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卿？

    華卿？

    夏辰翊看出她眼中的情意，心中一片蒼涼，無論她有多麽痛恨百裏華卿，她的心裏，終究還是愛著他的。

    突然，他視線一花。

    他轉身一看，蹲在身邊的人消失不見，他再朝懸崖看去，隻見百裏華卿已然跳下懸崖，毫不猶豫地追了下去。

    “華卿！”

    人群中，一個士兵衝了出來，趴在懸崖邊上，失聲痛哭了起來。

    夏辰翊仔細一看，卻見此人身形單薄，一雙鳳眸微微泛著紫色，正是喬裝打扮的即墨琉羽。

    “是你逼死了他們！”夏辰翊紅著眼吼道，“你滿意了？！”

    即墨琉羽趴在雪地上，眼眶微紅，眼淚一顆又一顆砸到地上，她緊緊握著雙手，“華卿，我從未逼過你，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

    “為什麽你這個女人如此自私？！”夏辰翊痛心疾首，滿腔悲憤無處發泄，“他們竟然彼此相愛，你為何就不能成全他們？！”

    “成全？不，我做不到！”即墨琉羽拚命搖頭，固執而倔強，“華卿隻是一時迷惑了，他是愛我的，他說過，會一生一世照顧我，護著我，愛著我！”

    “你別傻了，百裏華卿怎麽會對你許下這樣的誓言，天下人人都知道，他這輩子隻愛韓雲綺一人！”夏辰翊大聲強調道。

    即墨琉羽有些崩潰，“華卿，你說啊！你是利用韓雲綺的，你從未愛過這個女人！”

    夏辰翊不再爭辯，隻覺得她已經瘋了。

    她突然站起身，漫無目的地東張西望，又哭又笑道：“下麵是河流，下麵是河流，華卿還沒死，華卿一定還活著！”

    她欣喜地抹了一把眼淚，扒開人群，飛快地往河流的方向奔去，神態遊離，舉止瘋癲。

    剩下一眾人，麵麵相覷。

    也就在此時，冷昶臨突然舉起長槍，大聲吼道：“大王有令，除南遼國人，其餘異族者，殺無赦！”

    夏懿天大驚，“不是說好結盟的嗎？！”

    “愚蠢的亡國人！”冷昶臨冷冷一笑，長槍一揮，兩軍迅速激戰在了一起。

    夏懿天有些措手不及，他以為隻要殺了韓雲綺，他滅南遼國就有希望了，卻忘記了與虎謀皮的最終下場，都是不得好死。

    此時，六位長老因為對戰百裏華卿，早已兩敗俱傷，眼看冷昶臨突然再戰，隻得硬著頭皮繼續打下去。

    夏辰翊雙眸通紅，趴在懸崖邊上，看著深不見底的深淵，癡癡一笑，“雲綺，你一定要活著！”

    他起身，握緊長劍，迅速來到冷昶臨身邊，連同夏懿天一起，逼得冷昶臨步步後退。

    他已經豁出一切，不顧危險，欺身逼近冷昶臨，長劍一挑，徑直刺入了冷昶臨的腹部，“這一劍，是報你刺傷雲綺的仇！”

    冷昶臨捂著腹部，狼狽地後退了一大步，奈何夏懿天瞬間出現在他身後，長劍一揮，見血封侯。

    “這一劍，是報你背信棄義，過河拆橋。”夏懿天冷冷說道。

    鮮血噴薄而出，冷昶臨捂著脖子，倒退了一步，頃刻倒地身亡。

    夏懿天轉向夏辰翊，伸出手掌，“殺出去！”

    “啪”的一聲，夏辰翊重重拍了上去，“好！”

    二人分別帶領兩支隊伍，以殊死搏鬥的毅力，一步又一步艱難前進，在這一刻，他們才徹底感受到，何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一炷香以前......

    韓雲綺墜落懸崖以後，她閉上雙眼，伸出手，任由身體垂直下落，如一隻翱翔的青鳥，仰起頭，一頭青絲，隨風飄舞，在白雪皚皚的半空，迷幻而淒美。

    死亡，讓她感到遺憾，卻同樣讓她感到解脫。

    不管是愛，還是恨，在這一刻，她統統都可以放下了。

    可就在她已經接受死亡時，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悲愁的聲音。

    “你又想拋下我？”

    “韓雲綺，你的心，為什麽就這麽狠？”

    她心口一沉，猛地睜開眼，隻見百裏華卿飛在她上方，一身白衣血跡斑斑，透著一股妖孽和仙然，他緩緩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溫柔一笑，“上窮碧落，下至黃泉，這一次，看你還怎麽逃。”

    她大大地睜著眼，一時有些懵然，半響，她才反應過來，怒道：“百裏華卿，你跟來做什麽？！”

    他輕輕一拉，順勢就將她攬入自己懷中，雙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身，輕輕靠再她的肩頭，嗓音沙啞低沉，“沒有你的世界，隻會是生不如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不知道嗎？”韓雲綺瞪著這個傻子，氣急敗壞道，“沒有你的世界，我一定會更好地活著！”

    “騙誰呢？”百裏華卿低低一笑，突然捏起她的下巴，“我不信。”

    “好啊，那你先死一下。”韓雲綺一手拍開他的手指，用下巴指了指下方。

    百裏華卿看了看，笑道：“好。”

