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從不肯輕易相信旁人，特別是像李大清這種老狐狸，嘴裏說的又能有幾句真的，“子衍，我始終覺得這位李公公不大可靠，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李公公待你怎麽好，肯定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些什麽的！”最為關鍵的是，他們連李大清想要什麽都不知道。

    許慕原點點頭，道：“我知道分寸的，很多時候我對李公公都留了個心眼，依照著他的聰明才智，應該也能夠看得出來，卻什麽都沒說，反對為我做的愈發多了，他越這樣，我越覺得不對勁，李公公是何等聰明之人，如今想必也應該明白我的心思的！”

    原先他隻覺得世上好人多，壞人少，他身邊更是沒多少壞人，可如今經曆了事情，隻覺這世上好像人人都信不得呢！

    當然，他身邊的這個女人除外，想及此，他更是強撐著笑說道：“這種瑣事，你就別操心了，想多了，當心傷了身子！”

    宋涼月點了點頭，兩人又說了會兒子閑話，胭芳就帶著丫鬟上來擺飯了。

    當一桌子膳食擺上來的時候，就連宋涼月都覺得胃口大動，如今正月雖已經快過了，但這外頭還是陰冷陰冷的，時不時還下幾場大雪，但這桌上卻是擱了幾碟子小菜，青翠欲滴，看的她食欲大振。

    她吃多了，許慕原見著，眼角眉梢也是帶了點點笑意，“多吃些，若是以後想吃什麽，隻管吩咐下去！”

    原本宋涼月的飯量不大的，可如今竟吃了兩碗飯，又用了一碗湯！

    眾人原本都以為她知道了自己中毒的消息，會一蹶不振，如今她這般，眾人也就放心了。

    等用過了晚飯之後，許慕原陪著宋涼月又說了幾句話，外頭的叩門聲就一直沒停過，最後還是宋涼月忍不住說道：“……你快去罷，這冰天雪地的，總不能叫蕭先生在那兒等的太久了。”

    不管怎麽說，蕭先生也是許慕原的長輩了。

    待許慕原走了之後，宋涼月看了會兒賬簿，這才將胭芳給找過來了，“外頭是個什麽情形呢？”

    今兒一天她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好在這大書房中安靜得很，什麽聲音都聽不到，要不然她那般淺眠一定是睡不好的，隻是就算是沒聽到什麽動靜，她也知道，這安平侯府怕已經是炸開了鍋！

    胭芳卻是有些欲言又止。

    宋涼月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說罷，已經經曆了這麽多，難道還有什麽我接受不了的？”

    胭芳這才緩緩說道：“瑞華長公主那邊……已經鬧開了，不僅不承認自己做下的那些事兒，還一個勁兒說是大姑奶奶誣陷了她，明明是大姑奶奶自己做了那種齷蹉事兒，為了攪的安平侯府雞犬不寧，所以將她也給拖上了，更是哭著嚷著要見侯爺，甚至找到了大書房來了，隻是連大書房的門都沒能進來，奴婢更是問了田七大哥的，田七大哥直說侯爺說了，以後再也不相信看見瑞華長公主了。”

    恨也恨不得，索性能不見麵就不見麵了罷！

    宋涼月苦笑一聲，低聲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長公主總覺得這所有人都該寵著她慣著她，卻從未想過，這人人都是有個底線的，如今見著東窗事發，以為三言兩語就能夠將自己撇清呢……對了，宋安那邊呢？如何呢？”

    許慕原的脾氣她是知道的，宋安做出了那樣的事兒，許慕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宋安的。

    許慕原雖不會奈瑞華長公主何，但對宋安，自然是不會收下留情的，當初雖說了要留下宋安一條性命的，但這世上多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胭芳原先也是這般想的，但如今卻輕聲道：“侯爺……已經放了大姑奶奶回去了，早在大姑奶奶從長思院出去之後，侯爺就沒有反任何吩咐！”

    “若是這般，那也是最好不過了，我還生怕侯爺在安平侯府之中就對宋安做了什麽，若是那般，有什麽流言蜚語傳出來，對侯爺的名聲也不利！”宋涼月隻感歎，那個衝動隨性的少年總算是長成一個真正的男人了，也許真的如同許慕原所說的那般，她該相信許慕原才是，“就算是侯爺放了宋安走了，但宋安那邊的動向，你還是叫田七多注意一些，這件事怕是沒這麽簡單。”

    胭芳應了一聲，卻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兒來，“姑娘，長思院那邊已經有動靜呢！”

