眷。”
這時,枝繁奉了茶過來,一杯蜂蜜枸杞是水玲瓏的,一杯冰鎮山楂蜜露是文鳶的。
水玲瓏端著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看了努力證明自己和昭雲沒有交集的文鳶一眼,淡笑道:“昭雲在主院住了那麽久,表妹原來沒聽說過啊。”
文鳶聞言臉色就是微微一變:“表嫂,你……你是在懷疑我撒謊嗎?”
水玲瓏的笑容擴大了一分:“沒呢,表妹何須如此激動?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文鳶眨了眨眼,表情頗有些委屈,素愛喝酸甜飲品的她今日一口也喝不下:“表嫂,這回你總該信我的話了吧?”
水玲瓏故作疑惑:“表妹指的是哪句話?”
裝,真能裝!文鳶心底惱怒,麵上卻很為水玲瓏關切和著想的樣子:“堂姑姑啊!她真的居心不良,表嫂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水玲瓏的臉上漾開一層淡淡笑意:“表妹……是不是對你堂姑姑有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文鳶的眼底露出無比焦急的神色來:“表嫂,我是認真的!我在和你說正事兒呢!你怎麽非但不信我,反而質疑我?昭雲是不是收到過一匹湘蘭院送的緞子?表嫂,那緞子就是我堂姑姑命人送的!我今天上午去恭房,瞧見莊媽媽鬼鬼祟祟地在吩咐丫鬟把東西銷毀,我躲在假山後看了看,正是一匹緞子,玫紅色的!那緞子若是沒有問題,莊媽媽幹嘛要銷毀它?”
水玲瓏看著她越說越急,也不知她到底在急什麽,遂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二嬸要害昭雲?沒道理啊,一個小丫頭礙著我二嬸什麽了?”
文鳶幹脆把茶杯放在桌上,專心致誌地盯著水玲瓏,正色道:“表嫂,她要害的不是昭雲,是王爺和王妃!昭雲是王爺的女人,她得了病,不就等於王爺也得了病嗎?而王爺和王妃又是夫妻,王妃也逃不了!她當年明明和王爺定了親,王爺卻仍傾心於我二姑姑,她裏子麵子都丟光,心裏怨憤得很!至於王妃麽……”
文鳶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卻在對上水玲瓏似信非信的眼神時把心一橫,“表嫂,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真的別告訴表哥,也別告訴任何人,實在是事關重大!”
水玲瓏像看戲似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連自己都覺著滑稽:“表妹知道的……真不少。”
文鳶如何沒聽出她話裏的諷刺?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硬著頭皮道:“我堂姑父喜歡王妃,所以我堂姑姑嫉妒王妃!”
文鳶走後,枝繁從茶水間出來,冷冷地睨了睨晃動的珠簾,勸誡道:“大小姐,您可千萬別聽她胡說八道!”
水玲瓏挑了挑眉,道:“你又有話說?”
枝繁點頭:“大小姐,奴婢不吐不快!表小姐自以為聰明,卻不知她話裏的漏洞太多了!二夫人既然要偷偷摸摸地銷毀,怎麽偏偏被表小姐給看到了?這說不通!還有,她說二夫人害昭雲,其實是想通過昭雲害王爺和王妃,奴婢卻覺得,有人想害王妃不假,可想通過昭雲害奴婢,害小公子和小小姐更真!
天花這種病,您剛剛也講過了,不是完全治不好的,大人身子骨強壯,如王爺之流,習武多年,肯定死不了。王妃是孕婦,肯定扛不過!扛過了那些猛藥灌下去,這孩子也保不住!小公子和小小姐才一歲,就更不用說了!”
水玲瓏冷眼看著她,她心裏憋了火,正愁沒處發泄,這會兒一講便滔滔不絕,難以自持了:“這幕後黑手是誰不用奴婢說您肯定也猜到了!大小姐,她是打定了心思要嫁給世子爺的,所以呢,她不希望王妃誕下兒子,與世子爺爭奪家產,也不樂意您有孩子,嚴重威脅她將來的地位。她一計不成,便將髒水全部潑到二夫人頭上,您若聽信她的話與二夫人掐架,那可真真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會說,‘世子表哥,堂姑姑是大姑姑生前最在意的姐妹,世子妃怎麽能不敬重堂姑姑呢?這叫九泉之下的大姑姑如何安息呀?’”
最後一句,聲情並茂,將文鳶的楚楚可憐模仿得惟妙惟肖。
水玲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嘖嘖嘖,人果然是會變的,瞧瞧你從前的老實勁兒都去哪兒了?” [ban^fusheng]. 首發
枝繁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小姐仁慈,寵著奴婢,奴婢的膽兒便練出來了。”
拍馬屁的功夫又精進不少!
“依我看,你和文鳶什麽也不用幹,就開擂台,整日整日地對著吵得了!”水玲瓏戲謔著說完,慢悠悠地喝起了蜂蜜枸杞茶,枝繁和文鳶的話都很合情合理,可信誰、信多少,她自己心裏有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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