    說罷，他突然抱著她迅速一轉，隻見轉眼之間，她便躺在了他上方，他則墊在下麵，準備做下降的肉墊。

    “百裏華卿，你瘋了！”韓雲綺臉色大變，掙紮著想要拉開他，不料他的雙手猶如鋼鐵，怎麽扳也扳不開。

    “韓雲綺，你看看你，你還說不愛我？”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薄唇含笑，唯獨那雙褐眸，暈染著一層化不開的迷霧。

    她張了張嘴，正欲反駁，不料他笑道：“別說怕我死了，沒有辦法報仇的鬼話，很老套。”

    “對！”她自嘲一笑，再裝下去，隻會顯得很矯情，還不如大方承認，“我沒出息！就算你殺光了我身邊的親人，就算我恨不得和你同歸於盡，就算我嫁給了別人，我的心......”

    突然，耳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韓雲綺隻覺他抱著她的雙手一緊，緊接著，二人的身子劇烈一碰撞，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雪，逐漸小了下來。

    天空，漸漸放晴，罕見的，一縷陽光突破烏雲，放出萬丈光芒，傾斜著照耀到雪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睜開眼，四周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她手指動了動，指尖早已冷得僵直。

    她推開壓在身上的白雪，撐起身子，往四下一看，眼前頓時一亮，原來她們掉在了半山腰上的一個岩洞裏了。

    若不是身下的白雪，恐怕她早就命喪黃泉了。

    百裏華卿呢？

    她突然清醒過來，朝四下一看，竟空無一人，心口頓時一沉。

    “百裏華卿？！”

    她大喊一聲，可除了自己的回音，四周什麽也沒有，靜得可怕。

    她眼眶一紅，顧不得被凍傷的手指，慌忙在雪地裏找了起來，她一遍又一遍翻著冰冷的雪，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他的名字。

    這裏的世界仿佛是靜止的，唯獨她一個人在漫無目的地找著、喊著。

    浸泡在雪裏的雙手，通紅而發顫，指甲也磨出了血，她卻毫無察覺，心心念念都是百裏華卿的生死，他如果還埋在雪裏，不是窒息而亡，就是被凍死。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她的心也一點一點冷了下來。

    良久，她在剛剛著落的地方，終於掏到了一塊白色衣角，她當即一笑，加快速度，果然掏出了他的手。

    當她握住他的手時，他的手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她不禁破涕為笑，笑罵道：“我就知道，老天爺怎麽會讓你這種禍害死掉！”

    她刨開積雪，一把抱起昏迷的他，小心地將他靠在石壁上，然後跑到石壁旁，撿來一堆掉落的幹樹枝，拿出懷裏的火折子，迅速升了火。

    她來到他身邊，脫下他已被浸濕的白衣和外褲，將他扶到火堆旁，又找來一些幹草放到他身下，然後拿著他染了血的衣褲，找到一處剛剛融化的水窪，簡單地清洗了一下，接著晾在了火堆旁。

    忙完這些以後，她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靠著他坐下，抬起傷痕累累的雙手，無奈一笑。

    韓雲綺啊韓雲綺，你究竟在做些什麽？

    說好的為玉崢報仇，為什麽你一次又一次地錯過機會？

    她轉向安靜沉睡的百裏華卿，蒼涼道：“就算我恨你，我的心，依然止不住愛你。”

    她伸出手，撫上他蒼白的臉，當觸及到他冰冷的肌膚時，她眉頭一緊，微不可查地歎息了一聲，“剛才你給我做人肉墊子的恩情，這一次，算是全部還給你了。”

    說完，她抱過他的身子，輕輕放到自己懷裏，緊緊摟著。

    天色漸黑，周圍也越來越冷了。

    一陣風過，冷意襲來，韓雲綺瞬間驚醒，她看了看懷裏的百裏華卿，隻見他臉色微紅，渾身發燙，貌似染了風寒。

    她伸出在他額頭上一探，果然發高燒了。

    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迅速將他靠在石壁上，將火勢減小一些以後，從衣擺處撕下一塊幹淨的布，來到洞口外，包了一些積雪，來回不斷地給他降溫。

    這樣折騰到半夜，她終於受不住了，白天腹部中了冷昶臨的一劍，雖然早已止血，可終究是失血過多，加上來回折騰，她在出洞取雪時，兩腿一軟，直接暈倒在了洞口。

    這時，躺在石壁上的百裏華卿，幽幽睜開了眼。

    從韓雲綺醒來時，他就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知道，隻要他一睜開眼，她的著急，她的慌亂，她的著急，這彌足珍貴的一切，全都將消失。

    他吃力地撐起身子，來到她身邊，輕輕抱起她，放到幹草堆上，拿起自己額頭上的濕布，細致地為她擦洗傷口。

    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她指尖上已經翻出來的嫩肉時，褐眸忽而一沉，一把將她抱進了自己懷裏。

    她剛才說的，他都聽見了。

    無論她是恨他，還是愛他，他對她的心，對她的誓言，從來不曾改變過。

    韓夫人死了，他來愛她，玉崢死了，他來護她。

    就算天下的人都拋棄了她，背叛了她，她還有他。

    她要恨，他就隨她恨，她要報仇，他就隨她報複。

    她累了，倦了，放下了，他再一點點將她冰冷的心捂暖，一切，便能回到從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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