    “哦？這麽快？”宋涼月原本還以為要等幾日的，可沒想到這漁網剛毅撒下去，就已經有魚兒上鉤了。

    胭芳點點頭，道：“慧月那邊倒是沒什麽動靜，今兒一日都是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的，聽說了您要挪來大書房，不將她與雲心帶來的消息倒是一點都不吃驚，直說會幫著您好好管著長思院的，倒是雲心聽說了這事兒出言很是不遜，好在被奴婢壓下來了……到了傍晚的時候，珠兒說她回去收拾您東西的時候，隻聽見雲心在慫恿長思院的丫鬟鬧事兒，說她們都是瑞華長公主的人，如今瑞華長公主是個什麽境地，她們都是看見了的，不如一起求到瑞華長公主跟前，要瑞華長公主放她們走！”

    說著，她更是將聲音放低了些，“原先奴婢就覺得這雲心有些不對勁，就算是您敲打了她幾次之後，她不像慧月那般有所收斂，反倒是朝寧靜院跑的更勤了，如今不僅怕自己成了棄子，瑞華長公主對她不管不顧，又怕您容不得她，又想走又不敢走，所以這才慫恿丫鬟婆子一起去鬧事兒……”

    “這雲心聰明是聰明，但目光卻是太短淺了些，性子又急躁，就算是瑞華長公主想將下毒這一事交給她，秦嬤嬤也是不會答應的，秦嬤嬤是個聰明人！”說著，宋涼月嘴角浮起了幾分譏誚來，歎息道：“隻是這再聰明的人若是碰上了一個蠢笨不堪的主子，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罷！若瑞華長公主光是不聰明也就罷了，偏生還聽不得旁人的勸！”

    胭芳可是極有分寸之人，這種話可是不敢隨隨便便接話的。

    宋涼月也曉得她是個什麽性子，苦笑了一聲，繼續說道：“那雲心提出要贖身回去的話之後，長思院中可是有丫鬟附和嗎？”

    她心裏可是清楚得很，若是有丫鬟附和的話，那人心裏一定是有鬼的，第一乃是雲心的話根本就站不住腳，隻要瑞華長公主活著一日，就衝著“孝道”這二字，她就得對瑞華長公主好好的，更不存在說為難那些個丫鬟婆子之類的話；第二那個個丫鬟婆子雖是簽了賣身契進的安平侯府，但安平侯府向來富庶，不論是她還是安平侯府其餘的主子，出手都是極為大方的，又有誰會舍得離呢；第三乃是許慕原已經放話要搬出安平侯府去了，原先在長思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就隻是擺設罷了，光拿銀子不做事，又有誰會傻到離開……

    若是真的有人想走，那就說明那人心中定然是有鬼了！

    胭芳也明白這個道理的，搖搖頭道：“附和的丫鬟倒是有幾個的，但那也不過是看在雲心的麵子上，雲心乃是長思院的大丫鬟，又是瑞華長公主親自指派下來的，平日裏在一幹丫鬟跟前是稱王稱霸的，那些個丫鬟婆子恨不得將她的話當成了聖旨，隻是附和歸附和，雲心說要一起去瑞華長公主跟前後，一個個卻都借口說走不得……您是不曉得，珠兒說當時偷偷瞧見雲心的臉色都變了，隻覺得心裏痛快得很！”

    宋涼月也跟著笑起來，“叫珠兒少跟著一禾攙和在一起，要這樣下去，隻怕她就成了第二個一禾了，這一個一禾我都受不住，更別說兩個一禾呢！”

    說起這般趣話來，宋涼月卻是毫不吝嗇的。

    胭芳見了，這才真正放心下來，吃得多睡得好還能開玩笑，隻怕夫人真的不是強顏歡笑！

    可等著屋子裏沒了人，宋涼月卻是怎麽都裝不下去了，她與許慕原說要依舊管著內院的事兒並不是怕自己閑得無聊，是怕自己閑下來了，會胡思亂想，想的多了，對她，對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好。

    可縱然是能說能笑又如何？心裏又怎麽會不擔心？

    兩世為人，宋涼月這是第一次懷有身孕，這是她和許慕原兩人的孩子啊，她曾見過雲姨娘初生的孩子的，皺巴巴的臉，軟軟的身子，一日日長開，甚至連模樣都是日日不同的。

    前段時間她回小宋府瞧見雲姨娘孩子的時候，那孩子甚至還能衝著她咿咿呀呀的笑，當時她就在想，若她與許慕原有了孩子，又會是什麽孩子？她一定要日日陪在孩子身邊，將孩子的每張笑臉都映在心上，可如今，她卻不知道這孩子還能不能活著來到這世上呢！

    想想，她就覺得心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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